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水霖撕心裂肺地吼著,瘋狂掙扎著。
「我是族群的希望,你們不能這樣對我!」
我提起手中的酒壺,面色如常地將裡面的清酒對著她的喉嚨灌了下去。
直到酒瓶空空如也,再也沒有一滴酒。
水霖的身體也從最初的掙扎,慢慢地變為僵硬。
很快,她全身都無法動彈,隻有眼珠子在滴溜溜地轉。
煉制為傀儡時,被煉制者會如同烈火烹烤,肉體痛不欲生,神魂灰飛煙滅。
而我的好姐姐,特意給我帶了這麼一壺酒,能讓人渾身僵直,卻神志清醒。
她要我抱著希望,又無可奈何,隻能在絕望中死去。
我半蹲在她身邊,在她耳邊輕聲說:
「姐姐,你替我選的死法,我不滿意。」
「所以,你來替我吧。」
水霖無法張嘴,隻是眼淚順著臉頰止不住地往外流。
可能是悔恨和求救吧。
我想,沒人在乎。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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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洞穴內燃起熊熊的藍色火焰。
我帶著所有族人站在天池湖之上,遙遙相望。
陣法以天池湖為眼,擴散至整個青雲谷。
族長回眸,深深地看了眼身後的數千蛟龍。
他們實力都不強,明知道對上容遲會死路一條。
可大家卻都面色如常,都拿著自己的法器,背挺得很直很直。
「你的陣法有幾分能成?」族長問我。
我閉了閉眼睛回:「四成。」
這個陣法是我按照古書上的消靈陣改的。
當時改完後,用湖中的遊魚做過實驗,十次能有四次成功。
時間太匆忙,我心裡沒底,可蛟龍族已到如此境界,不得不硬著頭皮上。
族長看著青雲谷上遍布的幽幽陣法之光,難得地笑了笑。
「你膽子倒是大,敢想到用老祖的肉身來做陣,我覺得有六成機會能成。」
我抿唇笑了笑,第一次被族長誇獎,心裡到底還是開懷的。
可緊接著,族長又說:「可是不夠。」
「水淼,你對上的可是一位仙君!」
身旁似是浮現了一道歷風。
我愣愣地回頭看向族長,想問他是什麼意思。
但是一抬眸,卻看到族長半飄浮在空中,指尖掐了數個法訣。
「族長!」我心裡惴惴不安,伸手要去拉他。
可圍繞在族長身側的風實在太狠厲。
如同鋒利的刀子,甚至在我的手背上劃開數道口子!
「水淼,讓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族長升至半空,我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拼命搖頭。
我衝上去,想用長槍阻止他的動作。
可我,還是太弱了。
「族長不要,求你!」
我顫抖到聲音都不成調,一雙手血跡斑斑卻還想去夠他。
族長視線欣慰地落在我身上,又緩緩地滑過在場每一條蛟龍悲痛的臉,似是要把他們都牢牢記住。
下一瞬,他掐了最後一道法訣,如同血霧一樣爆開ṭúₑ四散在空中,最後又歸於陣眼。
我聽見了,他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
「水霖,放手去做吧。」
與此同時,又有六道身影也浮空而起。
而後六人對視一眼,相互一笑,又對我說:「水淼,我們也來助你一臂之力!」
我跪在天池湖上,淚水模糊了雙眼,喉嚨如同被一團棉花堵著,隻能發出嘶啞的吼叫聲。
「為了族群!」他們喊著。
異口同聲,似乎又帶著點些許遺憾。
六位長老紛紛含笑自爆,獻祭於陣。
為了讓孩子們不再被欺辱。
為了不再成為他人之奴隸!
為了蛟龍一族的未來!
我跪在天池湖上,聽著頭頂上傳來的六聲自爆巨響,淚如雨下。
我雙手死死攥緊,直至戳破掌心:「我絕不能敗!」
13
容遲面色鐵青地帶著已經被煉制成傀儡的水霖過來時。
最先見到的是持槍站在最前方的我。
而後是我身後,舉著武器,密密麻麻的數千族人。
「好好好!小小蛟蟲,還敢背地裡暗算我!」
容遲被氣笑出聲,狠厲的目光掃視過在場的所有蛟龍。
「我看你們是都不想活了!」
他的手慢慢張開,似是想想碾死一隻螞蟻一樣把我們一網打盡,盡數誅殺。
直到我長槍一杵,露出身後完整的大陣。
容遲皺了皺眉,下一瞬,大陣光芒大亮!
容遲這才發覺不對,但是半點不慌,隻冷笑道:「蝼蟻還想扳倒大象,簡直痴心妄想!」
「不論你們如何掙扎,都是徒勞!」
說話間,他身上神光四溢,冷笑一聲就要捏死我的那一瞬,臉色驟變。
「你,你做了什麼!」容遲的臉色慌亂起來。
而我在陣眼中,感受無數從容遲身上抽取的靈力,飛速地湧入自己的身體。
這一瞬間,我更加用力地握緊了自己的長槍,我的換靈陣成功了!
這便是仙人身上一半的靈力嗎!
如此洶湧澎湃,好似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我抬頭,對上空中的容遲,突然咧開嘴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如今的我成了半仙,也有了與容遲的一戰之力!
「仙君,可敢與蝼蟻一戰!?」
我提起長劍,飛身而起,直衝容遲而去。
容遲沒想到我竟有這種膽子,更加不適應此時靈力驟然減少的狀態,整個人有點萎靡。
他硬受了我的一擊,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狠狠地將我甩飛出去!
