第3章
我呼出一口氣，算是把白女士那通電話翻篇了，安安穩穩地坐在那兒繼續吃。
結果。
小朋友突然就道：「姐姐，對不起。」
我挑了下眉，清楚他說的是什麼，但是沒有點破，淡聲道：「多給我裹幾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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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一落。
沈楷開始乖乖地用菜裹肉。
我餘光瞥著他日漸精致的五官，不禁想起當年蜷縮在角落裡的少年。
那個時候。
沈楷還沒有成年，臉上的稚嫩相比現在更甚，還帶著一絲絲戾氣。
我發現他的時候，他還在哭，一看到我，就眼中含淚地瞪著我，「出去。」
「沈楷……小楷。」
我試圖叫他，結果他衝過來就把我推出門外，斥聲道：「輪不到你同情我！」
我踉跄了兩步，看著他，低聲道：「小楷……」
我不知道該怎麼勸他，但是我知道就算他一直不吃飯，回不來的還是回不來，最後難受的隻有他自己。
大抵是見我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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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楷聲嘶力竭地看向我，沉聲道：「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
我皺眉，出聲道：「離婚是他們大人的選擇，你無法控制，你能做的，就是好好過你自己的生活！」
沈楷氣息一窒，冷眼看我，丟下一句話，便摔上了門。
「離婚的又不是你爸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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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就在想。
這個小朋友脾氣真挺壞的，比我小時候還壞。
更重要的是，他還能扛，連著三天一口飯沒吃。
不過還好。
他口裡「出去！」「你走！」之類的話越來越少，這小朋友也能從房間挪到客廳，和我安安穩穩吃飯了。
甚至，偶爾還和我聊兩句。
「我對你態度那麼差，你為什麼還要留在這。」
我挑著眉看他，當然不能說是沈阿姨拜託的，隻是故作委屈地回了一句：「原來你也知道你對我態度差啊。」
結果。
下一秒。
沈楷小朋友就不理我了，不過也從那天開始，小朋友會幫我刷碗了。
美其名曰：闲著也是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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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至此。
我不禁有些欣慰，過去的小小少年長大啦，而且比過去更加體貼。
「姐姐，你以後打算做什麼？保研嗎？」
「嗯？」
我愣了下，想起來我目前身份還是個大四狗，撇撇嘴，淡聲道：「工作吧。」
我對於學術，實在沒什麼興趣，尤其是寫論文，一個綜述就夠嗆了。
沈楷點點頭，淡聲道：「會去外地嗎？」
我挑眉，淡聲道：「不知道啊，看情況。」
末了，我補了一句：「在你畢業之前，我是不會走的。」
沈楷聲音很低，凝眸看著我，淡聲道：「那就隻有幾個月了……」
我聽了不禁想笑，看著他，撇嘴道：「怎麼？舍不得我啊？」
「嗯。」
沈楷突然就回答得很認真。
我看著他陽光下清澈的瞳仁，有些欣慰，半開玩笑地出聲道：「那就祈禱我在本地找個喜歡的工作唄。好啦，吃飯吧，吃完去看電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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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
沈楷還在高中，我不是很想和他聊太多其他的東西。
他現在的任務就是學習。
他和我不同。
他有天分，而我則是一直處在所謂精英教育下的學習機器。
我這個機器，在白女士離婚的那年，崩了。
我放棄了出國，在生活上學會了躺屍，一切都是渾渾噩噩。
白女士再罵，也沒有罵醒我。
還是高三那年。
一百天倒計時。
操場上學生們的誓言震耳欲聾，我就一個人站在樓上，看著一群家長站在操場的外面，扒拉著欄杆看自己的孩子。
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反正站在那兒，吹了半天冷風，回教室翻書了。
現在想想。
可能在想白女士結婚在即，夏先生或許也已經成家了。
他們都有他們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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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
我這頓悟有點遲，最後勉勉強強，隻上了江都的大學。
但沈楷不一樣，我覺得他肯定穩上名校。
到時候找個女朋友，肯定也是名校生。
挺浪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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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烤肉寬慰。
