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
20
送走宋漾後，我腦子暈乎乎的，久久不能平靜。
回家的樓梯上，我猛地回想起宋漾方才那句話。
「他很喜歡你。」
那個他？
是時喻嗎？
我這樣想著想著，連多上了一層樓梯都沒發覺。
直到關了門，轉身借著淡淡的月光看清室內布置的瞬間我這才後知後覺。
我進錯家了。
這是時喻的家。
他怎麼不開燈也不鎖門？
一片漆黑中，我恍惚聽見了男人的低喘聲。
我小碎步挪到牆邊，小心翼翼摸到開燈按鈕。
「啪嗒」一聲。
視線明亮起來，我試探著喊了句：「時喻…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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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外陽臺有瓶子滾動的聲音。
我借著客廳的光伸頭往外望，不出意外看見了時喻的背影。
21
寒意肆虐的冷夜，他身邊擺滿了酒瓶，整個人癱坐在地上，手肘撐地，無處安放的長腿隨意曲著。
他聽到動靜，歪頭看向我的眼睛陡然一亮，碎著點點星光。
像隻慵懶高貴的大貓。
我心跳微滯，猛地空了一拍。
想到了什麼，他眼裡的光漸漸熄滅。
低下頭又灌了一大口酒，靜靜看著樓下，優越的五官隱沒在燈光無法抵達的暗處。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下去，卻看到了我和宋漾剛剛站著等車的大樹。
我腦子驀地清醒過來。
開口下意識向他解釋：「不是你想得那樣，他抱我一下就松開了……」
時喻嗤笑一聲，驀然打斷我的話，語氣生澀：「你不用跟我解釋什麼。」
緊接著盯著我的眼睛發問：「他是你男朋友不是嗎？」
我頓時噤聲，心髒像是被人捏住狠狠擰了一把。
時喻沒再看我，安靜地喝著酒。
我自討沒趣，想著他現在是有女朋友的人，我也不太適合再跟他單獨相處。
轉身剛走了兩步，身後突然傳來動靜。
我正欲回頭。
下一秒，被人從背後猛地握住手腕，往後一扯，緊緊地抵在牆上。
22
時喻手上施了些力，將我雙手禁錮住，另一隻手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看向他。
燈光明亮，我這才看清他被酒勁燻紅的雙眼。
他眼眶泛紅，一字一頓道：「你一對他笑，我都快瘋了。」
我的心跳加快又加快，仿佛上了高速，讓我喘不過氣。
時喻彎腰湊近，目光下斂。
呼吸間，那股極近的香甜酒氣鑽進我的口鼻，讓我手腳發軟，頭腦發暈。
我沒喝酒卻似乎醉了。
腰間的大掌炙熱滾燙，他灼熱的呼吸噴灑在我臉上。
溫度不斷攀升。
他低頭，我閉眼，感受著那股香甜氣息越來越近。
等了好久，遲遲等不到他下一步的動作。
我迷茫地睜開眼，時喻額頭冒著冷汗，眉頭緊蹙。
右手攥拳死死地抵著牆。
像是在拼命壓抑著什麼。
半晌後，我腰間驟然一松。
陽臺外一股寒意透過玻璃門包裹住我。
時喻松開我，重新坐了回去，嗓音是我從未聽過的沙啞。
「你回去吧。」他說。
我漸漸回籠心智，見他又要喝酒，心裡不忍，彎腰把瓶子奪了過去。
23
「其實宋漾不是我男朋友。」
迎著冷風，我輕飄飄說出了真相。
時喻一愣，側眸望向我。
睫毛像春日蝶翼輕輕扇動。
他口中呢喃：「什麼？」
我決定給自己這麼多年的暗戀做個了結，便把我找宋漾做假男友應付我媽的事全盤託出。
語落，某人突然笑了。
我眸光不解望向他，隻見他倚著牆笑得肩膀來回抖動。
「你笑什麼？」我納悶。
時喻不回答我，莫名其妙掏出手機遞給我。
我一臉茫然地接過。
黑暗中，手機屏幕陡然亮起。
我看到了自己的背影。
他的鎖屏——
是我十六歲，扎著馬尾穿著高中校服，迎著粉橘色的日落奔跑的背影。
別人或許看不出來，但我一眼就能認出來這就是我。
時喻他怎麼會……
我猛地抬頭，愣愣看向他。
難以置信道：「你……」
他眼底波光粼粼，彎了彎唇自顧自說道：「密碼是你的生日。」
我手指不受控地顫抖起來，在按錯第四次後終於解了鎖。
時喻俯身過來，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點按，最後調出一張照片出來。
我看清後，下意識脫口而出：「安妮·海瑟薇？」
時喻點點頭，說了句荒誕的話：「這就是我跟你媽媽說的女朋友。」
我：？
時喻聳聳肩，無奈地向我解釋前因後果。
他怕我媽也要給他安排相親，就隨便找了個借口堵住我媽的嘴。
好家伙，幸虧我媽不看外國電影。
不然他死定了。
24
看著他一副誤會澄清的輕松模樣，我剛要松口氣。
突然想起來什麼，眯著眼睛，逼問道：「那前幾天跟你一起夾娃娃的那個女生是誰？」
時喻怔愣片刻，回過神來反問我：「你不是說你沒去嗎？」
我摸摸鼻尖，強硬回到主題：「你別岔開話題，那個女生到底是誰？」
時喻衝我攤開雙手，挑了挑眉：「我那從小在美國生活的表妹，你小時候還跟她打過架呢。」