我倒飛撞在青雲谷壁上,幾乎五髒六腑都好似移了位置。
但是我沒有呼痛,重新衝上去,對著他的身子狠狠就是一槍。
「你瘋了吧!滾開!」容遲又是一甩,Ṫŭ̀¹外加一道爆裂術法。
瞬間,有東西破開我身上的肌膚,直接讓我裡面的血肉爆開!
我悶哼一聲,費力地咽下嘴裡的血肉。
我朝著容遲露出一個血呼啦的笑容:「我沒瘋,我要你死!」
這是一場必死局,我自始至終都沒想著會活著離開。
我靠著陣法,借用了容遲的靈力,除非他死或是破開陣法。
不然我的傷勢就會被他源源不斷的渾厚靈力給修復。
哪怕我瀕死,我也能靠著偷來的靈力苟延殘喘!
直到,我親手把他的腦袋砍下來為止!
我和容遲總會有一個人死,但是我不怕死!
我族數千的蛟龍們!也不怕死!
我咬牙重新衝了上去,胡亂地用著體內的靈力。
容遲一邊罵著瘋子,一邊躲避。
他的身後,有無數的蛟龍族人,正遠遠地拿著自己的法器,或是催動術法,往容遲的身上刺去。
雖然這些傷害對於容遲來說不痛不痒,但總歸是會讓他分心。
「煩人的蟲子!」容遲煩躁都怒吼一聲,法術丟出去,卻被我用身體接住。
我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滿嘴的鮮血,一定很醜。
因為我看到容遲的臉色,十分難看。
14
容遲不想死,所以他想找出路。
陣眼就在眼前,該如何破局?
容遲根本沒有多想,直接將煉制成傀儡的水霖丟了出去。
「速去找破局之法!」容遲毫不留情地命令。
水霖化作蛟龍,躍入天池湖中,似是想鑽進陣眼。
我並不在意,這個陣法,我自設成,就沒給自己留活路!
容遲,他的屍首要與我,一同留在這裡!
我飛身而起又是一槍,這次,在容遲的腹部劃開一個巨大的口子,鮮血淋漓。
容遲怒喝一聲,反手朝我攻來!
我們打了足足一夜,容遲精疲力盡,靈力消耗巨大,甚至已經開始大喘氣了。
我的狀態比他更糟,因為我借用的是他的東西。
他的靈力越少,我的也就越少。
容遲似乎是發現了這個東西,突然爆笑出聲:「哈哈哈哈,偷的東西,總歸不是你自己的!」
說完,他猛地雙手一張,將渾身的修為都飛散在空氣中。
「我丹田枯竭,看你如何偷!」容遲嗤笑著看向我,提著一把長劍走到我面前。
「即使我沒有修為,我也有大把法寶,能將你這隻小小的蛟蟲摁死!」
容遲得意地大笑出聲, 而我用長槍支撐著殘破的身體, 冷冷地看著他說:「是嗎?」
下一瞬, 我的身後出現了蛟龍族的數千名族人。
大家陰惻惻地看著容遲, 一步步上前,術法和武器齊上陣也無法傷他分毫。
仙人之軀,到底是不同的。
「小小蛟蟲,不過如此!」容遲再度大笑起來。
直到他看到有蛟龍族將手搭在了我的身上,笑聲戛然而止。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
很快所有蛟龍都站在了我的身後, 毫不吝嗇地將自己的修為傳到我身上。
我的修為在節節攀升,笑容也越來越大。
我調息了一瞬,以極快的速度衝上前去,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砍下了容遲的腦袋!
「小小仙人。」我笑著對容遲說,「不過如此!」
容遲肉身被毀, 神魂飛速逃竄, 被我一口吞下!
陣法很快趨於平靜,而我感受著身上修為的消散, 吐出了一口夾雜著碎肉的鮮血。
有族人衝過來抱我,給我輸入靈力。
我阻止了他的好意:「不, 不用了。」
我一邊吐血一邊笑著, 我的身體已經不行了。
從裡到外, 承受了太多不屬於我自己的東西,經脈盡斷, 五髒六腑已經破碎得不成樣子。
我活不成了。
能在死前解決容遲,已是萬幸。
我看著痛哭的族人們,想說些什麼, 卻被血堵住了喉嚨, 說不出一句話來。
直到我聽到有人驚呼一聲:「不好, 天池湖的龍女泉眼出事了!」
我掙扎著看向天池湖,隻看到一潭的黑水。
水霖僵硬的傀儡身體從水底下浮上來後, 一切都明了了。
她去找破局的方法,卻打起了毀壞龍女泉眼的主意。
我猛地又吐出一口鮮血, 此時就連生氣都沒了力氣。
我傳音給族人:「抱我過去。」
族人愣了愣,將我送到了天池湖的正中心。
龍女泉被毀, 天池湖渾濁一片, 就連青雲谷也在迅速枯竭。
這方庇佑族人的小世界,快要崩塌了。
我嘆了口氣,撥開一直給我輸送靈力的族人之手。
我朝他笑笑, 低聲說:「為了族群, 放開我吧。」
族人死死攥著我的胳膊,在我平靜的視線下,緩慢松開。
我笑著,在數千族人的注視下, 墜落進天池湖。
我從腦袋裡剖出自己的內膽,放置於龍女泉眼中。
看見龍女泉眼逐漸恢復清澈。
我終於笑著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耳邊似乎又響起了族長憂愁的聲音。
他說:「我們的族群太弱。」
他又說:「可我等願戰!」
與天博,博一條生路。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