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等等,這排骨上還帶著她筷子上的大米粒啊……
我求助性地望向了蔣昭。
可惜這次他沒能會我的意,還熱情地示意我道:“小念,你快嘗嘗吧,咱媽做的糖醋排骨我從小就喜歡吃……”
無奈下,我硬著頭皮夾起了一塊排骨。
可是,在與那顆光滑的米粒兒對視後,我竟莫名其妙地幹嘔起來。
氣氛一下子尷尬到了極點。
可那幹嘔卻停不下來,險些把我的眼淚逼了出來。
等我處理好回來落座的時候,婆婆卻突然笑了。
“哎呦喂,小念不會是懷孕了吧?”
我的心瞬間咯噔一下。
完了,那天我回娘家到時候還信誓旦旦地說:“反正還沒懷孕……”
仔細想想,我這個月,沒來姨媽。
媽的!就知道話不能說太早!
蔣昭也瞪大了眼睛:“真的嗎?我,我要當爹了……”
我沒好氣地推開了他,道:“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別瞎說。”
第二天,蔣昭請假了。
Advertisement
我也破天荒地起了一個大早,和蔣昭一起去醫院做檢查。
忐忑地等待了一個上午後,結果出來了,我中標了。
蔣昭在走廊裡蹦得三尺高,激動得當下就給婆婆撥去電話:“媽,小念真懷上了!我當爹了……”
直到護士悠悠開口:“先生,這是醫院,請不要大聲喧哗。”
蔣昭這才從喜悅中回過神來,一路扶著我回家。
至於我麼,也還是很開心的,但更多的卻是,面對肚子裡這個新生命的緊張與不自在。
晚上,我終於緩過勁兒了,給我媽顫顫巍巍地發去了一條消息:“媽,你要有小孫女了。”
在此後的日子裡,我第一次在蔣昭家裡體會到了女尊男卑的感覺。
凡事皆以我為主,就連婆婆一直在意的早飯時間也特意為我推遲了。
每天下班回家,我都能吃到婆婆精心準備的補湯。
這樣的日子雖然爽,但也有一個致命的缺點——
我一連胖了十多斤,就連隔壁張姨摸了孕肚都連連說:“這肚子是比我們家小娟子當時的大多了……”
我意識到不能再這麼吃下去了,否則很有可能會胎兒過大,導致難產的情況發生。
於是我很委婉地向婆婆暗示了幾次。
婆婆表面上沒說話,卻是暗暗將我記在了心裡。
那天我從樓下散完步回來,隔著虛掩的房門,卻聽見了婆婆震耳欲聾的聲音:
“不是我說,你這個媳婦兒真是難伺候,我天天好吃好喝的養著她,現在連我做飯太好她也要數落我……”
蔣昭的回答很官方,是典型的老好人話術:“媽,你就當沒聽見吧,小念懷著孕呢,您就別跟她一樣的了……”
婆婆冷哼:“我們那時候想吃還吃不上呢,她倒好,挑三揀四,整天折磨我這個老婆子……等她生完孩子,我看她……”
我生平最討厭背後亂嚼舌根的人了。
於是我大搖大擺地推門進來了,開口道:“那你們的意思是,給我請個月嫂嘍?”
婆婆的表情肉眼可見的假笑了起來,她一邊握住我的手,一邊開口道:“你看你,又誤會媽了,媽還不是擔心你,看你不好好吃飯,身體的營養哪能跟得上呢……媽這一時著急,就想讓小蔣勸勸你……”
我不屑於揭穿她,她無非是舍不得錢罷了。
不過之前我的確是沒有去月子中心的打算,但現在,我去定了。
6
日子有條不紊地過著。
我如期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
產後第二天,月子中心就上門接我了。
婆婆滿臉詫異:“不是,你接錯人了吧,我沒請啊……”
話音未落,我便插嘴道:“我請的,之前您不是說,等我生完孩子,您就……所以,我還是決定去月子中心。”
婆婆被懟得啞口無言,可蔣昭又不在家,她也沒人能依仗,隻好默默地跟著隊伍上了車。
我聽見她低聲跟身邊的工作人員詢問道:“你們這個服務多少錢啊?”
