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大家覺得六姐一個庶姐不配這麼大臉,確實,如果世子同樣沒去看三姐,那她不會這麼不平衡。她是庶姐不錯,但在她本人的立場上,可不可以有“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心態?我認為可以有,這是我定義為她是酸的前提。而酸的具體事實是,她沒有潑髒水,她說世子沒去看她,世子確實沒去看她,確實把她忘了,當然她有誇張,就是不知道世子如今相貌的事,那是接著上一句來的。
另外,六姐沒有出嫁很多年,也就兩年,她是前年嫁出去的,目今大概二十歲左右。她在婆家過得好,最大的原因是她婆婆不是文國公夫人,如果碰上文國公夫人這種就是要跟媳婦不對付的,她也一樣白給,不是她聰明伶俐遠勝三姐的緣故——如果是這樣,她在娘家時就不會總被三姐壓一頭受氣,以至於出嫁以後報復回來了。
那麼再來理世子進京為什麼會很快去見三姐——因為出了韋家的事,世子沒有在這件事上給沐芷霏懲罰——因為沐芷霏是受婆家逼迫所為,在沐芷霏受婆婆欺負這件事上,為什麼世子沒有採取男人的手段去找文國公或是文國公世子——因為沐芷霏蠢,她說不出來文國公夫人具體虧待了她什麼,她沒有文國公夫人蓄意虐待她的證據(如果有,那世子打上門去都可以),連她自己都隻是覺得文國公夫人總在挑剔她的規矩,如果以這一點作為理由去討公道,那文國公夫人一句”她也是為了三姐好“就可以堵回來;世子是不是對庶姐太好,我覺得沒有,文裡有說,她給三姐出主意其中有一個重要原因是文國公夫人diss的是三姐的規矩,三姐的娘家規矩算誰的,滇寧王妃的。
文國公夫人在宴席上那一句,又牽扯到世子上門是不是必須要去見她的禮節,這個事代入一下就好理解了,假如,假如哈,泥有個姐姐,出嫁了,你上門去看她,她婆婆正好在家,是不是需要去打個招呼?如果靜悄悄來,靜悄悄走,連姐姐婆婆的面都不朝,是不是不太好?這個禮節的意思就在這裡。
大家覺得世子面對庶姐們的時候面,不如別的時候尤其是在雲南時痛快,這是因為兩者的實際情況差太遠,她跟滇寧王對上的時候,是生死存亡之際,所以她的反擊來得特別大;她跟李國舅對上的時候,因為三堂哥已經在被人圍住扒褲子,沒時間也講不來道理;庶姐們幹了什麼呢?一個偷偷把韋家弄老宅裡借住了半年,一個在外面說了句話,我不是給庶姐們洗白,我最愛的當然是主角(但大家好像比我更愛世子┑( ̄Д  ̄)┍),這兩姐煩人歸煩人,幹的真不是值得世子跳起來挨個扇臉的大事,如果世子為這都要動用雷霆手段,我覺得才是給她們臉。
世子的性格裡很重要的一條是心寬,心寬的意思就是,不在乎的人事她不會投入多少感情,文裡明確有說,她對庶姐的感情都很一般,她僅僅出於自己的身份和在道義上維護了庶姐,庶姐給她找了麻煩,她不生氣,面的成分可能有,但更多是犯不著。
…我不能再說了,快比正文長了。T_T
☆、第50章 第 50 章
再次進入十王府見到朱謹深時, 他剛從前殿下了學回來, 一本《禮記》隨意拋在桌角,他直身坐在窗下, 左手裡執著一本半舊柔軟的棋譜, 盛放黑白子的兩個棋罐都在他手邊,他另一手有點沉思地搭在棋罐邊上, 一時伸手進去拈了個棋子出來, 欲要往棋盤上擺放時, 眼神微移,發現自己拈錯了色,又輕輕丟了回去。
青玉棋罐裡發出“叮”的一聲輕響。
沐元瑜就在這聲輕響中走了進來。
打招呼行禮:“殿下安好, 殿下吃藥了嗎?”
領她進來給掀簾子的林安立刻向她投射感激的目光——好人吶!
