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如果這夫妻倆真因此事交惡,那解決起來其實不難,沐芷霏才嫁來能和徐世子相處的好,可見徐世子並不厭惡她的本來性情,她找回當初的自己就是了。
不過因這猜測的程度太大,沐元瑜便沒有明說出來。
她不說,以沐芷霏的腦袋當然想不出其中還隱了這一層意思,隻以為她讓自己養好身體是心疼自己這個姐姐在外吃了虧受了屈,感動得不輕,忙忙招呼人安排起飯食來。
沐元瑜在文國公府呆到大約下午,把孟夫人讓捎帶的以及自己添上的幾樣禮物交給了沐芷霏後,才帶著沐芷霏塞的一些回禮回去了。
姐倆都忽視了一個重要問題:沐元瑜呆在文國公府這麼久,硬是省去了給文國公夫人請個安的程序。
沐芷霏是真沒想起來,她隻記得沐元瑜都見過文國公了,那好像就可以了?
沐元瑜則就是故意的。
她不至於和文國公夫人當面對撕,但她釋放出了一個非善意的信號,她相信以文國公夫人這麼能磋磨人心的本事,一定感覺得出來。
文國公夫人確實感覺到了。
她知道沐元瑜上門的消息就在等著了,聽說先去見了文國公,正常,再見了沐芷霏,也正常,他們姐“弟”廝見過後,接下來的程序應當由沐芷霏引著過來見一見她這個長輩了——
沒了,人走了。
戛然而止。
文國公夫人這一口氣堵的,險些上不來——這倒不純是她氣量狹小,而是先前文國公已經來訓了她一場了,問她為什麼不讓韋家挪走,她尋了幾個理由,比如滇寧王同意在先之類的,文國公聽也不要聽,上京的是郡王世子,打小不知怎麼金尊玉貴養起來的,難道能忍跟外人玩什麼合住?知道的第一時間就該把老宅還給人家,居然拖著裝糊塗!
“這個糊塗也是你裝得起的!幸而沐家那小爺還算有禮,先來試探著問了問我,他若不問,直接叫人把韋家撵出去,那一家人現不現醜?你到那時去跟他講道理嗎?韋姨太太佔的是人家的宅子,說上天去也是人家的道理!”
又問著她:“你到底告沒告訴韋家沐家世子要到京的事?”
文國公夫人猶豫了一下,說告訴了,文國公恐怕從此就要惡了韋家一家,他本來還算喜愛韋啟瑞這個外甥的;可說沒告訴,那韋家清白了,這個鍋全到了她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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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她說了,文國公看她連這個簡單的是非題都不能馬上回答已經知道了答案,冷笑一聲,抬腳就走了。
幾十年的老夫妻,讓文國公當著一屋下人的面劈頭蓋臉訓了一頓,文國公夫人又羞又氣,長媳這個娘家弟弟面尚未會著,已經給了她這麼個難堪,更可氣的是明明調唆了文國公,文國公還覺得她“有禮”!
生氣也沒用,文國公夫人活了這麼大把歲數,早知生氣解決不了問題,遂勉強按捺住了,一邊等待沐元瑜過來,一邊打疊起精神想著要怎麼轉圜解釋——她沒打算當著面對沐元瑜怎麼樣,她還不至於這樣糊塗。
不想,她忍了一回,第二個難堪跟著又糊了她一臉!
“真走了?”
丫頭低著頭,不敢看她的臉色:“是,已經出了大門,上車去了。”
啪!
文國公夫人將半溫的茶盅重重撂在桌上,茶水濺出來,湿了周圍一片。
這是非常沒規矩的舉動,但當然不會有人敢出言說文國公夫人的舉止。
另一個丫頭默默上前將茶盅取走,使帕子把桌子擦淨。
“好,好,”文國公夫人忍怒問,“大奶奶呢?叫她過來!”
丫頭傳了話,沐芷霏沒來,隻有新茹來了。
文國公夫人一見隻傳了個丫頭,五分的怒氣本已升到了七分,再一聽新茹說,沐芷霏病了,不但不能來,以後連家事都不能照管了,要辭了請她另擇高明。
文國公夫人這一怒,怒極攻心。
哪裡有這樣巧的事!早不病,晚不病,娘家弟弟一來就病了!
