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珍珠光 4741 2024-10-17 23:16:04

9

仙可以除妖,卻不可殺凡人。

我護著沈同光,謝無塵找不到下手的時機。

用不了法術的沈同光隻是個普通人了。

我們要很早起,把雞舍打掃幹凈。

再走很遠,去集市上買賣,掙些糊口的錢。

日升日落,普通人的一生就這麼重復著過。

隻是我們去哪,謝無塵就不遠不近地跟著。

就算沒有法術,沈同光也會識字記賬。

沒客人時,他很有耐心地教我。

「喲,聽說珍珠成家了。」

我一抬眼,又看見那個騙我雞蛋錢的張麻子。

我戒備地護住了錢袋子和沈同光。

「別緊張呀,這雞蛋賣不賣?」

「不賣給你!」

「咱們來算一筆賬,跟我做生意是劃算買賣,你個傻子,自己記不清,還賴我騙你……」

Advertisement

我不想聽。

「我娘子純善,不愛與你這種潑皮計較,閣下要是不懂算數。」沈同光擋在我面前,抬起下巴冷笑,「我也略懂些拳腳。」

事實證明,張麻子比他更懂些拳腳。

沈同光打輸了,我又賠了一筐雞蛋。

回去路上,天色已經晚了。

滿天繁星,田埂寂靜。

「等本神君恢復法力,就把他心和肺都掏出來吃了!」

沈同光一瘸一拐地說著狠話,又覺得很丟臉:

「對不起啊珍珠……我想給你出頭,我以為我打得過他……」

不知道為什麼。

我隻心疼沈同光挨的打。

竟然一點也不心疼那些雞蛋。

原來隻要有人陪著。

賠雞蛋,做傻子也不是一件很難過的事情。

「我、我活到現在一百歲了,雖然在饕餮一族算小的,可從沒打輸過。」

他說謊,我可記得他輸給謝無塵的師尊和謝無塵了。

「珍珠,雖然挨了打,可是我覺得當凡人,好像也不賴。」沈同光想了想,「你瞧張麻子,他打贏了又怎麼樣,沒有娘子護著他,真可憐。」

大黃遠遠地在村口等我們。

它歡快地跑上來,咬沈同光的褲腳。

「疼疼疼……大黃住嘴!」

看著沈同光狼狽的樣子,不知怎麼,我們對視一眼,就都笑得止不住了。

「你笑什麼?」

「不知道。」

「你笑什麼。」

「我也不知道。」

大黃也不知道我們笑什麼,隻傻乎乎地搖著尾巴陪我們一起開心。

這一刻,好像什麼饕餮,什麼仙人,那都是傳說裡的事情。

我們隻是在這世間相依的一對平凡夫妻。

月光下,沈同光悄悄握住了我的手。

生澀的主動,竟然比以往的刻意,更讓我心狂跳。

好奇怪。

為何會想到那晚妖精一樣的沈同光?

我嚇了一跳,猛地抽回手,結巴道:

「沈同光,我、我好像生病了,我心跳得好快啊。」

我們目光相觸,又匆匆別開。

今晚的新月青澀,不善幫人遮掩心事。

讓我們看見彼此的臉,竟然都是紅的。

「我、我好像也被打壞了。」沈同光緊張地看我,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珍珠,我沒吃糖餅,可是我覺得這裡好甜。」

大黃也不明白,隻歪頭打量我們。

又很生氣地叫了三聲。

大黃平時吃飽了就會叫三聲。

10

門口有人。

是謝無塵。

他靜靜地站在那裡,看我們笑鬧了很久,所以衣上沾了露水。

他提著那一籃雞蛋,站在我面前。

因為很不習慣示好,他不自在地別過頭去:

「你的雞蛋,幫你討回來了。」

我很詫異謝無塵會為我出頭。

他說過自己要遠離塵緣,所以不能跟任何人有交集。

「謝謝,但我不需要了。」

「你不是很在意……」

原來他一直都知道。

知道我很介意被騙了雞蛋這件事。

我看了看他身後的劍和身上一塵不染的衣服。

我想他可能隻是和張麻子說了一句話,對面就畢恭畢敬地把雞蛋還給了他。

原來我求之不得的事情,於他而言這麼輕巧。

不知道為什麼,想起過去,我又難過了。

「謝無塵,你做什麼我都不會把沈同光交給你。」

「可他在騙你。」謝無塵強調,「我不是要跟你換沈同光,我是……」

他想了一會,終於下定決心開口:

