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汪懷忠在一旁湊了個趣:“二殿下要是個姑娘,還真保不準。”
皇帝失笑:“唉——”
汪懷忠道:“皇爺,這事怎麼辦呢?要不要把沐世子叫來誡饬一下?”
皇帝想了想:“算了罷,不是什麼大事。少年人心性不定,想一出是一出,這會子和二郎好,再過一陣,總是見不著面,也就淡了。由他去罷。”
汪懷忠應道:“是。沐世子脾性好,老奴瞧著,他人緣挺不錯的,肯跟他一處的人不少,就是他倒謹慎,不大在外面跟人混鬧。”
又有點遲疑地道,“二殿下那邊,仍舊封著嗎?其實也過去不少時候了。”
皇帝道:“封著。他清淨,朕也清淨。”
對身邊人,他到底又還是多解釋了一句,“出來難免又要生事,他自己心不靜,旁人也不會叫他靜,事太多了。在裡面呆著,隻怕還好一些。”
皇帝主意已經拿定,汪懷忠是不會反駁的,就閉口不言了。
☆、第96章
沐元瑜送完東西後提著心過了兩天,發現風平浪靜, 什麼事也沒有。
可能皇帝國事纏身, 沒空跟她這樣的小花招計較?
她就漸漸寬心下來, 照常每日往學堂去。
隻是見不到朱謹深的日子有些無聊, 朱謹深在, 她有個明確的目標,隻管往他身上刷好感, 跟他湊一起本身也是件有意思的事;他不在,她對著剩下的一屋子人,都不大提得起勁說話,聽著那念經般的十遍又十遍,時常神遊物外。
大概是她站隊站得太明確了,朱謹洵知道她爭取不過來,現在基本也很少跟她說話, 朱謹淵不知出於什麼目的,倒是還常常同她聊兩句,沐元瑜記得朱謹深的話, 維持在一個客氣有禮的分寸,既不有意得罪他,也絕不釋放出任何示好的信息。
朱謹淵好似沒有感覺,仍舊態度親善地對她, 這沐元瑜就管不著了, 由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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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久, 她收到了一封來自沐芷靜的帖子。
帖子裡說, 十日後是她一個小姑子跟許泰嘉的定親宴,宣山侯知道她跟許泰嘉在一起念書,算是跟定親的兩家子都有些關系,希望她屆時能出席,做個陪客。
沐元瑜十分稀奇,隔日去學堂把許泰嘉拉出來問:“許兄,你要定親了?你也太沉得住氣了,日子這樣近了,瞞得一點口風不漏。”
許泰嘉沒精打採地:“有什麼好說的。定個親罷了,誰不要走這一遭。”
這口氣,也太滄桑了。
沐元瑜瞄他一眼:“你還喜歡著韋二姑娘呢?你不開心和宣山侯家的姑娘定親,為何不乘早說。”
“你以為我沒說?”許泰嘉垮著臉,“我在家裡鬧翻了天,我爹娘都不肯答應我,連我祖母這回都不站在我這一邊——我有什麼辦法,殿下又不在,不然還能問殿下討個主意。”
沐元瑜無語:“殿下被關在府裡,自顧不暇,你不說幫著殿下想法子脫困,倒還想殿下管你的闲事。”
許泰嘉不過是實在沒辦法了,才順口的一句,讓沐元瑜一說,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無理,就不說話了,隻是耷拉著頭,一副飽受情傷的樣子。
“許兄,你可別覺得自己委屈,依我看,宣山侯家那姑娘才倒霉呢。”
朱謹深不在的這陣子,沐元瑜跟許泰嘉兩個二皇子派倒抱團走得近一些了,所以她才直說了這話。
許泰嘉鬱悶地回道:“就你是好人,你以為我就是人渣嗎?我都去找莊姑娘說過了,結果她說,不在乎我心裡有誰,隻要世子夫人的位置是她就夠了。”
“呀,”沐元瑜揚眉,“女中豪傑。”
“喂!”許泰嘉心塞叫道,“這叫什麼話,難道是我願意心裡有一個再娶另一個的嗎?這樣的事何曾能由著我做主。”
“不然呢?你想她捧心暈倒一個給你看?”
許泰嘉:“……”
他設想了一下那個場面,不由把自己驚嚇了一下,那也太難收拾了。
沐元瑜搖搖頭,她其實不以為許泰嘉對韋瑤有多麼深情不移,他跟韋瑤隻是見過幾次面,所謂愛情處在一個美好的淺薄的想象中,他這樣眾星拱月般長大的公子哥,生平沒有過挫折,想什麼就得到什麼,一朝得不到了,就覺得自己受到了多大傷害。
別人的家事終究她插手不著,沐元瑜想過也就罷了,到了吉日那一天,作為雙方親友去應酬了一下就完了。
時間往前走,沒過多久又一樁喜事出來。
是大皇子朱謹治大婚。
滿朝文武盼這一天可盼了好幾年了,總算如了願。大皇子妃是禮部一個員外郎之女,聽說十分的賢良淑德,品貌端莊。皇子成親禮儀繁瑣,但朱謹治本身年紀不小了,於是從選定人選起,到實際成禮大約經過了半年多一些的時間。
沐元瑜聽說後,心裡有了譜,不再著急去找皇帝給朱謹深求情了——兄長大婚,總不能還不放他出來吧?