我眼神茫然，瘋狂回憶他口中那個表妹。
一分鍾後，我以失敗告終。
時喻輕嘆口氣，在房間裡翻找到一張全家福。
指著他旁邊的小女孩對我說：「你好好想想，她現在膝蓋還有道疤，每次看到我都要念叨你。」
塵封的記憶驀然被喚醒。
25
四年級的暑假期間，時喻發了次高燒，他爸媽急忙從國外趕回來。
跟他們一起回來的還有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女孩。
小女孩五官精致，穿著漂亮的公主裙，像個洋娃娃。
我第一次見到她，壓根不敢上前找她說話。
後來時喻病好回了家，我每次去找時喻玩，她都會哭著吵著要跟我們一起。
之前玩過家家都是我當媽媽，時喻被我逼著當爸爸。
她一來，就搶了我的媽媽職位。
還非要逼著我當爸爸。
這我怎麼可能答應！
這次，我好不容易把時喻磨得放下書跟我玩，被她一鬧時喻又鑽房間學習去了。
我氣不過，叉著腰跟她講道理。
她吵不過我就一直哭，後來抓住我的胳膊狠狠地一咬，我吃痛失手推了她。
她沒站穩，在地上滾了幾圈，最後膝蓋磕到了桌角，留下一道小疤。
打那之後，我倆就成了死對頭。
一見面就要打架。
好在她沒待多久就被時喻的爸媽送回家了，之後我便再也沒見過她。
現在回想起來，那天在商場跟時喻在一起的漂亮女生確實很像小時候那個討人厭的小哭包。
「哦，是她啊，難怪這麼討厭。」我想起她就牙痒痒。
時喻見我癟著嘴，笑著揉了揉我的腦袋。
我身體一僵，眼睛裡是壓抑不住的雀躍。
26
「你什麼時候喜歡我的？初中？高中？還是偷拍我照片的時候？為什麼一直不跟我表白，你知道我暗戀你暗戀得有多苦嗎……」說到最後，我忍不住紅了眼，錘著他的胸口，聲音染上哭腔。
時喻抓住我的手，低頭看我，神情專注又認真。
「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喜歡上你的，一開始隻是習慣你跟在我屁股後面, 後來我一個人面對空蕩蕩的房間總會想，要是你在肯定沒這麼冷清。嚴重的時候是看到扎著馬尾的女生都會想, 那個人會不會是你……」
他垂下眼簾，眼神定定地望著我：「我跟你表白過。」
頓了頓，他滿臉受傷補充道：「但是你拒絕我了。」
？
我蒙了。
「怎麼可能？！」我脫口而出。
他苦澀地笑了笑, 喃喃低語：「你果然忘了。」
我完全想不起來有這回事，求著讓他跟我講一遍。
27
高考畢業後，同學聚會上，終於獲得解放的我當晚喝了很多酒。
那天, 我本來是想借著酒膽回家跟時喻表白的。
沒想到中途, 我先被別人表白了。
高中跟我坐了一年的同桌, 經常打架逃課的校霸徐州，那天晚上居然當著全場人的面當眾要我做他女朋友。
我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當時他一臉受傷，但也沒逼我答應。
我就沒多想。
後來我喝多了，在走廊等閨蜜上廁所的間隙, 徐州喝大了湊過來又跟我表白。
我心煩意亂，再次堅定地拒絕了他。
本以為他會放棄, 沒想到在等時喻來接我的期間，他居然還不死心。
我直接破口大罵：「我不喜歡你！我不喜歡你！你特麼聽不懂人話嗎……」
酒勁上來了, 我罵得很髒。
當天晚上我也不知道怎麼回的家, 第二天醒來全忘了。
後來我找機會想跟時喻表白, 他卻一直躲著我。
就算見面，他看我的眼神也總是帶著疏離、閃躲。
那句告白我便再也說不出口。
我怕說了之後, 他再也不會理我了。
28
「啊啊啊啊啊！我把你當成徐州那個傻子了，我就說, 他身上怎麼沒臭汗味了……」
我傻眼了，沒想到我的愛情還沒開始就被自己「親嘴」葬送。
一分鍾後，時喻做完自己的心理建設，親親我的額頭開始給我做心理建設。
我想衝出去暴揍徐州一頓。
要不是他, 我三年前就能跟時喻親嘴了。
而不是每次做春夢才能解解我的相思之苦嗚嗚嗚。
我越想越氣，最後忍不住哭出了聲。
時喻心疼地把我往懷裡摟了摟，我頓時停止哭泣，悄咪咪從他懷裡伸出腦袋。
盯著他潋滟的薄唇。
鬼使神差地來了句：「能親一下嗎？」
剛說完我就後悔了。
但我又痛恨就這樣損失了三年的好日子。
於是腦袋縮了回去，隻露出一雙充滿期待的大眼看。
時喻輕咳一聲，耳根子紅透了。
他彎腰靠近, 雙手捧起我的臉，指尖微微顫抖。
砰的一聲，我腦子一嗡。
「（你」似乎無法再克制, 壓抑自己身體裡那頭蠢蠢欲動的野獸。
我閉眼，感受他身上那股香甜氣味一點一點將我包圍、吞噬。
唇上一涼, 時喻唇齒裡淡淡的酒香渡過來，我手忙腳亂地回應他，卻被他按住後腦勺，緩緩加深了這個吻。
吻到最後, 我被他橫抱到沙發上。
頭一回幹這種事, 我心裡既激動又害怕，兩隻手卻不安分地探進他衣服深處。
摸個不停。
時喻捉住我的手頻頻亂動的手，喉結滾動。
在我委屈巴巴地發出再摸最後一次的不要臉請求後，他驀地打開我的手與我十指緊扣, 覆身壓了下來。
這次吻得很兇。
月亮失重，晚風滾燙。
你從銀河背後靠近我，我與星輝一同為你沉淪。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