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索性作罷,繼續躺屍。
傅澤最後終於消停了,沒再發一條消息。
清靜了幾個小時,晚上,手機突然震了一下。
我以為是傅澤,沒搭理。
過了會兒,又震了下。
煩躁地打開手機,卻發現不是微信消息,是兩條短信。
陌生號碼:打遊戲嗎?
陌生號碼:我是時遠。
手指在屏幕上頓住。
好像確實有段時間沒玩了。
男人不值得我一直傷心,上號!
於是我回:好。
時隔數日,我重回峽谷。
不想努力,隻想躺贏,進去之後秒鎖了輔助位。
時遠緊跟著鎖了射手。
我開麥:「你能帶我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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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相比其他位置,輔助還是輕松很多,我一直跟著時遠,看他亂殺。
「玩得不錯啊。」我由衷誇贊。
他還是淡淡回應一個字:「嗯。」
看他亂殺,Ţṻ₅我漸漸沒了警惕,去探草時跑遠了,被一堆大漢抓死。
「我死了。」
我陳述一個事實。
時遠頓了兩秒:「我保護你。」
我愣了一下。
這對話怎麼這麼耳熟?
不是五排那天,傅澤跟蔣妤的對話嗎?
我突然戲精附體:「射手在幹嗎?」
這回輪到時遠愣住了。片刻後,他回:「射手等下一定保護好你。」
那晚被他背回宿舍心跳加速的感覺突然再次襲來。
壓在心口的沉重感漸漸消散,我模仿蔣妤的語氣跟他說話,他的反應像那晚的傅澤一樣,全都依著我。
最後結束遊戲時,我指著打成 MVP 的路人隊友,怪嗔:「這個打野這麼努力,不會喜歡你吧?」
他「噗嗤」笑出了聲。
「我有喜歡的人了,就算他喜歡我,我也不會答應。」
他低磁的聲音帶著淺淺電流,透過耳機,鼓動我的耳膜。
心口猛地跳動了一下。
我好像突然意識到什麼,慌亂地眨眼。
他點到為止,沒有繼續說,隻留下一句:「下次再一起。」
我舔舔嘴唇。
「嗯。」
那晚,我竟然沒有再為傅澤傷心。
而是滿腦子都在想一個問題。
時遠喜歡的那個人,是不是我?
13
之後一段時間,傅澤都沒再聯系我。
連帶著蔣妤,一起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隻有時遠偶爾約我雙排。
也因此,我們漸漸熟悉彼此。
我發現時遠並非平時表現的那樣有距離感,相反,熟悉之後,偶爾會覺得他有點傻直男的氣質。
比如有次遊戲,我圍繞某款英雄皮膚的故事背景,構思理念,設計元素等給出高度贊揚。
然後他沉默片刻,就給出一個字回應。
「醜。」
「……」
還有次我提了請吃飯的事。
「什麼時候有空,我請你吃飯。」
他想也沒想:「最近都沒空。」
「噢。」
見我半天沒說話,他才往回找補:「忙完這段時間……」
「哎呀,那我可能就沒空了。」
他一愣。
「噢。」
看到他吃癟的樣子,我忍不住閉麥偷笑。
我們的關系,好像有了微妙的變化。
不過打遊戲的空闲時間,畢竟很少,有時很多天都不會一起玩,於是我們加了微信。
但聊天框也就隻有幹巴巴的幾句對話。
他要忙教授的項目,而我,接了一個參加學校數學競賽的任務。
我們專業不是數學相關,按理說不用參加,但這是學校舉辦的,每個班都有「參賽名額」,美其名曰支持學校工作。
就是一輪遊走過場,大家沒人願意去,班長提議抽籤。
然後,我就成了這個倒霉蛋。
報名比賽的同學賽前統一參加學校安排的培訓,說白了就是開小灶多上幾節數學課。
我剛過去,就看到了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傅澤。
他是數學相關專業,來ẗű̂²參加這個比賽,我並不意外。
他也看到了我,頓了一下,很快移開視線。
我低下頭,找個離他很遠的位置坐下。
整個課堂我都在走神。
思緒一會兒跑到高中,一會兒飛回大學。
我好像從沒想過,有一天,我跟傅澤,會成為形同陌路的陌生人。
手機忽然震了一下。
有微信消息。
時遠:你要參加數學競賽?
我一愣。
我:你怎麼知道?
時遠:我有同學也在。
我一愣,環視四周。
我:你還有眼線?
他沒有回應,頓了片刻。
時遠:你吃早飯了嗎?
我莫名其妙:吃了。
時遠:再吃一頓。
我:?