她就數著日子往前過,怕自己行事高調讓皇帝不悅,中間這段時日也沒敢再去找朱謹深,眼瞧著時令從夏到秋,朱謹治大婚的吉日一天天逼近,皇帝那邊竟就是沒有一點動靜。
不是沒有人提過該把朱謹深放出來,連沈首輔都去求過情了,好好的兒子,又沒犯大錯,總關著算怎麼回事呢?
這一年半載地關下來,跟外面的世事都脫了節,這可是個皇子,且是有資格角逐太子的皇子,難道皇帝就此打算把他關廢了不成?
皇帝的態度隻是堅決:“朕心裡有數。二郎現在養著病,需要清靜,等病好了,朕會放他出來的。”
這病好是哪一天啊?
說實話,沈首輔對此是不抱持多樂觀的態度的,朱謹深病秧子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他每年都要病幾場,臣子們都習慣了,若有哪年病得少了一點,臣子們反要奇怪了。
要不是為他這個身體,太子之位也不會至今懸而不決。
不管立哪個,總該吵嚷出個結果了。
話到這個份上,沈首輔無法再追下去,總不能說他覺得朱謹深好不了罷。遂轉了個彎,委婉地從另一個角度問道:“皇上,大殿下展眼就將大婚,二殿下的年紀也不小了,這選妃之事,是否也該準備起來了?”
朱謹治大婚,說到底用不著朱謹深幹什麼,他不出來就不出來罷,可給他本人選妃,總不能還把他關著吧?
沈首輔這一問,也算用心良苦了,既不會因急迫觸怒皇帝,也讓皇帝無法回避掉這個問題。
皇帝卻仍舊搖頭:“沈卿,你是朕身邊的老臣了,朕也就與你明說,二郎現在那個身體,朕連宮女都不敢往他身邊派,哪裡挨得住娶妻?隻怕是催他的命。再說,他那樣孤拐,朕也不知該給他選個什麼樣的,不中他的意了,將來有的是官司打。”
沈首輔這個無語,他是老臣不錯,多年在皇帝與百官之間找平衡,上要哄下要壓,可他也搞不太懂皇帝與朱謹深這對父子間的關系,他是正統儒家出身,在他心中,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天經地義,中間哪有這麼多彎繞?
忍不住道:“皇上,難道為著怕二殿下不中意,就不給他娶妻了不成?”
皇帝道:“並不是,不過二郎年歲也不算大,大郎弱冠才選的妃,他再等兩年也無妨。”
沈首輔心好累,皇帝這話聽上去不錯,可那是朱謹治本身就有問題好嗎?尋常百姓有幾個婚姻拖到這麼晚的,拿一個有問題的,跟另一個有問題的比,這比出來的結果怎麼會正常。
“皇上——”
他試圖努力一把再勸,皇帝擺了擺手,“沈卿,不必說了,”他的話音慢了下來,有點意味深長地道,“這操之過急的苦,朕是已經吃過了。如今寧可緩些,慢些,總比錯了的好。朕如今還算壯年,等得起,你們,也不要著急。”
沈首輔愣了一下,他不知皇家秘事,但多少明白皇帝為何會出此言——兩個居長的皇子一個傻一個弱,這是比較罕見的現象,裡面若有什麼不可言說的事,實在也是常情。
就隻好繞了回去:“不提選妃的事,二殿下也是不能長久關著,皇上就不怕他心裡生怨嗎?下面的臣子們也難免要有疑慮。”
皇帝不以為然:“愛卿這就多慮了,二郎脾性不佳,腦子還是夠使的,朕能為這點小事關他一輩子不成?遲早總要放出來的,這一點他都想不通,也太傻了。”
沈首輔:“……”
把兒子關了還要人自動領會他的深意,領會不了就是自己傻,這什麼亂七八糟的?
這父子關系好不了,真是該。
沈首輔在心裡大逆不道地吐槽了一句,退了一步:“那皇上能給老臣一個期限嗎?可是兩年以後?”
天子家事就是國事,他作為首輔,是有資格過問到這個程度的。
皇帝想了想:“說不準,看二郎身體養的怎樣罷。”
沈首輔心中一動:“皇上的意思,可是太子之位——”
“這個話還是早了。”皇帝卻搖頭,“社稷最重,朕需對天下臣民負責,必得慎之又慎。”
“可儲位一日不定,臣心一日不安——”
“等二郎出來後,各自給他們派了差試試。”皇帝終於松了口,“看過幾件事,再說。”
雖然又被皇帝一杆子支到了好幾年開外去,但總算也不能說是全無收獲,沈首輔得了這個話音,多少是能給底下的人交待,遂帶著幾分無奈地去了。
沐元瑜失望地迎過了朱謹治的大婚,再接下去也沒闲多久,因為皇帝的四十聖壽跟著來了。
她便又升起希望來,老實窩著,然而隻是又等來了另一次失望。
連著兩次大事,朱謹深都未能露面,普通人的忘性是很大的,他在冠禮及元宵宴上的出彩漸漸在人們的記憶中消失,而人心向背,此消彼長,朱瑾淵卻是更進入了大眾視野,他的名聲本來也不錯,底下的朱瑾洵畢竟年歲還小,一段時間內,他甚至呈現出了一枝獨秀的態勢。
原來不看好他的人也禁不住把目光投注了一些過去。
隨著又一年的元宵宴過去,沈首輔回想去年,連他這樣的近臣心中都生出了疑惑來:皇帝預料到了這個局勢嗎?朱謹深不知哪天才能出來,等他出來,面對這個被後來者居上的劣勢,他還能翻盤?
眾意滔滔中,沐元瑜算是逆潮而行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