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碗裡的粥都都快被攪成了泥。

我看出她有心事就詢問原因。

她猶豫再三，小心翼翼的看著我的臉色道：「我得到一個消息，江熠他......昨天吃了很多安眠藥被送去了醫院。」

說完又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啊啊啊，對不起，我知道不該說，可是又覺得你該知情。」

我喝豆漿的動作一頓，不鹹不淡道：「死了嗎？」

任晴搖頭，「沒，搶救及時，現在應該還在醫院。」

「嗯。」我喝了口豆漿，「要是死了，大家要集資買花圈算我一份，要是沒死，以後他的事，就不用跟我說了。」

這才哪兒到哪兒？

安眠藥、故意放火燒自己、衝到馬路中間去......甚至最後心如死灰的從天臺跳下。

我經歷的哪一樣，都比他痛千倍萬倍！

比起我那生不如死的四年，他這又算得了什麼？

知道這件事之後，我照常上課下課去圖書館看書，內心毫無波瀾。

江熠吃藥的事也在系裡有了小範圍的傳播。

班裡的人看我表現的太過淡定，還暗地裡罵我鐵石心腸。

我鐵石心腸？

比起方朵薇得知江熠截肢就立刻劃清界限，我這種被劈腿還從不說前任壞話的前女友，簡直就是天使了好嗎？

Advertisement

就這樣過了兩天，舞蹈社的社長拉著我去買社團用的道具。

上了車之後，我才發現司機是社長的男朋友，也是江熠的好兄弟沈帆。

我本不想和江熠有關的人再扯上關系，但是礙於社長的面子沒有發作。

誰知道車子駛到半路，突然偏離了路線，竟七拐八拐的來到了江熠家。

我看著外面熟悉的建築，沉著臉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社長心虛的看了一眼旁邊的沈帆。

沈帆倒是幹脆，「為了兄弟，嫂子，得罪了。」

說完，不由分說抓住我的手腕，連拉帶扯將我帶上了樓。

剛進玄關，裡面就傳來一陣東西破碎的聲音。

方朵薇的哭聲傳來，「江熠，我那天還說的不夠清楚嗎？我是不可能跟一個殘廢在一起的！」

「而且我現在已經有新男朋友了，你總這樣糾纏我，我男朋友會不高興的！」

好家伙！

真不愧是江熠的好兄弟們。

為了哄他開心，一連綁了兩個嫂子來。

沈帆的臉色也有些尷尬，這時裡面又傳來一陣咳嗽聲。

是江熠的聲音。

「滾！以前喜歡你，是我做過最傻逼的事！」

話音落下，方朵薇就迫不及待的跑了出來，看見我的時候，她咬了一下嘴唇，惡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看好你的男朋友！」

