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顧少祀一個頭磕在地上,發出悶聲:“祖母,我對玉瑾情根深種,無法自拔,她為我生下孩兒,受盡委屈,孫兒不願意她一輩子都為孫兒受委屈,唯有明媒正娶,十裡紅妝,將她從勇毅侯府的正門迎入,讓她做勇毅侯夫人,方可對得起她。”
短短一段話,驚的老夫人站不住,身形晃了幾晃,被身側的丫鬟攙扶住。
“好啊,好啊,自你出生我就精細養著你,你父母早亡,撇下那麼多孩子我卻隻中意你有大出息,對你千般疼愛卻不想養出來個忤逆不孝的孫兒,我不如一頭撞死在這祠堂,也免得活著聽人非議。”
“祖母,您知道孫兒並沒有這意思,如若祖母今日真要撞死在這祠堂,那孫兒也隻能隨後去地下陪您。如若祖母是覺得孫兒擔不起勇毅侯府這爵位,那孫兒自願請辭,移出顧家家譜,不再為勇毅侯府後人。”
殺人誅心。
這話,比讓老夫人死了還難受。
她死不得,也不能不同意。
否則,要麼失去心愛的孫兒,要麼連同孫兒這爵位也沒了,孫兒也不再是她的孫兒。
老夫人一下子似是蒼老了幾十歲:“罷了,罷了,許是六年前我就錯了,我就不該讓她去你屋裡伺候你。”
“祖母,沒有六年前的事,玉瑾也照樣會是我的。”
老夫人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祠堂門口遇到我,老夫人已經沒了凌厲的目光,隻是回頭看了一眼顧少祀,便由著下人攙扶著她下去了。
我走到他身邊,連指尖都是顫抖的。
看著他身上的鞭痕,眼淚不受控制的滑落:“你何必?”
為了我,不值得。
他卻笑了,慘白的薄唇勾起,眼中滿是柔意,微涼的手掌攥緊我的手,語氣輕柔:“玉瑾,別哭,以後我便是你的依靠了。”
Advertisement
那一夜我真的哭了好久好久。
好像很久都沒有值得讓我哭的事情了,六年前離開他的時候我也想哭,但我忍住了。
這一次,他為了我背叛整個勇毅侯府,沒有妥協半步,我再也忍不住。
哭的嗓音沙啞,眼睛都腫了。
他卻隻是淡笑,指腹擦去我眼角的淚水:“這沙啞的嗓音怎麼能是這麼哭啞的?應該是叫啞的才對。”
我羞紅了臉。
......
顧少祀很著急,他著急迎娶我,又著急搬出去住。
最終打算一切從簡,隻婚宴隆重了些,府邸沒有修繕好也沒有關系,打算我們搬過去慢慢修繕。
要說錢,沒人比萬府多,容煙帶著一條街的嫁妝來上京時可謂是引得萬人空巷。
勇毅侯府的大門被圍的水泄不通,全是來看這萬家的嫁妝有多豐厚的。
容煙下了馬車,站在府門前,一身深色的裘衣將她襯託的更加冷豔尊貴,身旁扶著她小馬車的是那個老實粗糙的馬夫。
“要我說,勇毅侯府的正門忒小氣了些,不若這樣,我萬家出錢,將這勇毅侯府推了,重新擴上一擴。”她這話是為我出氣。
老夫人聽了,臉都氣綠了。
人在金錢面前總是矮半截,萬家的嫁妝堆滿了整個勇毅侯府也沒堆完,隻得連夜買了左右兩邊隔壁的院子,全都用來堆碼嫁妝。
成親那日,光是禮炮便響徹了整個上京的上空,朝野上下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了。
連皇上和皇後娘娘也來觀禮,隻因為萬家進貢了許多稀世珍寶,還因為顧少祀又升官了,現任太子少傅。
一切繁文缛節過後,顧少祀終於來了洞房挑了我的蓋頭,雖然孩子都多大了,但大姑娘上轎,也是頭一回。
兩個人都不由有些紅臉。
跟著喜娘完成了合卺交杯,讓一幹人鬧完了洞房,終於房間裡隻剩下了我們兩個人。
我紅著臉,有些局促:“能快點麼?”
剛寬了腰帶的顧少祀一愣,隨即戲謔:“怎麼?就這麼等不及?”
微涼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撞入那滿是星河的眼眸中。
我不爭氣的心髒亂跳:“不是,嫡母帶了好幾箱子的賬簿來,讓我快看,她還等著帶回去對賬呢。”
“嘖。”顧少祀啞然失笑:“娘子,你說萬家這麼有錢,不若我辭官,就讓娘子養我可好?”
他眉毛輕柔,嘴角勾笑,溫文爾雅,君子世無雙,陌上人如玉。
這是曾經全上京的姑娘都肖想宛若謫仙的人物。
我隻記得我沒出息的回答他:“也好......也好......”
顧少祀番外:
十六那年我聽聞祖母給我買回來個通房丫鬟,彼時,我已經不是毛頭小子,懂得這是什麼意思。
當我聽見丫鬟隻有十歲時更覺得可笑,十歲的黃毛丫頭,她怕是都不知道通房是什麼意思。
但我還是耐不住好奇心去了。
新買了的一批丫鬟中,我一眼就看見了她,她比之別的剛買進來的丫鬟,或是好奇或是拘謹,她則是沉穩自如,一個人坐在湖邊的石頭上,吃著用油紙包的酥糖。
第一十二章 一生一世一雙人,大結局
我走近她,模樣倒是挺俊的,明媚皓齒,粉紅小嘴,翹挺的鼻梁,皮膚勝雪。
她也看到了我,似是猶豫了一下,在思考我的身份,隨後遞出了油紙裡頭的糖。
我已經十六了,早不吃這小孩子的玩意兒,但祖母不愛我吃甜食,所以我一直很克制。
不知怎麼,今日看她纖細的手指捧著的酥糖,一時不想克制了。
她似是看出我的隱忍:“吃嗎?這是我舅舅買的。”
“你有舅舅?那為什麼還會被賣身到府裡?”被賣身為奴的不都是家裡沒親人或者吃不上飯的?
