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王女韶華 4247 2024-12-30 15:12:23

  被召回來的兵士們也沒闲著,熱火朝天地繼續忙起來——國朝以首級記功,他們忙著割屍首的頭回去好升級受賞。


  這場面是很刺激的,一般人受不住,沐元瑜別開眼走開了幾步,但她沒有阻止,軍人以殺敵論功,天經地義,這是他們的權利。


  展維棟跟在她旁邊,他是滇寧王跟著一萬軍士一起撥過來的,怕沐元瑜控制不住新加入的軍士,他倒是不怕看這個景象,隻是他也有些暈:“東蠻牛——這是怎麼回事?我們先前同他們打,他們極兇蠻的,要不是後來王爺趕來親自坐鎮,我們不一定能勝。”


  可現在這——簡直就是砍瓜切菜!要不是丟下的這麼多屍首不可能是假的,血腥味衝了天,他都要懷疑是不是東蠻牛的什麼誘敵策略了。


  但有這修羅場景佐證,自然是不可能,誰家誘敵也不會下這麼大血本,東蠻牛又本是個小國,更禁不起這個損失。


  沐元瑜離開雲南晚,比展維棟了解的情況多一些,有點明白過來,猜測著道:“他們已從暹羅撤走,不會無端遇上別的敵人,多半是去了雲南,但是有殿下和我大表哥在,他們未能攻城成功,卻把糧草要耗盡了——你看他們敗退成這樣,都沒丟下多少糧草,可見軍中本已缺糧。糧草支持不住,他們隻能撤走,軍中無糧,士氣必然低落,加上敗仗,才叫我們撿了這個便宜。”


  展維棟恍然大悟又認同著點了點頭——本該是一場血戰,打成了這樣,除了“撿便宜”,沒別的詞能形容了。


  “瑜弟,你真是員福將啊!”他忍不住誇道,“我們打暹羅,每一場都是硬仗,你輕松就抄了東蠻牛的家宅,現在跟東蠻牛遇上,又是這樣,我可從來也沒打過這麼容易的仗。”


  沐元瑜也覺得這事挺奇特的,要說她怎麼用兵如神,她是萬不敢當,可論運氣,她是真有點太好了。


  嘴上還是謙虛兩句:“哪裡是我的功勞,是殿下先給了他們迎頭痛擊,絕了他們的念想,我們才在這裡有便宜撿。”


  展維棟哈哈笑道:“是,是!”


  他心情極好,白撿的軍功那也是實打實的,回去議功一絲兒也不打折,一戰殲敵近萬,還是以少勝多,說到哪裡都是極其露臉的一項功績了。


  不過人心不足是常事,沐元瑜心下還有點遺憾:“可惜大軍不在這裡,不然,留下他們的國王也不是什麼難事。”


  這一說,展維棟也喟嘆起來:“可不是!”


  他們的人畢竟是帶少了,兩萬看著多,往這無邊無垠的土地上撒開來就有限了,能追擊,不能包抄,也不能追得太深入,如果也把陣型追得太散了,東蠻牛反殺過來,最終勝負就不可知了。


  他想了下又自我安慰:“就他們那方寸之地,這筆損失也很夠受了,我看沒個幾年復不了元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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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元瑜點了頭:“莫說我們,暹羅也不會放過它的。”


  暹羅新王的父母及妹妹都被東蠻牛入侵殺死,兩國間結下的是死仇,一旦發現東蠻牛勢弱,暹羅新王絕不會給它喘息發展的機會,肯定要趁機報仇。


  他們這裡說話,底下低品級的千戶百戶等忙碌地計算著各自衛所的所得,還要注意維持秩序,別讓人為搶人頭打起來,直又忙了小半日,方弄出了個大概來。


  眼看天色將黑,展維棟這就不能再等了,催促道:“行了,走了,再留在這裡,別叫那幫蠻子回去整軍來殺個回馬槍!”


  “是!”


  “是!”


  眾人喜笑顏開地應著,烏泱泱奔過來,整隊肅軍,重新出發。


  趕夜路自然是累的,不過時間也是自己耽誤下來的,沒人有怨言,想到幾乎白得的首級,再累都高興。


  數日後,進入南疆境內。


  沿途看得出一些戰火的痕跡,但損失不算大,又數日後,抵達府城。


  二月裡的府城春風拂面,桃杏怒放,紅紫滿城鬥芳菲。


  乍看上去,一片太平。


  但高聳的城牆由遠及近,漸漸能看清在城牆底下忙碌著的衙役和百姓後就會發現,這裡還是遭了劫的,城牆上好幾處都是新砌起來的,還有人在補牆根底下的洞。


  朝廷軍隊的裝扮與東蠻牛敵軍截然不同,這些衙役及百姓聽見土地上傳來奔騰的馬蹄聲,回頭一看,也不害怕,都高興地歡呼起來,歡呼過後,又繼續忙自己的。


  沐元瑜快馬奔到近前,問一個在挖土填坑的衙役:“你們在修補城牆?城裡損失可大嗎?”