“一個月兩萬五千元。”
隻怕婆婆快要氣暈過去了。
但我卻不想理會她。
因為懷孕會對女人的身體造成很大的傷害,如果月子期間不能良好地恢復,以後會留下很多後遺症的。
靠這位刁鑽婆婆伺候我,我實在是放心不下。
月子中心的日子很快樂。
一天五頓飯,但將食物的營養比例控制得很均勻,不會造成身材恢復有影響。
每當工作人員來送飯的時候,婆婆就會偷偷撇嘴:“這飯我也會做,就是嘴刁,非得吃外面的……”
廢話,你自己做得多油膩,心裡沒點數嗎?
不過,快樂的日子總是短暫的。
一個月後,我回家了。
由於在月子中心一直都是月嫂幫忙帶孩子的,我一時有些手忙腳亂。
小寶經常半夜莫名其妙地哭,我以為孩子是餓了,可怎麼喂奶卻都沒有效果。
不光我睡不好,蔣也睡不好。
婆婆看著蔣昭濃重的黑眼圈,心疼不已,而後,她主動請纓和我睡在一屋。
“小念,你也要體諒一下,阿昭明天還要上班,天天這麼熬夜也不是辦法。”
我同意了。
有了孩子後,似乎所有人都默認我是一個家庭主婦了,可我的產假也隻剩下一個多月了。
當晚,孩子幾乎是每隔一個小時就會醒來。
可婆婆卻像沒聽見似的,還在持續穩定地打著呼嚕。
平時蔣昭還在的時候,總會間斷性地替換我,這樣至少每個人都能睡上半宿。
但我昨天卻是一整晚都沒有睡好,每當昏昏欲睡的時候,孩子就會醒來。
有好幾次,我都險些抱著寶寶睡過去了。
第二天早上,我站在鏡子前,恍惚間看見自己多了幾根白頭發。
婆婆催促我吃飯的聲音又是迫切地傳來:“快點出來吃飯吧,別在衛生間臭美了,全家就你沒你吃飯了,我還得收拾碗呢……”
我立在門口,目不轉睛地瞪著她。
婆婆咽了口唾沫,終究是目光閃躲起來:“你,你趕緊吃吧,我去看孩子了……”
我剛坐在桌子前,卻又聽見她在屋裡小聲嘀咕起來:“瞪瞪瞪,天天就知道幹瞪眼,吃我兒子的花我兒子的……”
去你媽的。
我直接摔了筷子。
婆婆聽見動靜連忙出來問道:“小念啊,你這怎麼回事又什麼東西掉了?”
我反問道:“今天早上的菜很鹹嗎?”
“不鹹啊……”婆婆還自顧自地嘗了一口:“我記得我沒放多少鹽啊……”
於是我冷冷開口:“那你的嘴怎麼闲不住?”
婆婆的臉綠了。
7
由於我坐月子,外面又是深秋,便一直沒敢開窗戶通風。
前天婆婆受不了了,強烈要求開窗通風。
在她的一番操作下,小寶發燒了。
我得知小寶發燒的時候,隻見婆婆正在“做法”。
此時的小寶整張臉熱得通紅,卻被婆婆用一床很厚的被子包裹了起來。
婆婆的身旁則是滿滿一大盆冒著冰碴兒的冷水。
她先是拿著剪刀,在離小寶很近的上方剪了好幾下,嘴裡還振振有詞:
“一剪去邪祟,二剪去形穢……”
可小寶的小手時不時地會在空中亂抓,這種做法很容易誤傷到小孩子。
很快,這一步結束了。
而後,婆婆小心翼翼地抱起小寶,順勢就要把孩子的頭插進冰水裡。
“洗一洗,洗去……”
危急關頭,我及時趕到了。
我將小寶從婆婆搶了回來,厲聲質問道:“你幹嘛呢?你知不知道這是冰水?孩子現在發著燒呢,你怎麼能把孩子往冰水裡懟……”
話未說完,婆婆卻責怪起我壞了她的儀式。
“你喊什麼嘛!我也是為了你好!”
“她們小孩子都很容易被什麼髒東西纏上的,再說我和阿昭的身體都是很好的,平時從來不生病的,這小孩子肯定就是沾上什麼東西了……”
“這是我們老家的土法子,那阿昭小時候生病,我還用這樣的方法了呢,也沒見你嘴裡說的什麼這病那病的……”
瘋了,真是瘋了!
