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有時候會被他的固執弄得頭疼,但也會在某個瞬間,慶幸他一直站在我身後,我需要時,他就有如天降般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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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韓晏池從遊樂場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
手機嗡嗡震動,裴景又在給我打電話了,我幹脆關了機。
「電話不接不要緊嗎?」
韓晏池挑了挑眉,聲音幽幽的。
我輕笑一聲,問他:「下一站我們去哪兒?」
他喜滋滋地掏出了一個粉色頭盔給我戴上,末了彎著腰,在頭盔上敲了敲,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我的身後。
「去一個他找不到我們的地方。」
摩託車啟動,輪胎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聲音,我下意識地抱緊了韓晏池的腰。
他載著我,穿過空曠的街道和幽深的小道,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入目是萬家的燈火。
不多時,絢爛的煙花在夜幕中綻放,韓晏池朝著空中大喊:
「新的一年,希望趙桉樂平安喜樂,大膽地往前走!」
我彎了彎眉眼,也學著他的樣子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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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別墅時已是深夜,大廳裡沒有開燈,還有一股很濃的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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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景疲倦地坐在沙發上,見我回來,他猛地站起來,強撐著勾出一個笑來。
「桉樂,打你電話打不通,你是去媽那裡過年了嗎?」
我嗯了一聲,順著他給我找好的理由下了個臺階。
正要關燈睡覺,裴景沙啞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
「桉樂,我昨晚做了個夢,夢到你喜歡上別人,不要我了。」
頓了幾秒,他又問道:「桉樂,你會一直愛我嗎?」
大約是久久沒聽我的回復,裴景支起身子,焦急地盯著我,像是想從我的眼裡看到答案。
我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命運真是一個循環。
從前的我不止一次地問過自己,裴景真的還愛我嗎?
我那時覺得,他好像是愛的。
他在院子裡種滿我喜歡的鮮花,在我生日的時候買下天價的蘆水灣,用我的名字設立美術基金會。
有一年我生了病,為了給我求平安符,漫天飛雪,他一步一叩首,從山腳跪到山頂。
是吧?他是愛我的吧?
可他的愛又可以分給好多個人。
他可以愛著我,但同時又和其他女人曖昧不清。
我知道裴景玩得很花。
在那個圈子裡,玩雙飛甚至玩一對多的,都很常見。
一起喝茶的太太們也勸說我,別太看重愛情。
可我不甘心。
於是,我開始在生活裡尋找各種細節。
想以此證明,和其他女人相比,裴景是愛我多一點的。
直到韓晏池告訴我,真正的愛,是不需要被證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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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因為新年的原因,裴景最近幾天一直待在家裡。
我從畫室回來的時候竟然看到他穿著圍裙,在廚房裡做飯。
「怎麼突然想到要自己下廚的?」
我靠在牆上,詫異地問裴景。
「桉樂,我想到了我們的從前。」
裴景抬眸,看向我的目光溫柔又寵溺。
「我們一起打拼的那段日子,是任何人都不能替代的。」
我恍惚了一下。
從前,真的是一個很久遠的詞。
二十一歲的裴景說:「我隻給我的老婆做飯,也隻愛我的老婆一個人。」
二十二歲的裴景說:「女人生孩子太痛了,桉樂,我們以後不生,好不好?」
二十三歲的裴景說:「趙桉樂可以沒有裴景,但裴景沒有趙桉樂會死。」
那時候的我們心比天高,眼裡隻有彼此,總覺得真愛無敵。
可後來才發現,是我們太過天真,真愛無敵,可真愛也瞬息萬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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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想著,我突然覺得沒意思透了。
「想什麼呢?」
裴景洗完澡出來,在身後抱住我,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我的脖頸。
他試探性地咬上我的耳垂,手熟練地掀開了我的睡衣。
「桉樂,我們生個孩子吧。」
是啊,真的沒意思透了。
裴景不再是從前的裴景,我也不再是從前的趙桉樂。
我按住了裴景作亂的手,轉過身,淡淡地開口:「裴景,我怕得艾滋。」
裴景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盯著我足足愣了好幾秒。
「其實那天除夕夜,你找到我了,對嗎?」
從遊樂場出來後,我就注意到身後有輛車跟著我們。
那是裴景的車。
他以為隻要不挑明,我們的關系就會和從前一樣。
殊不知平靜的湖面下是波濤洶湧,我們的婚姻早已岌岌可危。
「桉樂……」
裴景顫抖地開口。
我嘆了口氣,我和裴景認識二十年,結婚三年,緣分在這一刻,終於走到了盡頭。
「你還記得別墅裡的那次失火嗎?」
我問裴景。
「記得,因為廚房忘記關火。」
「但其實,那次火是我故意放的。」