  衙役不認得她,但看她來勢也知身份不俗,忙直起身回話道:“城裡沒事,那些蠻子沒打進來,隻是他們花樣也多,還想著挖地道進來,現在小的們忙著填補呢。”


  沐元瑜見那坑道已經挨到了城牆根上,忙道:“他們都挖到這裡了?這樣險?”


  衙役抹著滿頭的汗笑了:“那倒沒有,這是我們殿下發現他們在挖地道以後,讓我們從裡面也挖,然後拿幹草點燃了丟進去,生生把他們嗆暈燻跑了。”


  沐元瑜不由笑了:“沒事就好。”


  正說著話,刀表哥從城樓上面奔了下來,如釋重負地一路跑過來笑道:“表弟,你回來了!”


  從刀表哥的口中,沐元瑜知道了怕東蠻牛再來侵擾,他和朱謹深一直是輪換在城樓上繼續守衛,這兩日都是輪著他,所以他才在上面。


  “大表哥,這次多勞你了,你歇息去吧,東蠻牛應該不會再來了。”


  刀表哥還有點遲疑:“你們家那殿下叫我在這裡的,我走了,真沒事?”


  展維棟在旁笑道:“沒事,你不知道,我們路上遇著了,又狠揍了他們一頓,這下是肯定不會來了。”


  “是嗎?!”刀表哥大喜,一手一個,啪啪拍他兩人的肩膀,“這就好,揍死他們才好呢!不過表弟,我告訴你,他們在這也沒討著便宜,二殿下可太厲害了,使計把他們的糧草都燒了,哈哈,看他們在城牆底下氣得烏拉烏拉的叫,真是要笑死我!”


  聽他提起朱謹深,沐元瑜就有點呆不住了,遠的時候還不覺得,咫尺之遙,惦念才深,按捺著又說了兩句,她就幹脆把兵各自分了,城裡無事,這些兵並不必要再全部進城,當下展維棟領著朝廷的一萬軍士轉頭去往了衛所,刀表哥領著他家的一萬土兵合著他自己帶的一萬匯合過去。


  沐元瑜領著剩的十來個護衛,快馬入城。


  府城之內就真的和從前沒有什麼不同了,除了街上巡視的兵丁多了兩倍,氣氛上也還殘餘著經過戰爭後的緊張。


  滇寧王府已經接到了消息,朱謹深親自出來迎她。


  他看上去也沒什麼變化,還是那身高冷氣度——這麼說不是非常準確,因為他懷裡還抱著個肉團子,肉團子的大腦袋很親熱地挨在他的肩上,一動不動,似乎很老實,但近了才會發現,他正張著小嘴,孜孜不倦地啃著朱謹深肩膀上的五章紋樣,當然他啃不動什麼,隻是在那處留下了一大灘口水,相當程度上破壞了他親爹的氣質。


  看見孩子,沐元瑜別的話就先忘了,忙先問道:“寧寧這是餓了?”


  朱謹深輕拍了下肉團子的後背,動作熟練地把他的腦袋從肩膀上“撕”下來,示意她看:“沒有,是開始長牙了,見什麼啃什麼。嬤嬤說,不能過於阻止他,不然他更不舒服。”


  聽說長牙,沐元瑜驚喜地“哦”了一聲,湊上去哄著寧寧,寧寧對她沒什麼記憶,但血脈裡天然有對母親的親近,很快讓逗笑了,嘴巴一咧,一串口水落下了的同時,下齦處一個尖尖的小白點也清晰地露了出來。


  沐元瑜下意識要替他擦拭,想起來自己一身風塵,又忙頓住,隻見朱謹深自然地從袖子裡抽出柔軟的素帕來,把寧寧那一串口水擦去了。


  這景象落到沐元瑜眼裡,一時路途上的所有辛勞都消去了,她從那硝煙戰火裡抽離出來,切實地有了回家的感覺,整顆心都為之柔軟沉靜了下來。


  她望著朱謹深收拾完胖團子後,在她周身巡梭,嚴厲地審視著她有無受傷的眼神,發自內心地露出大大的笑容來,沒洗塵不好抱他,滿腔情感抒發不出,索性張開手原地轉了個圈:“殿下,我很好,一點事都沒有。”


  朱謹深眼底顯出淡淡的放松的笑意來:“好了,進去說吧。”


  作者有話要說:  改了一點,覺得更合理些(* ̄з ̄)