「沈同光另算,可你是我的情劫,我從你這裡悟到赤子之心的愛,我要把這份愛還給你,我們要做一世夫妻的。

「砍柴,喂雞,跟你去集市,他能做的我也能做,甚至比他更好。」

不同於五年前的冷淡和傲慢。

謝無塵說這話時,連耳朵都紅了。

他後知後覺開了情竅,所以呢?

這五年,我不怨他冷淡,也不怨他看不上我。

我是救了他,是追在他身後五年。

但感情不是強買強賣,這世上沒有一方付出,另一方就要接納的道理。

他不欠我的。

他可以不要我的心。

但他不該這樣踐踏它。

「謝無塵,我不想做笨蛋,我也想像施雨那樣好看又聰明。

「那天你問我為什麼不騙別人隻騙我,我想明白了。

「世界上有仙就有凡,有人做聰明人,就要有人做笨蛋。

「沈同光對我好,我就願意做笨蛋。

「我就願意被他騙。」

落到你情我願四個字上面,世間所有道理和賬目,就都說不通,算不清了。

謝無塵久久說不出話,他的眼睛裡半是遲疑,半是悵惘。

他終於意識到,欠我一句道歉。

「……對不起,當初我不該那樣說你。」

「沒關系,你救了大黃,早不欠我的了。」

我才不要恨他呢。

就像惦記是否被北風吹開的雞籠,一趟趟在冬夜裡起身。

那樣太累了。

沈同光緊張地拉了拉我的袖子:

「珍珠,我再也不會騙你了,我發誓。」

11

一個冬日過去,又是桃花滿村的好春光。

村裡開了書塾,沈同光真的做了教書先生。

謝無塵也在李家村住了下來,開了個義診醫館,為百姓問診施藥。

施雨來尋了幾次,都勸不回。

「是我要在這問我的心,尋我的道,戒我的傲慢和無禮。」謝無塵這麼說,「師尊要我來的意思,我如今明白了。」

枝頭青杏尚小時,我和沈同光補了一場婚事。

來往賓客心有餘悸地看著旁邊謝無塵。

謝無塵治病救人,那把劍很久不拿了。

他布衣草鞋,乍一看竟然不像修道之人。

若不是當年他才砸了一場婚事,李家村的人甚至都忘了這個溫聲細語的大夫是會用劍的。

賓客不少。

甚至張麻子都來了,他放下兩隻雞,也不好意思進去坐。

「有位子的。」我笑笑,「來者是客,張叔進去坐吧。」

冤家宜解不宜結,何況並不是什麼深仇大恨。

還有個遍身生瘡的老乞丐放下二十文禮金。

我仔細想了想,有些眼熟,卻記不起來這位老人家了。

倒是謝無塵怔住了。

老乞丐擺擺手,打斷了謝無塵驚愕的一句:

「師……」

老人隻拂了拂衣袖,飄然而去。

迎來送往一日,夜色終於寂靜。

一天下來,大黃尾巴都搖累了,安安靜靜趴在窩裡睡了。

一室燭火溫溫,隻剩我和沈同光。

沈同光穿紅衣,不像正經的教書先生。

又像個勾魂攝魄,吸人血的妖精了。

紅衣襯得他眉眼間盡是艷光,晃得我移不開眼。

「沈同光,你做過壞事嗎?」

我很怕他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會被雷劈。

沈同光急了:

「我沒做過壞事!做壞事,殺了人的饕餮會被天收!

「但是聰明的饕餮一族,學會了用願望換人心來吃。

「三年前,我好容易等到一百歲可以去凡間吃人心,沒想到剛出山就挨了謝無塵師尊一劍。

「那老頭不讓我吃人心,他說我蠢,雖然化成人形,可還是不懂事的畜生,一萬年也不能得道。

「我那麼聰明,很不服氣,自然要問他。

「他說等到遇到一顆願意給我吃,我卻不要吃的真心,我就悟了。」

沈同光想了想,有點後怕地摟緊了我:

「還好沒吃人,不然就吃不到珍珠做的甜餅了。」

我想了想,那時候沈同光已經一百歲了,他還可以活上千年。

他這麼能吃,這千年裡沒人給他做甜餅可怎麼辦。

「那我老了,死了,你要怎麼辦呢?」

沈同光在我臉上啄了一口:

「我早就想好啦!

