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眾人心下又不禁失笑,年輕皇子,到底有鋒芒些,卻又愛鬧。
眾目睽睽下沐元瑜不好掙扎,出了殿門,無語向他道:“殿下,我不想猜謎,就想坐著歇一歇。”
朱謹深道:“你坐那裡,都快睡著了,仔細失儀。不如出來散一散,吹吹風就清醒了。”
他還挺有理。
沐元瑜沒法跟他分辨,隻好懶洋洋跟在旁邊。
兩個人下了玉階,選了座左近的花燈棚子走進去,這一棚專為猜謎而制,每一盞裡都有一個謎面,已經有不少品級低一些的官員在裡面晃悠,猜中了去向四個棚角上的內侍說出答案,若對了,就可以把這盞花燈拿走。
朱謹治今晚沒來,跟著出來的朱謹淵拉著朱謹洵快走了兩步,趕上來笑道:“二哥今日興致好,難得見二哥對燈謎這等小物有興趣。”
朱謹深道:“嗯,你們好好猜。”
朱謹淵就語塞住了,他說不出這話哪裡不對,但是聽到耳裡,莫名有點心堵。
好像十分被小瞧了——不,根本就沒有被瞧在眼裡。
勉強笑了笑:“二哥也是。”
就轉頭走了,朱謹洵站原地望了望,猶豫片刻,卻沒有走,而是跟起朱謹深來。
朱謹深也不管他,負手仰臉看起花燈來。
各色花燈流溢的光彩照在他蒼白而又輪廓英挺的面上,令得別的官員們都不時注目過來。
這位殿下,近看風儀簡直有點驚心動魄,比那日冠禮之上還要讓人轉不開眼。
沐元瑜原也在看花燈,但一直投注過來的目光太多了,她略微一留意,不由拉了朱謹深的衣袖悄悄笑道:“殿下,你看花燈,別人把你當花燈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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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謹深“嗯”了一聲:“別吵,我在猜謎,要是輸了,回去找你算賬。”
沐元瑜:“……哦。”
她有點想笑,他面上擺得雲淡風輕,心裡其實很在意輸贏啊。
作者有話要說: 捂臉,別嫌棄我短小,我在努力讓男女主的感情有進展,所以挺卡的,但我還是覺得該有進展了…嗯。
☆、第73章 第 73 章
朱謹深順著面前的一排花燈走, 由頭走到尾, 一聲也沒出。
沐元瑜心下有點忐忑起來,別是他一個都沒猜出來吧?這些燈謎比她在外面買回家裡擺著的那些比要深奧一些,俗話俚語少, 多是從經史子集裡延伸而來的。
朱謹深這個身子骨,動不動就病倒, 她到京這麼久,沒和他上過一天課, 可見他缺課缺成什麼樣了,他天性再聰明,若是根本沒聽聞過出處, 那也是不知從何猜起的。
朱謹洵一個孩童跟在他們後面,已經指了兩盞燈叫內侍把貼的絹條取下來收著了。
一排花燈走到頭, 朱謹深轉了臉,看起相鄰的另一排花燈來。
此時這個棚子裡的官員們已經知道了皇子們在賭賽,都識相地停下了自己的猜謎,轉而關注起皇子們來。
不時交頭接耳兩句。
“三殿下又猜中一盞。”
“四殿下也中了。”
“三殿下還是要多兩盞。”
“正常的, 四殿下畢竟晚入了幾年學堂……”
“二殿下怎麼了, 還不出手, 隻是來回看……”
又一排花燈走完, 沐元瑜真的發虛起來。
這要輸給弟弟們, 朱謹深面子往哪擺啊,他在殿裡大話都放過了。
忍不住又去拉扯他的衣袖,在他轉頭時跟他使眼色:殿下, 你猜不出別強撐呀,我告訴你嘛。
兩人此時站在一盞八角絹制彩繪魚蟲宮燈前,宮燈制作十分精美,上還鑲著翠玉,翠玉旁貼著謎面:不失人,亦不失言。
想到朱謹深這樣的人要落面子,她總覺得不落忍,仗著彼此袖子寬大,抓了他的手在他手心寫字:以成其信。
這是《禮記》裡的一句。
才寫到第二個字,朱謹深捺不住手心發痒的感覺,拍開了她的手,睨了她一眼:“搗什麼亂。”
土霸王。還想跟他打小抄。
他要靠她過關,何必出來丟這個人,老實呆在殿裡不得了。
這點道理都想不通,真是傻。
但以前,也從來沒人這麼犯傻來幫他。
流轉不定的宮燈光華照在一直跟在他的那張清異面孔上,朱謹深發現她不知是在殿裡喝了幾杯溫酒,還是出來吹了冷風,抑或兩者兼有,兩腮泛著微微的嫣紅,下巴瘦出了纖巧的弧度。這一張臉孔比起少年來,倒更似少女的秀美。
前陣還覺得他這麼大了還一副孩童樣,臉頰鼓鼓,他心生憐憫都不好嘲笑了,不想他瘦了一點下來——更慘了。
比起像女人,還不如像個孩童了。
沐元瑜不知他琢磨什麼,見他不要幫助還罷了,幹脆走都不走了,著急低聲道:“殿下?”
這是晃神的時候嗎?
朱謹深回了神:“哦。”
仍不見急色,緩步重新往前走,保持著一聲不出的高雅姿態。
沐元瑜也是服氣了,猜不出他想做什麼,索性當他是中二病又犯,放松下心情不管了。
猜不到就猜不到罷,大不了一起丟人。
路過到中間那排花燈時,他們和朱謹淵碰上了。
朱謹淵旁邊跟了個內侍,手裡已經捏了一摞絹布,粗粗一看,足有十數條之多。
沐元瑜面無表情地迎視他——就算裡子暫時輸了,面子不能倒。
朱謹淵也望著她。
過了一會。
——不對啊,老看她幹什麼?
要顯擺也該跟他中二哥顯擺去。
衝她一個跟班來什麼勁。
沐元瑜正覺得有點別扭,不妨讓朱謹深拍了一把:“亂看什麼,你也猜兩個,總是出來一趟,空手回去好看嗎?”
沐元瑜忍不住道:“殿下不是也空著手。”好意思說她。
“你猜你的,不要管我。”朱謹深訓完且補了一句,“少東張西望。”
他說末一句的時候,眼神沒在沐元瑜身上,而是跟朱謹淵對上了。
這個庶弟的眼神不對頭。
盯著沐元瑜居然能盯呆了。
朱謹深目光寒如凜冰,直直地對戳過去。
——蠢貨。
盯著一個少年發什麼痴。
朱謹淵一下被凍醒了,沒敢嗆聲,有點狼狽地別過臉去。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
他隻覺得沐元瑜今日跟平常不太一樣,舉手投足都好像慢了一拍似的,帶著倦意,兩腮微紅,好像她剛到京時不久生病,他去看她那一回。
但又比那回更多了點說不出的意味。
那種懶慢,令他不覺就多看了一刻。
沐元瑜已經走過了他,往前行去。
他禁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他對朱謹深這個兄長一向有很多意見,但同時也有揮之不去的優越感——再嫡再長又怎麼樣,天生一個病秧子,許多事就休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