☆、第177章


  進到府中, 滇寧王妃快步走出來,她的情緒就外放多了, 拉著沐元瑜又哭又笑了好一會,又要看她傷沒傷著, 又要嗔著她不聽話, 不怕家人懸心,走了還不算, 不跟著刀表哥一起回來,還要亂跑到暹羅去。


  沐元瑜乖乖聽她說教,最後滇寧王妃說無可說了, 一指戳在她額頭上:“這會兒裝乖來了, 出去了怎地就像匹野馬似的, 憑誰都管不住你, 你不想著別人,也該惦記著寧寧些。”


  沐元瑜就勢拉著她的手求饒:“母妃, 您就給我留些面子, 不總當著寧寧的面說我罷。”


  滇寧王妃聞言下意識看了寧寧一眼, 肉團子不知是不是聽到人提了他的名字, 還是天生愛笑, 小嘴一咧,又憨又甜。


  滇寧王妃便有八丈的怒火也立時熄滅了,寧寧還由朱謹深抱著,她使了個眼色,張嬤嬤會意地上前要把寧寧接過來。


  寧寧胖乎乎的身子擰著, 雖然不是非常明顯的抗拒,但也有那麼點不情願,還咿呀著哼唧了兩聲,小手往著朱謹深伸了一下。


  張嬤嬤一邊笑著把他接過來,一邊笑道:“寧寧舍不得爹呀?我們寧寧乖,大人要說正事呢,說好了就來看寧寧。”


  寧寧是個好脾氣的娃娃,癟了癟嘴,湊合著呆在了張嬤嬤的懷裡,倒也沒有要哭。


  沐元瑜很稀奇,因為看上去朱謹深還是那副內斂的樣子,並沒有新學了什麼哄孩子的招數。而寧寧從前跟他多對兩眼都要無聊地打哈欠,這會兒居然會主動要他了。


  滇寧王妃見她的神色,解釋道:“你走了,寧寧想你,鬧起來時我都不大哄得住他,二殿下試著接手照管了過來,寧寧雖然不懂事,也沒什麼記性,到底天生來的親情,時不時能跟著二殿下,才安定了。”


  沐元瑜心中生出愧疚來:“是我不好。”


  轉目望向朱謹深,想說這陣子辛苦他了,又守城又帶娃,蠟燭兩頭燒,又覺得這麼說太生疏了,可親熱些的話,也不好意思當著滇寧王妃的面說,就頓住了,隻望著他傻笑。


  朱謹深明白地笑了下:“本就是我的事。”


  這個話沐元瑜還好,滇寧王妃最是聽得滿意,她覺得女兒雖然胡鬧,但人生大事上也還靠譜,就不提別的了,拉著沐元瑜道:“我知道你們這一碰面,有不少正事要說。不過你還是先去洗個塵罷,這一身又是汗又是土,黏在身上怎麼舒服,裡面熱水已經給你備好了。”


  沐元瑜答應著,和朱謹深說了一聲,就隨滇寧王妃進去了。


  到裡間後,丫頭替她解著盔甲,滇寧王妃一旁看著,接續了剛才的話,道:“說起帶孩子這事,我看倒沒什麼不好,男人自己帶的孩子,自己才知道心疼。就你父王待珍哥兒那個命根子勁,見珍哥兒尿了,也隻知道站起來走開,讓下人來處理,二殿下倒還會搭把手——他雖不怎麼會弄,下人也不敢真讓他弄,到底這疼孩子的心意是有了。唉,你剛說有了寧寧那時候,我極擔心你走了我的老路,也叫人兩句好話哄了,幸虧不是。”


  沐元瑜在外面時面上不顯,其實神經都是緊繃著,回了家才放松下來,聽滇寧王妃這些家常話也很親切,又不免感動道:“我讓母妃操心了——”


  滇寧王妃沒聽她的話,繼續有點恨恨地道:“我從前才是對你父王太好了,什麼男人不該做這些事,又不缺胳膊少腿,有什麼不能做的,就該多使喚使喚。”


  沐元瑜:“……”她忍不住笑:“母妃想使喚,恐怕也使喚不動父王。殿下沒有娘,自己小時候很不容易的,有了寧寧,才格外心疼他。父王前半輩子順風順水的——”


  王位都爭到手了,那時候年輕,又不著急要兒子,簡直人生贏家,哪裡耐煩幹這些瑣事。


  孩子打扮得玉雪可愛的,抱到跟前,他看著逗一逗,就是當爹的所盡的全部職責了,但凡一哭一鬧要煩神了,那必然該丟給當娘的了。


  不過她想到滇寧王的現狀,到底也說不出什麼難聽的話來,嘆道:“母妃,父王這回是真的很不好了,不然我也不會冒險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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