「我要等,等你一百年以後變成小老太太,等你死了我就把你的心吃掉。

「那時候我就是最厲害的神獸,呼風喚雨的饕餮大王!」

「饕餮大王想去哪裡就去哪裡,誰也管不了他,誰也傷不了他。」

我崇拜地看著一臉得意的沈同光:

「那你做了饕餮大王,要幹嘛呢?」

那個時候的沈同光肯定威風凜凜。

可惜我好像看不到了。

「饕餮大王就去奈何橋邊等,就去人間等,誰也不敢攆他走。

「他等啊等,別人就問啊,這是誰家的公子?在等什麼人?」

沈同光驕傲地抬起下巴:

「是李珍珠家的公子,當然是在等李珍珠!」

謝無塵番外:

我很討厭李珍珠。

不單單因為她的癡傻,還因為師尊說她是我的情劫。

師尊說我不通情竅,不愛蒼生,天道不證我。

五年前,珍珠撿到昏迷的我。

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忽然明白了為何師兄弟們都說情之一字,蠻不講理。

我知她純善,知她天真。

但是我要告訴自己,純善不過是癡傻,天真也不過是蠢貨。

我是凌塵峰第一劍修,萬人敬仰的謝無塵,不可能被情劫所困。

更何況配得上謝無塵的人,最差也該是施雨那樣,聰明漂亮,天資上佳。

作品推薦

  • 我暗戀我的竹馬

    身為男人,我暗戀我的好兄弟很多年。 最近他交了女朋友,我放棄他,疏遠他,他卻不依不撓地追上來,徹夜等我,為我買醉,紅著眼討要一個說法。 我破罐子破摔:「我是彎的,我有男朋友了。」 話音剛落,我就被他摁在墻上:「既然你喜歡男人,那為什麼我不可以?」

  • 撬不動的墻角

    聚會玩游戲男朋友抱不起九十斤的我。 他兄弟一個干將莫邪抱把我扛在肩膀上,輕輕松松做十個深蹲。 他在我耳邊吹氣低語:「要不要做我女朋友,讓你天天坐我肩膀。」

  • 春落晚楓

    男朋友有抑郁癥。 藥物治療和專家咨詢一個月要花費上萬。 為了治好他,我沒日沒夜地接畫稿和跑外賣,朋友都勸我小心過勞死。 直到一天,我搶到富人別墅區的跑腿單。 價值一萬八的高級日料外賣,被我雙手畢恭畢敬地遞給單主。 抬眸時,卻看見本應在心理疏導的男友站在門前,一臉錯愕地看向我。

  • 婚婚欲寵

    陸時晏第一次見到沈靜姝,是被友人拉去大劇院。 台上的閨門旦,粉袍珠翠,眼波盈盈,妙喉婉轉:「夢回鶯囀,亂煞年光遍……」 友人指著她:「阿晏,我最近看上的這個不錯吧?」 陸時晏面無波瀾盤著核桃,「一般。」

  • 藏金嬌

    顧淮時養的金絲雀鬧到我面前時,我提了分手。 他眉眼冷淡,一副吃定我的樣子:「隨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可他沒想到,我當晚就搬離京兆。 一年後,圈裏那位祖宗新婚,給顧家下了請帖。 他在臺下看著穿著婚紗的我,徹底崩潰。

  • 為時已晚

    我還是死在了顧為舟婚禮這一天。 盛大的典禮全程直播,他挽著新娘綺綣溫柔。 我簽下了遺體捐贈協議書。 只是我不知道,我捐贈遺體的事會被媒體報道。 「著名演員許先生因病離世,大愛永存。」 一條新聞打亂了正在進行的儀式。 顧為舟瘋了一樣地沖出會場,卻連我的遺體都沒有見到。

目錄
目錄
設定
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