？？？

有腿的時候就是她男朋友！

沒腿了就成我男朋友了？

我氣的胸口發悶，這時，沈帆硬拉著我進了客廳。

還先我一步跑了出去，將房門反鎖。

小人！

我們的動靜驚動了前面的江熠。

他背對著我，還以為我是折而復返的方朵薇。

於是怒道：「不是叫你滾嗎？」

「你叫我滾，你到是給我開門啊！」

8

江熠的身體一僵，轉動輪椅回過身來。

幾天未見，他憔悴的駭人。

頭發凌亂，眼睛下面有明顯的黑青，下巴上長出了長長短短的青色胡茬，兩腮深深的陷進去，整個臉蒼白的毫無血色。

四目相對，他急的去拽搭在椅子背上面的毯子。

想要蓋住右腿的殘缺。

可是毯子沒拿下來，他卻重重從輪椅上摔了下來。

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掙扎了幾下也沒有爬回輪椅。

他急的直用手錘地，眼淚不甘的從眼底迸出來。

江熠曾經是高中校籃球隊的主力，上了大學之後，更是代表學校拿過大大小小的獎項。

曾經的他有多風光，現在就有多狼狽。

我始終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看著他。

心中沒有一絲波瀾。

他不值得我同情！

我也不會去幫他！

就像那四年裡，他也從來沒有來看過我一樣！

這時，嶽明一給我打來了電話，就在下車前，我向他發出了求救信號。

現在，他應該就在門外。

我告訴嶽明一我被鎖在了屋裡。

他確定我沒事之後，直接拎起樓道裡的滅火器，瘋狂砸門。

就在門鎖快要被嶽明一砸爛時，江熠不顧尊嚴的快速爬到我腳邊，伸手拉住了我的褲腿，雙眼通紅道：「小薰，我疼。」

「疼嗎？」

我後退了兩步，冷冷的看著他。

「你活該！」

門「砰」一聲打開。

外面的嶽明一衝進來抓住了我的肩膀，「沒事吧？」

我搖搖頭，就要和他一同離開。

江熠撐著茶幾，努力撐起身體未果。

隻得對著我的背影道：「以前的事是我錯了，我不該做對不起你的事！」

「小薰，你別討厭我，行嗎？」

我頭也未回。

何止討厭！

簡直惡心！

出了大廳，鼻青臉腫的沈帆躺在地上痛的直哼哼，嚇得社長都快哭了。

看這架勢，嶽明一打人的時候下了狠手。

我也沒客氣，路過沈帆的時候又補了一腳，社長哭的更大聲了。

江熠固然不可原諒，但道德綁架的沈帆更可惡！

嶽明一載著我回學校，安慰我別怕。

他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方便以後照顧和保護我。

還將他做小程序遊戲賺的錢全部給了我。

是我當時給他買電腦錢的好幾倍。

他摸了摸我腦袋，「小薰，以後的日子會好的，有哥在，誰也不能欺負你。」

我點了點頭。

晚上的時候，社長來找我，說沈帆進了醫院，還說他們隻是看江熠可憐才好心幫忙，就算沒提前跟我打招呼，也不應該對沈帆下這麼重的手。

「如果你男朋友背著你和其他女生曖昧，給你戴綠帽子，還在你認真規劃你們的未來的時候跟你提了分手，甚至把錯誤歸結到你身上，你會原諒他嗎？」

「如果你男朋友遭遇了車禍，沒了腿，被其他女生甩了之後，才來找你，你又會原諒他嗎？」

社長咬著嘴唇不說話。

「既然你不能，為什麼又要求我能？」

社長最終還是跟我道了歉。

又過了半個月，江熠竟然回來上學了。

可能是要強，他沒坐輪椅，拄著雙拐來上課。

可是來的第一天恰逢天氣不好，凌晨的時候剛下過雪，路上特別滑。

見到我時，他佯裝輕松的想要打招呼，可是手剛舉起來，整個人就摔倒在了雪裡。

過路的同學好心的將他扶起來，瞧見他右腿褲管是空的，直接將他背在了背上。

還好心的詢問他要去哪個教室。

那一刻，江熠臉上強裝的堅強和僅剩的自尊瓦解。

他面色灰白的說了句不用，還被好心的同學當成了不好意思。

到了教室，他選擇坐在最後一排。

江熠曾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大課的人幾乎都認識他。

前排的幾個女生頻頻回頭，甚至低下身子，故意去看他的腿。

「呵，劈腿遭雷劈啊！」

「就剩一條腿，以後想劈都沒得劈了！」

江熠難堪的垂下眼睛。

他聽見了。

下節課是體育課。

因為外面的雪還沒有被完全清除，所以老師選擇了在體育館裡上課。

我選修的是體操，練完操後，我去拿水喝，卻意外碰見了坐在觀眾席的江熠。

他的視線落定在不遠處的打籃球的人身上，手不自覺攥住了右腿的褲子。

江熠是天生打籃球的料子，曾經連續三年為學校徵戰，拿下了不少獎杯。

可惜，他再也打不了籃球了。

我喝完水，準備離開。

一道聲音從我身後響起。

「如果當時卡車撞來的時候，我選擇去救你，是不是一切都會不同？」

我沒回話。

就算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也不會來救我的。

自私的人永遠都自私。

隻不過是因為代價太過慘痛，所以現在才想起來後悔。

這時，旁邊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我和江熠順著聲音看去，就見方朵薇笑著躲進了一個男生的懷裡，男生還親了親她的耳朵。