我還真是遇見了清朝的遺孤啊!
慈禧太後見了恐怕都要說一聲“荒唐”!
此時的小寶在我懷裡哭個不停,我見他那張小臉已經紅得不行,用額頭貼了貼,更是燙得不行。
我顧不得和婆婆爭辯,連忙抱著小寶趕去了醫院。
臨走時,隻聽婆婆的聲音響徹了整個樓道:“好心沒好報啊!我一個老婆子,哪裡會帶孩子啊,這下好了,還總是被人沾邊賴……”
我在心裡冷哼,這老太婆能養大三個兒子,也算是世界第八大奇跡了。
出租車上,我想撥通蔣昭的電話,卻還是轉頭打給了我媽。
我媽幾乎是跟我同一時刻趕到的醫院,她氣喘籲籲地從我懷裡接過小寶,然後又忙不迭地去掛號,排隊,問診……
好在,檢查結果出來了,小寶沒什麼大礙,隻是常規性的感冒罷了。
醫生還說,要是真把孩子的頭插進冰水裡,那問題可就不止這些了。
當晚,我媽伏在小寶的病床前,累得睡著了。
可是這麼重要的時刻,婆家人卻一個都沒有到場。
良久,我猶豫了再三,還是向蔣昭發去了消息。
“咱們離婚吧。”
是的,我不想要這樣的婚姻,在這場糊裡糊塗的相親下的婚姻中,我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
可我身為一個母親,看到自己十月懷胎的孩子,被婆婆用難以接受的方式對待,更是難以接受。
或許今後的日子,我要面對生活的壓力,社會的輿論,成為一個受人指指點點的單親媽媽。
但至少這樣的生活,我是快樂的。
我也可以保證我的小寶,隨時都是安全的狀態。
這就夠了。
8
可下一秒,蔣昭卻突然出現在了病床門口。
他望著我,眼底猩紅。
我很意外他突然的到來,因為在我的潛意識裡,他應該被他媽牢牢地控制在家裡的。
“你怎麼來了……”
還未等我說完,蔣昭就上前將我攬在了懷裡。
我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的身子是顫抖的,心跳得也很快很快。
“對不起,是我來晚了,我知道,今天讓你一個人承受了太多……”他低聲對我耳語著,語氣裡卻滿是歉疚。
而後,我竟然感受到了他滴落在我耳骨上的淚。
蔣昭接著道:“從前是我不好,沒能撐起這個家,沒能好好保護你和孩子,讓你承受了大多的委屈。”
“可我們一起走過了這麼多的風風雨雨,早已經變成了一家人。”
“你是小寶的媽媽,我是小寶的爸爸。”
“所以,你能不能不離開我……”
蔣昭情不自禁地握緊了我的肩膀。
我的心也緊跟怦怦跳了幾下。
我好像,不,我是喜歡蔣昭的。
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有預兆。
蔣昭見我有些動搖,便立刻趁熱打鐵道:“小念,隻要你不離開我,你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你。”
我想了想,然後毫不猶豫地道:“讓你媽搬出去住,否則我是不會回家的。”
這讓我不敢有任何小動作。
「對不」我說:“花錢請月嫂,總而言之,我不能繼續跟媽生活在一個屋檐下了。”
蔣昭同意了。
自古婆媳是天敵,鬥來鬥去,傷人傷己。
唯一的辦法,就是離遠一點,眼不見為淨。
於是小寶出院的第二天,蔣昭就極為迅速地在隔壁小區租下了一戶五十平米的兩室一廳。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婆婆雖然不情願,但還是被迫收拾東西搬了過去。
蔣昭的做法我是贊成的,婆婆畢竟年過六十了,雖然與我們分開住了,但平時離得近,也能及時的有個照應。
婆婆還真是把遠則親,近則煩這幾個字體現得淋漓盡致啊。
搬家不到一個星期,她就經常拿著小板凳在我們小區樓下坐著,總是眼巴巴地望著我們家的窗戶。
隔壁趙姨撞見過好多次,便指給我看。
我看那道小身影卻是可憐,也顯得很孤單,偶爾也會讓月嫂抱著小寶下樓放放風,實則是讓婆婆有機會見見自己的孫子。
不過,讓婆婆搬回來住的事我卻是永遠不會開口。
對於她這種人,永遠沒必要心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