她搖頭:“不知道,大約是因為在他看來,金錢大過親情。”、
“那你會恨他嗎?”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麼問。
她繼續搖頭:“但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他!”
她有反骨!
她跟那些低眉順眼,骨子裡早已經認命的人不同,這是我見她第一面時的印象。
後來我常去找她,給她酥糖,也知道了她就是祖母給我養的通房。
那時我是竊喜的。
可隨著我在朝堂上走動,知道的越來越多,我才知道人有那麼多的不得已,比如臣子的婚事,有時也由不得自己,幾次出入祖母那裡,沒有看見她,祖母卻老問我有沒有中意誰家的閨女,最好是內閣的,內閣在朝中舉足輕重,如若和內閣的重臣結親可以鞏固勇毅侯府的侯爵之位。
我才知道,如果想要她在我身邊,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是需要我付出巨大的代價和努力的。
我又不確定這一切是不是她想要的,是不是我能給的......
所以那之後我就不去祖母那裡了,但我也再沒有和祖母談論過婚事。
我一心想要往上爬,爬到足夠高的位置,爬到一個沒有人可以幹涉我婚事的位置,我甚至連怎麼向皇上請旨都想好了。
她十六歲那年來了我的院兒裡,舉手投足間都是要跟我建立親密的關系。
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能,我不能確定要了她之後可以短期內給她名分地位,我還爬的不夠高。
可她端了下藥的酒,她那麼美,身段嬌柔的靠在我的懷中,嬌滴滴的模樣終是讓我沒忍住。
我隻是告訴她,別後悔。
別後悔就這樣沒名沒分的跟了我,不能後悔了又離開我......
我終於得到了她,她屬於了我。
她很順從,至少在我看來,我以為她是一心一意跟著我的,我以為她是愛我的。
那日我在宮中跪求皇上賜我一道聖旨,讓我迎娶我的玉瑾,隻有皇上下旨賜婚,這樣的榮耀才能不讓她受委屈。
皇上讓我第二日帶她一道入宮,倒是再賜婚,他要看看是誰把他臣子的心抓的這麼緊。
她不知道那一夜我有多高興,我是多麼急切的回到府中,然後再也沒找到她。
近來新上京述職了一個官員,叫容青,他那個妹妹嫁了個富甲一方的富商,聽說還是個地方小官,可惜剛死了。
他非但沒有愁容滿面,還逢人就問有沒有什麼優秀兒郎般配他妹妹,真是沒見過這樣的哥哥,給新喪的妹妹找郎君的。
一來二去,他聽說我一直未婚配,竟找到了我身上,這大咧咧的漢子,笑起來跟樂的要咬人似的。
我本著不得罪人的態度搭話,一來二去,知道了萬家許多事,比如,他那妹妹認回了萬家流落在外的女兒,叫萬玉瑾的。
再比如,那萬玉瑾剛被認回時挺著大肚子卻沒有郎君陪同。
再比如,她那孩子今年五歲了......
我忍不住了,我找了六年的人!
我現在就想要去見他。
我真是把這輩子的謊話都用在了容青身上。
我說現如今亂認親戚的可太多了,尤其萬家這麼有錢,別是被騙,最好打聽清楚來龍去脈。
於是我知道了玉瑾的身世,還有她十歲被她舅舅賣入勇毅侯府的細節。
我又說我做了個夢,夢見了個仙女,於是將那個仙女的模樣畫了下來,讓他看看好不好看。
他看了直拍大腿,說這和他妹妹那個認回來的女兒太像了!
“是。”
「我手」好啊好啊,玉瑾,我找你六年,日不能寢夜不能寐。
你卻早已經偷偷生下了我們的孩子,過起了新的生活。
我又謊稱近日剛好有假期,不若跟他一起回他妹妹家。
容青樂的又拍大腿,說我見了他妹妹保準滿意。
我滿不滿意他妹妹我不知道,但我一定滿意他妹妹的閨女......
......
我終於見到了我六年來日思夜想的人兒,她比之六年前,風姿尤甚。
她還裝不認識我,還裝做孩子不是我的。
可她說她已與人生子孩子不是我的的時候我是真的慌了,我害怕她真的找了別的男人,那我怎麼辦?
於是我無恥了,在萬老三的事情上我知道了昭兒是她的軟肋,我天天對昭兒好,使勁兒對昭兒好,我賴在萬府,我不走,我耗著,我總可以打動她的,總可以的。
沒有任何人可以阻礙我和玉瑾在一起,是我最敬愛的祖母也不行。
我可以被祖母打死在祠堂,但我不能不娶我心愛的玉瑾。
祖母妥協了,意料之中,我去請了那一道六年前就該下的賜婚聖旨。
不過上頭的頭銜要改一改了,我升了官,她也已經是富甲一方的萬家掌事人。
勞煩了皇上動了動手,他就給我按了個太子少傅的差事,他那幾個兒子,我是真一個都不想教,個頂個的調皮,沒有一個跟昭兒一樣乖。
但為了娶玉瑾,我忍了。
終於......終於......
十裡紅妝,明媒正娶,我娶到了我十六歲那年就心悅的女子。
她現在就躺在我的臂彎裡,溫柔恬靜,眉目柔和。
手指緩緩劃過她的輪廓,心髒被喜悅沾滿。
我的玉瑾,此生,我們一生一世一雙人。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