我很快明白時遠說的再吃一頓是什麼意思了。
課間,我正趴在桌上託腮發呆,一道人影從教室門閃進來,闊步走到我面前,甚至帶來了一陣風。
時遠盯著我兩秒,把一袋東西放在桌上。
「早飯。」
我整個人都懵了:「時遠你沒事吧,你……」
他忽然上半身往下壓,嚇得我後半句直接咽了。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引來周圍人的目光。
時遠頓了一下,轉了個彎,坐到我旁邊。
我下意識撤了撤。
他今天還是穿了件黑色外套,領口封到下巴,還戴著頂黑色棒球帽,面無表情,看起來高冷孤傲。
我望著他,突然注意到遠處坐著的傅澤也看了過來。
他眼神直勾勾的,沒有避開我的視線,神情是顯而易見的不悅,甚至帶著怒意。
我連忙收回目光。
「時遠。」我壓低聲音,「你不走嗎?」
他不冷不淡:「去哪兒?」
這把我整不會了:「回去忙你的事啊。你又不參加比賽,不用坐著聽課。」
「我來蹭課。」
「……」
說不通,索性我也不管了。
雖然周遭同學們投來的視線很古怪,但沒有像我們班同學那樣起哄。
至少沒有給我帶來困擾。
時遠給我的「早餐」是一袋面包和一瓶牛奶,我也沒跟他客氣,面包吃不下,牛奶還是打開喝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冷硬的神情似乎柔和了幾分。
第二節課很快就過去了。
時遠好像真的如他所說,是來「聽課」的,他中間還回答了一個沒人說的問題,搞得授課老師一頓誇。
我總覺得,他今天帶著很強的競爭目的。
「你真不參加比賽啊?」
「嗯。」
「你看老師這麼誇你,我把名額讓給你了,你來參加比賽吧?」
「不好。」
「……」
我撇撇嘴。
那你今天表現這麼積極幹嗎?
終於等到下課,我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就見傅澤朝我走來。
時遠先他一步擋在了他面前。
「有事?」
傅澤沒有回答,而是看向我。
一些沒走的同學紛紛看來,一臉八卦。
我怕兩人再出現那晚針鋒相對的情況,拍拍時遠:「我跟他出去說幾句話。」
然後帶著傅澤就出去了。
「有什麼事趕緊說吧。」站在走廊窗戶旁,我語氣算不上好。
外面不知何時下雨了,淅淅瀝瀝拍在窗戶上,天空陰沉,灰蒙蒙一片。
傅澤頓了一下。
「其實之前,我給你準備了一個禮物,一直沒送……」
說著,他從身後掏出一個盒子:「我在我們老家山上的寺廟裡求來的……」
我定定看著他遞來的東西,思緒一下飛回高中。
高三時,班裡有個女生被追求者送了一個寺廟求來的手串,我跟傅澤提了一下,他Ṭŭ⁾笑著回:等你考上大學,我也送你一個。
我還記得那時劇烈的心跳和羞紅的臉,以及暗自下定的決心。
可等我真的考上大學,他隻圍在蔣妤身邊,再也沒提過這件事,我以為他早就忘了……
我沒有接。
我開口,聲音意外冷靜:「你現在送我這個,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就是想起了以前答應你的事……」
我驟然提高音量:「傅澤,我不是你的備胎。」
他愣住了。
「我是喜歡你,但我也不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而且我現在有男朋友了,你不要再來打擾我了。」
「你不是我的備胎……」傅澤低下頭,苦笑一聲,「但我現在說什麼,你應該都不會信了……」
我沒再說什麼,深吸一口氣,與他擦身離開。
回到教室時,時遠還沒走。
他雙手抱胸往後靠,領口遮住下巴,帽檐壓得很低,隻露出高挺的鼻梁。
我開口:「那個……」
「聊完了?」
「嗯……」
「沒舊情復燃?」
「?」
「不答應他?」
「時遠你在鬼扯什麼?」
他終於舍得抬頭,望來的眼底漆黑:「沒答應啊?」
「……」
這人能不能正常點?
我默不作聲地收拾好,準備回宿舍,時遠也跟著我離開。
再出來時,傅澤已經不見了。
外面的雨勢開始變急,但也不算大。
遠遠地,我看到教學樓外的樓梯上坐著個人,直直地淋雨,像是傅澤……
還沒看清,就被什麼遮住視線。
時遠把他的帽子摁在我頭上:「擋雨。」
我剛想摘,他一把攬住我,讓我半邊身子都貼近他懷裡。
「取暖。」他語氣有些漫不經心。
可我的臉已經通紅。
明明是佔我便宜,還說得這麼冠冕堂皇。
厚臉皮。
14
這之後,我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厚臉皮。
數學競賽我本就做好了一輪遊的準備,結果時遠義正詞嚴要幫我補習,美其名曰認真對待。
「你不是最近挺忙的嗎?」我不解。
「幫你補習的時間還是有的。」
就這樣,賽前兩個星期,他基本有空就會跟我一起自習。
然後我倆是「情侶」的事情,在我們班同學心裡已經根深蒂固。
就連一開始知道真相的小影,也這樣認為:「下次我也去強吻男神,看看能不能讓他變成我男朋友。」
我:……
我把這個困擾告訴了時遠,他託著腮,盯著我好久。
我渾身不自在:「怎麼了?」
「這樣不好嗎?」他問。
我心頭猛地一跳。
我們被別人誤會成情侶,他好像一點不在意,似乎還有點……暗爽?