對比之下, 朱謹深抬了眼, 烏幽幽的眼神就顯得莫測了。
“……”沐元瑜忙改口, “口誤,口誤, 我隻是想問殿下吃飯了沒,我這個點來,不知有沒有耽誤殿下用飯的時辰。”
冤枉, 她真沒想進來就討人嫌, 純因林安老跟她叨叨藥的事,她進來前還說了,這時一順口就帶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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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謹深放了下棋譜,道:“都沒吃。我這裡飯食口味清淡, 你愛吃什麼,自己告訴林安。”
沐元瑜囧了,這是當她來蹭飯的了?不過也難說——她街上逛了小半日,現在這個時辰來,可不正好卡上飯點了嗎?不然她也不會開口問朱謹深“吃了沒”了。
解釋道:“不敢有擾殿下,臣此來主要是有件別的事要稟——請殿下過目。”
從袖子裡把那封手書取出來,交給林安,林安遞了過去。
朱謹深接到手裡,展開垂目掃過。
沐元瑜很尷尬地立著,沒辦法,這件事她就是不佔理呀,先前傳得官員們都知道時,朱謹深很大方沒跟她找後賬,可這下更好,索性成文了——口耳相傳和文字的力量不一樣,尤其這是正式彈章,是有可能變成節略上邸報的,那時她的光榮實績將隨驛站飛揚至天下州府——
那畫面太美,她不敢想。
朱謹深看完了,將文書壓到桌面,修長手指在上面點了點,問她:“皇爺抄這個給你,是叫你寫折辯?”
沐元瑜小心地點點頭。
“那你寫便是。”他好像不太當回事,偏了偏頭,想起什麼似的補充道,“哦,你是不是沒怎麼讀過書,不會寫這個?那你怎麼不帶個幕僚一起上京——算了,我給你寫吧,你回去自己再抄一遍,別就這麼交上去了,皇爺認得我的字。”
他就要吩咐筆墨,沐元瑜簡直要給他跪下了——怎麼能對她這麼好啊,沒生氣,還要替她捉刀!
滿心感動地連忙阻攔:“不,不,殿下,我會寫,我就是想來跟殿下商量一下,因為這裡面牽涉到了殿下,我怕我用字不謹,有傷殿下的聲譽。”
朱謹深給了簡潔幹脆的兩個字:“隨便。”
如果在朱謹深說出替她捉刀的話之前,沐元瑜也許就到此順意告退了,但現在要她拔腿就走,總好似欠了人人情一般,她就不大好意思,道:“殿下,要麼我就在這裡寫了,寫好了殿下替我過個目,若沒問題我再上呈?”
這折辯本身不難寫,無非是辯解加認錯,辯解她與國舅皇子發生矛盾是事出有因,認錯她的方法手段確實是粗暴直接了一點點,無禮這條可以往自己身上扣一扣,至於別的就免了——什麼買空鋪子之類,她花錢買東西,銀貨兩訖,又不是強搶,大可理直氣壯,順便哭一哭自己遠邁千裡來到京城,風俗氣候都要重新適應,但仍然其志不改,向學之心多強烈。
朱謹深發現,釋出的善意被回應是件很愉快的事,沐元瑜不把自己被參劾當一回事,卻第一時間跑來找他通氣,隻恐怕傷到他的面子。
這令他心情平寧地願意多透露一點:“這彈章針對的不是你,你既會寫,中規中矩地回應一下就行了,我看不看,並不要緊。”
沐元瑜遲疑了一下:“——殿下也這麼覺得?”
朱謹深微有意外:“你看出來了?”
沐元瑜點點頭,正因看出來了,她才會堅持要讓朱謹深過目後再上呈。
原因無它,這個華敏對她進京以後的動態太熟悉了,說她“放縱無行”那一條雖然含糊,但字裡行間欲蓋彌彰地有牽扯上了文國公府,那麼矛盾點出來了:既然這麼詳細地打聽過她,又怎會不知道她已為第一二樁罪名付出了代價受過了罰?
第一二樁實則就是一件事,彈章裡硬生生還切割成了兩件,若說是想湊個數或者顯得更聳人聽聞些,其實沒有這個意義,理由同上——她已經被罰過了。
那麼為何要切割?這個問題看切割以後的效果也許能得出答案:在當初那樁事裡,朱謹深其實並不是衝突的主角,華御史玩了這個文字遊戲,將他放在了第一位,給隻是被卷入的他添加了戲份,渲染了他與沐元瑜的不和,同時使得他的狼狽行狀無可回避。
這其中的種種不自然之處,僅僅以一個上進御史想拿滇寧王世子刷刷聲譽來解釋的話,沐元瑜認為說不過去。
朱謹深低下頭去,指尖挪動,往下,在“無人臣禮”四個字上劃過,聲音淡淡地道:“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大約還覺得自己很聰明罷,卻連一個小小少年的耳目都沒有瞞過去,婦人手段,專好弄這些無聊的小巧。”
婦人?