這是找著撐腰的,一點也不把她放在眼裡了!
新茹覷著她的臉色,心裡痛快極了。
她一點也不害怕文國公夫人氣極了把她拿下教訓一頓,真打了她還好呢,她立馬出去跟世子哭訴去!
雖然她們世子在文國公夫人面前也是晚輩,但她迷之相信世子一定有辦法給她找回場子。
可惜文國公夫人沒如她願,再知道沐芷霏弄鬼,她也有病的權利,文國公府夫人素日既然是個重規矩重禮節的人,那就不能直接逼到沐芷霏的床前去拆穿了,那是小門小戶苛刻婆婆才會幹的事,不符合她的人設。
不過她沒到百忍成聖人的境界,口氣中多少還是帶了出來,硬邦邦地道:“那就叫她好好養著罷!身子骨這麼虛也是不行,怪不得至今沒有消息。我雖不著急,你們奶奶自己該上些心了,這畢竟是她一輩子的著落。”
新茹老大不服氣地想,要不是她們奶奶一直受氣,又被家務纏身,為此還漸漸跟世子生分起來,哪至於一直沒信?大夫明明都說了奶奶的身子沒問題!
這一安靜安心地調養起來,說不定很快就有了。
她沒大膽到敢跟文國公夫人回嘴,腹誹著諾諾應了要走,文國公夫人忍來忍去,終於還是忍不住叫住了她問:“我聽說沐家的世子來過了?”
新茹點點頭:“給我們奶奶帶了好些東西,奶奶強打著精神讓人分著,正準備要送來些孝敬太太。”
文國公夫人沉下臉,她稀罕那些東西嗎?!沐元瑜本人不來見,就是對她最大的忽視無禮,給個原樣的金人都彌縫不了。
若是沐芷霏來,還好指著她問一聲,可來的隻是個丫頭,對著她指責這些隻有顯得自己更加掉價,文國公夫人不耐憋氣地擺擺手,令她趕緊走人,別戳在這裡礙眼。
新茹很有點遺憾地走了——沒打她,唉,錯過了跟世子哭訴的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 我萎我慚愧……作為補償,我預告下,明天二皇子殿下上線(*  ̄3)(ε ̄ *)
☆、第42章
沐元瑜那邊, 沒多久晃晃悠悠地回到了老宅。
沐元茂聽說她回來, 忙跑出來迎她。
“瑜弟, 我跟你說, 就你不在這半日,韋家那些人忽然搬走了, 一個自稱文國公府管家的人找了來, 不知和他們說了什麼, 他們就開始收拾起東西來,不多大會就走了。瑜弟, 可是你去文國公府鬧了一場?這種事怎麼不叫著我一起!”
“沒有鬧,我隻是問了問國公爺,國公爺不知他們還沒走,所以遣人來處置了一下罷。”
沐元瑜對此並不意外, 她和沐芷霏其實沒那許多話說,有意多耽擱了半日, 就是給文國公留出時間來, 他若明白,自然乘著這個空檔把韋家弄走了,不然等她回來,兩邊幹瞪眼看著,那可就尷尬得很了。
現在他們心照不宣地避免掉了這個局面,隻能說,還是和聰明人打交道省心。
沐元茂有點吃驚:“國公爺不知道?那家底氣這麼足,我以為就是仗著國公爺的勢呢。”
“國公爺是不知道, 不過還有國公夫人呢。”沐元瑜一邊裹著鬥篷跟他往裡走,一邊道,“三堂哥,我跟你說一聲,我今天去把國公夫人得罪了,以後你如果碰著跟她打交道的機會,留些神。”
現在在文國公夫人眼裡,恐怕他們沐家沒什麼好人了,個頂個的不規矩,沐元茂是個傻萌,若沒防備,撞上了說不準要受欺負。
沐元茂可不這麼覺得,大咧咧地道:“得罪就得罪了,她還能拿我怎麼樣?我又不是他們許家的,管再寬也管不到我頭上。”
又好奇地問:“你怎麼得罪她了?”