我尋思著看場電影，下午就好好陪沈楷做作業了。
結果。
兩小時以後。
白女士開啟了信息轟炸，黑漆漆的電影院裡，我的手機屏幕一閃一閃。
無非就是一些相親對象的資料，還有約會的時間。
我有些煩躁，直接就把手機關機了，靠在座椅上，盯著電影屏幕出神。
「姐姐？」
我側目看向沈楷，望著昏暗中的他，勾唇笑著詢問：「電影不好看？」
沈楷沒吱聲。
我摸了摸他的頭發，感覺自己有點控制不住情緒，起身道：「我出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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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門口的大廳裡。
我買了一瓶酒，就坐在那兒，撬開瓶蓋，就開始對瓶吹。
我真的太難受了，除了喝酒，我不知道怎麼緩解。
可能我一開始就不應該貪圖白女士打來電話的那種關心。
以前還能問問最近怎麼樣的電話，現在全變成了相親信息。
我真是自作自受。
「姐姐！」
沈楷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出來的。
我一瓶酒下肚，看他走過來，眼前還有點迷糊。
沈楷拿走我的酒瓶，徑直去櫃臺買了瓶蘋果醋，走到我旁邊就給我打開了。
「咦，你還知道蘋果醋解酒啊。」
我覺得我問的問題有點傻，但是看著沈楷不太好的臉色，覺得他有點兇，抽搭了兩下，低聲道：「我想回去睡覺了。」
沈楷沒出聲，隻是俯身要抱我。
我搖搖頭，覺得自己不是小孩子，自己起身朝前走。
沈楷沒辦法，隻能拽著我的胳膊，一路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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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今天出門，肯定是沒有看皇歷。
一到家。
就感覺身下一陣隱隱約約……八成是大姨媽來了。
「小楷，你去做作業吧……」
坐在沙發上，我有點不自在，看著沈楷在給我倒水，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假裝在沙發上想睡覺，悶聲道：「我睡會兒。」
沈楷看我一眼，去拿了軟被給我，我眨巴著眼睛，又起來道：「我我，我上樓洗個澡再睡。」
「酒還沒醒，別洗澡。」
沈楷抬手拉住我。
我尷尬到不行，已經快預感到等會兒在浴室洗內褲的自己了，「我醒了！醒了！」
我幾乎是跳起來說的，抽開沈楷的手，就飛一般地朝著樓上跑。
脫了衣服，看著一片紅。
淦。
我的酒，真的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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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不是最慘的，更慘的是我發現姨媽巾沒了。
姨媽巾在沈楷的包裡……
「姐姐。」
我愣了下，下意識道：「啊？」
沈楷敲了敲房門，打開門的一條縫，將衛生巾放在了櫃子上。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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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好衛生巾，我窩在被子裡，肚子疼得不行，真的要罵自己是個傻子，居然連經期都忘了……
約莫十五分鍾過去。
沈楷又敲門了，這次他直接進來了，還端著一杯水。
我愣了下，嗅到紅糖味道的時候，不自覺縮在被子裡，望著他漆黑的瞳孔，隻覺得耳朵在燒。
沈楷蹲在床邊，看著我，淡聲道：「肚子疼？」
我點點頭。
沈楷：「活該。」
我：……
我真的差點氣得要起身，卻不想下一秒，就有一隻手伸進了被窩。
「诶！你……」
我下意識想躲，結果發現沈楷塞了個暖水袋在被窩裡，還挺暖和的。
「下次還敢喝酒？」
沈楷靜靜地看著我，從被子裡抽出手，撐在床邊，俯下身看我。
我眨巴著眼睛，抱著暖水袋，莫名就覺得沈楷有點不像小朋友了。
以前的小朋友再兇也是哭唧唧，委屈巴巴的，現在居然在質問我！
我鼓著嘴，悶聲道：「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
「除非大人蠢到不行。」沈楷補了一句。
我：……
我隻能哼唧唧地抱著暖水袋要睡覺，但是沈楷把紅糖水遞過來了，「喝了再睡。」
末了。
不等我開口，他來了一句：「喝了就不蠢了。」
我：……
呵！好家伙！誰是小孩子啊？
不過。
有一說一，喝完紅糖水，感覺確實好多了，就是睡著的時候，感覺有人在捏我臉，還挺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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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隻是疼一下。
過了幾秒，便感覺有人親了一下我的額頭，替我拽了下被子。
這種感覺，好像以前被白女士關心的時候啊……
「媽媽……」
我承認，我還是很想她的，已經很多年沒見了，全都是靠語音交流，連個視頻電話都沒有。
可是。
我還是不想告訴她，我想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