皇後還是賢妃?
沐元瑜下意識把這兩個名號在心中滾了一圈,在朱謹深這個身份的層面上,能有理由有資格同時還有膽量向他出手的隻有這兩位皇帝背後的女人了。
嫌疑人範圍十分好圈定。
朱謹深沒有進一步的解釋的意思,隻讓林安領她去書房。
他這裡有兩個書房,一個大書房在前殿,他起居的這間屋子旁邊還設了個小書房,她現在進去的就是隔壁的小書房。
房內靠牆設置了兩面頂天立地的紫檀大書架,當地一張紫檀靈芝紋大案,案上設著爐瓶如意等物,筆墨紙砚都現成擺著。
沐元瑜的折辯腹稿在馬車上就已差不多打好了,此時提起筆來,凝一凝神,就下筆遊走起來。
寫的過程中,偶爾能聽見隔壁傳來落子的輕微清響,應該是朱謹深繼續打起了棋譜。
沐元瑜不由想,這位殿下雖然中二,倒是挺沉得住氣的,被人這樣下了黑手,還不焦不躁的。
八百來個字的折辯,一大半辯解,一小半認錯兼幾句“皇帝英明”的拍馬,她寫得很順,不多時就快寫完了。
朱謹深走了進來,靜靜看了一會,道:“你真念過書。”
這筆挺秀的字非一日之功,這份老練的遣詞一樣見其功底。
沐元瑜正全神貫注地謅著收尾,沒注意他走了進來,頭頂上忽然傳來聲音嚇了一跳,落筆時就拖了一點,寫壞了一個字。
這不是正式文書,回去還要誊抄,沐元瑜信筆塗了重寫,嘴上笑回道:“殿下這個話臣就不愛聽了,臣必得做個文盲,才不辜負是邊疆來的?”
“沐家小霸王麼,可不就是這樣。”
沐元瑜乍然聽見這個尊號,雷得一哆嗦——她還學習機呢!
“殿下,您打哪聽來的?”
朱謹深道:“林安回來學的舌。”
“真是人言可畏,三人成虎。”沐元瑜很為唏噓,“殿下不知,我在雲南名聲很好的,不知為何進了京後會叫人誤會成這樣。”
朱謹深沒有說話,他忽然伸出手,捏住了沐元瑜的下巴——他應該是想這麼做,但可能沒有對人做過,動作十分不熟練,而沐元瑜還未長成,臉頰雖圓,臉本身是小的,導致這個舉動實際出來的效果是他直接包住了沐元瑜的小半張臉。
朱謹深對這個狀況也是出乎意料,忽然摸到滿手滑嫩的肌膚,他下意識順手捏了一下,然後才強迫性地讓沐元瑜轉頭仰臉,對上他的目光。
沐元瑜:“……”
她在被碰觸的那一刻,險些就反手把朱謹深側摔出去,總算手裡還握著的青玉管筆阻攔了她一刻,令她沒真的出手。
朱謹深絲毫不知自己差點要被第二次欺凌,他低頭道:“可畏?你剛才的表情為何說的更像是‘可喜’”?
沐元瑜心跳快了一下。
她說那句話的時候,以為自己低著頭,朱謹深又比她高一截,應當看不到,就確實沒有掩飾表情。
被外界誤會成李國舅爺一般的人物對她來說是好是壞?當然是好。
這是在沐元茂之外,又一層有力的護身符。
她上京路上自己都曾考慮過要不要有意裝得紈绔浪蕩些,猶豫再三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她本來不是這個性情,裝一時容易,裝幾年難,而假使讓人看出破綻反噬回來,她更加說不清。
這說不清不是說別人就會由此懷疑她的性別,兩者間的關聯沒那麼大,而是她本來上京打的旗號是一心向學,結果真來了,卻搞出自汙這一套把戲,若把自己在皇帝那裡操作成一個年紀小小而心機深沉的虎狼之輩,那還不如老實做自己了。
她現在覺得這個決定很正確了——你看,聰明人這麼多,她不過片刻疏忽,不就叫朱謹深抓到了?
“殿下,我不是覺得可喜,隻是因荒唐而覺得可樂。我不是那樣的人,所以沒什麼好生氣的,譬如殿下,不也從不和那些長舌生事之人計較?”
朱謹深道:“誰說的?我計較。”
——這個天就不好聊了。
她正腹誹,忽覺臉上一痛,卻是朱謹深又捏了她一把,還道:“你不是才生了場病,怎麼還這麼多肉,怎麼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