我沒話找話:「我還欠你頓飯,今晚要不要一起?」
「下次吧。」他嘴角含笑,「等你開竅。」
當天晚上,我把「開竅」這個詞兒在腦海裡反復回味了好幾遍,才終於後知後覺。
時遠他,可能真的……
喜歡我。
即便有時遠補習,數學競賽,我還是不出意外地一輪遊了。
預料之中的事,我也沒有太難過。
結果出來,我去學校超市的時候,意外遇到了蔣妤。
我已經有段時間沒見過她了,她還是一如既往地漂亮,眼底帶著淡淡的冷傲。
結賬時,我倆又碰到了一起。
她忽然不冷不淡來了句:「被兩個男人同時追求的感覺不錯吧?」
我一愣:「你什麼意思?」
「時遠喜歡你,傅澤又放棄我轉而追求你,你說我什麼意思?」
「傅澤……放棄你?」
她把東西裝進購物袋,低頭整理了一下衣服。
「是啊,我也沒想到,有一天傅澤也會跟我說『抱歉,我不想失去一個很重要的人』,然後就離開了。」
我站在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
「怎麼,他沒跟你說嗎?」
我沒有回應。
蔣妤拎著東西走了。
我忽然就想起,那天我跟時遠離開時,他坐在雨裡,孤零零的身影。
原來他不是被蔣妤拒絕,才回頭找我的。
原來最後,他終於認為我是「重要的人」。
心口有些莫名的難受。
但我什麼都沒有做。
遲來的深情毫無用處,在我決定放棄傅澤後,我已經開始新的生活了。
我走出超市,撥通了時遠的電話。
「今晚有空吃飯嗎?」
他一愣。
我抬頭望向天空,笑著說:「我開竅了。」
他頓了下,也跟著笑了。
「好。」
這次,我再也不要做膽小鬼,我要朝著喜歡我的人,勇敢地走下去。
【番外】
在一起兩個月,我問了時遠一個問題。
「你為什麼喜歡我?」
他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說,我給你寫封信。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有了這樣一個提議,但我還是耐心等了下去。
然後,兩天後,我收到了一捧花,以及一封信。
回到宿舍,我迫不及待地打開。
時遠的字真的很好看,蒼勁有力,又不失整潔。
信裡說:
「我第一次見到你,是在一個下雨天。
那天晚上教學樓突然停電,自習的同學都往外走,人群中,我一眼就看到了你。
因為那個時候,你在哭。
我承認當時隻是好奇,所以多看了兩眼,然後就看到了你面前不遠處的蔣妤和傅澤。
那個時候我還不認識傅澤,但我認得蔣妤。她經常發消息約我,但每次我都拒絕了。
我一眼就看出,傅澤喜歡蔣妤,而你,喜歡傅澤。
如果從一開始我會知道,我們四個人的關系會變成一種奇怪的四角戀,我可能會克制自己的好奇心。
可從我對你產生好奇的那一刻,喜歡就變得突如其來和猝不及防。
後來我經常自習時遇見你。
我發現你喜歡穿白色的衣服,愛吃面包和牛奶,電腦桌面是漫威英雄,高興的時候,頭會跟著身子一起搖晃。
像隻小貓。
你大概不知道,有個奇怪的學長一直注意著你吧。
有次我從你身邊經過,你把杯子裡的水灑在了我身上一些。
你低著頭,慌亂地說對不起,我半天沒有回應。
其實不是我高冷或是拿喬,而是我突然發現你鼻尖上有一刻小痣,愣愣看了很久。
這個無關緊要的發現,讓我徹底明白,我大概,真的對你產生了強烈的好感。
所以在我得知你經常跟傅澤一起打遊戲時,我故意向蔣妤透露我也會。
然後,那個奇怪的五排局,湊成了。
我不知道那時為什麼鬼使神差說了那句「我女朋友」,在說出後我後悔不已,生怕給你留下輕佻的印象。
但現在,我感謝那時的自己。
因為,那是我們故事的開始。
而你,也真的成為了——
我的女朋友。」
信不長,但把我所有的疑問都解答了。
甚至看到最後,我有種強烈的感動。
我給時遠發消息:嗚嗚嗚寫得太好了我都看哭了。
時遠回了一串省略號。
我:想見你。
時遠:我在樓下。
我:你剛剛沒走?
時遠:嗯。
我換上鞋就衝出宿舍,一路狂奔到樓下。
推開門,漆黑夜色中,時遠站在一盞路燈下,顯得長身玉立。
我飛撲到他身上。
他穩穩地接住了我。
我打趣:「原來你喜歡我這麼久?」
「嗯。」
「那你不是很吃虧?」
他垂眸看著我,眸色很深。
我還想說些什麼,他忽然捏住我的下巴,俯身吻了下來。
屬於他的氣息鋪天蓋地而來,這一次,不再是蜻蜓點水的吻。
我被吻得氣喘籲籲,他才放過我。
用力抱著我,下巴搭在我肩膀,氣息吹得耳朵痒痒的,聲音低磁:
「我吃的虧,以後都會慢慢討回來……」
我臉頰爆紅。
頭頂的路燈跳閃了一下。
已經入冬了。
但這個冬天,好像,一點也不冷。
是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