沐元瑜便把事情詳細說與了他,沐元茂起初聽見沐芷霏叫婆家磋磨得變了樣也十分生氣,他跟沐芷霏當然更隔了一層,面都沒怎麼見過,但面對文國公府時,那必然還是一家人,自家人到了外面叫人欺辱算計,當然要同仇敵愾。
但隨後聽著聽著,他一雙好看的眼睛裡漸漸就開始轉著金色的小星星了,恍惚著道:“瑜弟,你說我是不是有錯覺啊,我以前覺得,你比我聰明那麼一點點,這我能接受,可我現在怎麼覺著,好像不隻一點點啊……”
沐元瑜幹咳了一聲。
她是有點想借此教一教沐元茂人心的詭譎之處,不一定要做什麼學什麼,多知道一點,總沒壞處。
沐元茂的生活環境看似跟她差不多,其實相對單純許多,至少沐二老爺絕沒有想要對他怎麼樣,沐大沐二警惕嫉妒弟弟搶資源,但也不至於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他其實就是一個挺常見的多子女家庭的孩子,對於人心與人性,他也就領悟不到那麼透徹,成長得相對要慢一些。
“這樣下去不行,我可是哥哥,我要是不如你,那怎麼說得過去啊,我得保護你才對。”沐元茂的緊迫感上來了,嚴肅地道,“我不跟你聊了,我要去讀書了。你明天有事沒有?若沒有,我們就去禮部錄名報道罷,不歇了。”
教出這個效果來是意外之喜,會動一百個心眼不抵貨真價實考一個進士出來,沐元瑜忙點頭:“沒事,那就明日去好了,我也該去通政司投奏疏了。”
當下說定,沐元茂當真跑回自己院子讀書去了,沐元瑜則把丫頭們召起來,問了問她不在時理事的成果。
鳴琴回道:“陳管家那一波人一捆走,剩下的安靜省事多了,我們說什麼是什麼,沒一個敢駁的,世子放心,諸事都順利得很。”
這在沐元瑜意料之中,一下切掉老宅三分之一人手的這個下馬威若還震懾不住人,那這些人就真是熊心豹膽了,當看屋下人太屈才,該直接上戰場去得了。
她順便又問了問韋家的事,他家走時很安靜,也快,沒生什麼枝節。
畢竟曾是做官人家,韋太太本身出身也高,總是要臉面的,還幹不來撒潑放賴的事。
“可知道往何處去了?”
“國公府那管家來見了見我們,我問了,說是先回韋太太的娘家去,不過聽他們管家那話音,好像韋太太跟娘家兄弟很不睦,必定住不長的,隻是過渡一下,遲早得另外安排居所。”
沐元瑜搖了搖頭,韋家家境遠不算困窘,韋老爺在日官至知府,韋太太有侯府娘家,公府姨親,膝下兒子也不是垂髻幼童,無論如何日子不會差,結果卻東家到西家,西家又到北家,生把自己折騰得逃荒一般,這糊塗勁,也真叫人無言以對。
鳴琴想起來又道:“隻是還有一樁,韋家那大爺不在家,不知道此事,管家和我們說,恐怕他還得回這裡來,那家大爺很不省事,連國公夫人對他都愛不起來的,假使要為這個鬧起來,請我們多包涵包涵,橫豎兩家離得近,到時候直接去國公府找人來處置也是使得的。”
沐元瑜還沒有見過韋家這個長子,遂問:“他是做什麼的?也讀書嗎?”
鳴琴搖頭:“聽管家說,他不是讀書的材料,韋老爺在日還能約束著他,打韋老爺過身,韋太太一個寡母根本管不了他,他成日在外浪蕩,結交些狐朋狗友,幾日不著家是常事,流連的地方也不固定,所以沒法讓人去告訴他一聲。”
觀棋插言道:“不用多管他,我們還怕他不成,刀三哥已經在外院把護衛們排好了班,他敢無禮,直接捆了送到文國公府去就是。”
沐元瑜道:“捆得含蓄些,別弄得五花大綁,讓人一眼看著,那國公爺面上多少有些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