江熠臉色難看的別過頭去。

這才僅僅兩個月，方朵薇就有了新歡。

也是！

誰又能全心全意的愛著一個人，一輩子不變心呢？

也就除了上一世那個奮不顧身將戀人推開，讓自己被車撞的笨蛋吧！

我轉身要走，身後的江熠突然起身來拉住我的手。

「小薰，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他聲音哽咽著，「我不應該識人不清，出軌方朵薇！」

「到現在我才發現，我愛的隻有你！」

我將手抽出來，在他滿懷希冀的目光中，淡淡的勾了勾唇角。

「可惜，我不愛你了。」

「不但不愛，還為曾經愛過你而感到惡心！」

江熠踉跄了幾步，差點摔在地上。

9

第二天江熠就休學了。

曾站在雲端的人, 最終還是接受不了自己跌落泥土。

時間很快到了大學生舞蹈比賽那天。

上一世的時候，我填了報名表準備參賽, 可惜沒等到比賽來臨，就因為車禍成了植物人。

即便最後康復，也再也不能跳舞。

這成了我心中永久的痛和遺憾。

所以這次, 我準備了一支原創的國風舞蹈，精心排練了許久。

演出很成功，我久違的被鮮花和掌聲包圍，還代表學校, 拿到了一等獎。

比賽結束後, 我捧著獎杯準備去找嶽明一慶祝。

卻意外碰到了許久不見的江熠。

他不知道從哪裡得到的消息, 早早就等在了劇場門外。

手裡還捧著一束鮮花，笨拙的轉動著輪椅，然後雙手獻上。

「我以前答應過你，如果你能拿到這次比賽的獎項, 就買一束紅玫瑰送給你。」

「恭喜你小薰，終於得償所願。」

江熠比以前更瘦弱了, 眼窩深深的凹陷下去，連說一句話, 似乎都要喘息好久。

可就算他慘兮兮的出現在我面前, 又拿以前承諾過的事情說事。

也依舊不能撼動我的心弦。

我挺直了腰板, 連一眼都沒看，就隨著人群下了臺階。

最絕情的回擊, 永遠都不是拒絕，而是無視。

很快, 迎來了跨年夜。

我和嶽明一將小小的出租屋裝點的漂漂亮亮的。

一起守在電視機旁看跨年晚會。

半個月前，我受到某衛視的邀請為跨年晚會跳舞。

錄播。

今天會播放。

我一邊看小品一邊吃著嶽明一給我包的餃子。

他則專心致志的等著我出現。

終於輪到我出場，嶽明一的眼睛都亮了，還倒回去錄下來下載到了手機裡反復觀看。

快十二點了, 節目裡的主持人在倒計時。

數到一的時候，我手機響了一下。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發來的短信。

「小薰，恭喜你終於成為你想要成為的人，真心為你開心。」

我直接把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想也知道是誰。

我的男朋友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裝，精致的像櫥窗裡的假人模特。

「（「」嶽明一的公司也步入正軌。

我過生日那天，他拿出一張存折, 上面有好多個零。

「這筆錢足夠我們買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小薰, 哥說過, 不會再讓你過飄零無依的生活，哥做到了。」

「還不夠。」

我搖頭, 在嶽明一詫異的眼神中，伸出左手，「還差一枚鑽戒。」

嶽明一又哭又笑，像個神經病一樣。

「我還以為你不知道我的心思。」

傻瓜！

真心愛一個人, 怎麼會不知道？

我和嶽明一的婚禮很快來臨了。

邀請的人並不多, 但都是這些年真心實意幫助過我的朋友們。

任晴在我和嶽明一交換戒指時哭的梨花帶雨。

她說：「小薰，你值得擁有天底下最好的幸福！」

典禮尾聲時，我端著酒杯向眾賓客敬酒。

意外在人群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四目相對，那人卻倉惶逃離開。

我並不在意, 拉住了嶽明一的手。

翌日，當地頭條爆出一個新聞。

「一殘疾男子從高樓墜下，不幸當場死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