對上裴景震驚的眸子,我突然有種往事閱盡,心中釋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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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個念舊的人,當初我們在出租屋裡的東西,大到洗衣機電視,小到裴景給我疊的一隻千紙鶴,我都沒有扔,全部放到了專門的房間裡。
可那次失火,幾乎燒掉了我和裴景全部的回憶。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裴景看向我的眼神帶著猶豫。
「你沒猜錯,就是為了燒掉那些東西。」
大火燒起來的那刻,濃煙滾滾,我突然有了一個可怕的想法,就那麼直直地朝著火光走去。
如果不是韓晏池突然打電話給我,我可能真的就被燒死了。
「為什麼?」
裴景抓住我的手,有些崩潰。
「你問為什麼,裴景,你真的不知道嗎?」
我抬眸看向他。
裴景踉跄著後退了一步,臉上的血色盡數褪去。
我起身走到臥室,從床底拉出一個箱子,將箱子裡的東西悉數倒出。
「你每和一個女人曖昧不清,我都會寫一封信。
「這裡,一共是 56 封信。」
我拉出抽屜,把瓶子裡的藥倒了出來:「我每天吃的,也不是保健品,而是治療抑鬱的藥。」
在裴景失神的目光裡,我解開衣扣,將肚子上的疤痕露出來給他看。
「我騙你說這道疤是我出去旅遊的時候磕到的,其實不是。」
我偏過頭,眼淚不知道怎麼就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裴景,我們也曾有過自己的孩子,隻不過那天我出了車禍,孩子沒有了。」
唯一證明她來過這個世界的,就是這道淺淺的疤。
「桉樂,這些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裴景眼眶泛紅,心疼地看著我,聲音裡帶著滿滿的哀痛。
「裴景,我給你打過電話的,可當時的你,在和別的女人在床上玩制服誘惑。」
那天車禍,我身上流了好多血,我顫抖地掏出手機,第一想法不是給 120 打電話,而是給裴景打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接,我哭著叫了好幾遍裴景的名字,可那頭卻傳來了女人的聲音。
我聽見那個女人嬌羞地說下次不想再扮演護士,也聽見了裴景懶懶地說好,然後撕開包裝袋的聲音。
當時的我緊緊攥著手機,心如刀絞,如墜冰窟,像是有無數支冷箭,貫穿進我的身體。
意識逐漸模糊的時候,我看到韓晏池焦急地扒開人群,衝到我身邊。
他的嘴唇在動,我卻聽不見他在說什麼,隻能抓住他的手,一遍遍地說:「我好疼。」
是真的很疼,不僅身上疼,心裡也疼。
「裴景,跟你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可憐我,而是我想讓你知道,我們之間再無任何可能了。」
裴景坐在床的邊沿,眼神黯淡,雙手無力地插進頭發裡。
「桉樂,是我違背了誓言,都是我的錯,老天為什麼要傷害你呢,他應該來懲罰我的……」
裴景的聲音裡帶了些哽咽。
「怎麼就走到這一步了呢?」
他突然像個孩子似的痛哭起來。
是啊,怎麼就走到這一步了呢?
我那時也無數次問自己,畢竟曾經的我們那麼相愛。
可直到今天,我才突然醒悟。
在這段感情裡,我已經拿出了我最大的誠意,所以應該遺憾,應該不甘心的人,不是我。
「裴景,我們離婚吧。」
整理好心情,我平靜地說出這句話。
「我也想繼續往前走了。」
我看了一眼窗外,輕輕舒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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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冷氣突襲了臨川市,今年的冬天好像比以往都要冷。
韓晏池把圍巾系在我的脖子上,我不想戴,覺得和我今天的衣服不搭。
他在一旁氣得咬牙:「小趙同志,不聽好人言,吃虧在眼前。」
話雖然這樣說,他卻還是把我的手放進了他的大衣口袋裡,緊緊握住。
李潔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她神情復雜地看著我和韓晏池,眉頭皺得可以夾死一隻蒼蠅。
李潔,也就是我的親生母親。
咖啡店裡,我和她面對面坐著,韓晏池在外面等我。
「找我有什麼事?」
我斂了斂神。
「樂樂,你真的要和小景離婚嗎?」
「嗯。」
「婚姻不是兒戲,像小景那個地位的男人,哪個不偷腥?
「你要做一個大氣的女人,要試著包容他,理解他。」
李潔看著我,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
見我有些無所謂,她的神情裡帶了些不滿。
「門外的那個男生比你小很多歲吧!樂樂,你快三十了,不年輕了,你能保證他會永遠愛你嗎?」
我受不了她言語間的諷刺,忍不住出聲打斷她。
「是裴景讓你來當說客的嗎?」
女人的神情沒變,我輕笑了一聲。
「看來不是。
「讓我猜猜,那就是董叔有求於裴景?」
董叔,也就是我媽後找的丈夫。
李潔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又很快恢復如常。
「樂樂,媽是為了你好!」
好一個打著為我好的名義!
「我隻問你一句,如果董佳欣以後的老公也出軌了,你也這麼勸她嗎?」
董佳欣是董叔的女兒,也就是我那個同母異父的妹妹。
李潔眼神閃躲,不敢看我,我站起身,冷冷地笑了一聲。
「李女士,你我母女情分淺薄,就到這裡吧。
「還有,董叔的那個小公司,我會囑咐裴景,一定要見死不救。
「夫妻一場,這點要求他還是能答應我的。」
李潔聽後猛地沉下臉,她聲音尖銳,臉上帶著慍色。
「趙桉樂,我們是一家人!」
我不屑地勾了勾唇。
「都不在同一個戶口本上,又怎麼算是一家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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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順利。
律師再一次打來電話,直言說對方的律師一直在拖延時間,離婚協議書怎麼起草都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