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糾結片刻,很艱難地開口解釋:「我沒嫌棄你,我嫌棄的一直都是我自己。
「帶你回紀家那天,我承諾要永遠保護你,但是我沒做到。
「我恨自己的無能,竟然要靠你出賣自己來拯救我。
「葭葭,我不是不愛你了,我是……不敢愛你,我甚至沒臉面對你。
「一靠近你,我就會想起那個窩囊的、一無是處的自己。」
沉默地聽完這番話,我大概理清了他的想法。
紀家也算是豪門,他從出生就自帶光環。
再加上相貌出眾,能力卓越,所以他向來都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
不論是親朋好友,亦或者是師長同學,誰提到他,都是贊不絕口。
他早就習慣了高高在上,習慣被眾人追捧、仰視。
一朝跌入泥潭後,卻要靠我求著死對頭幫他,他接受不了這樣的落差。
哪怕他後來重歸高位,我的存在也依然提醒著他那段不堪的過去。
所以,他無法面對我。
我眼神譏諷地覷著他,「你現在跟我解釋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呢?」
他急迫地握住我的手,紅著眼眶答:「有意義,當然有意義!
「你不是以為我不愛你了嗎?現在我告訴你,我愛的人一直都是你,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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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得不提醒他:「紀隨,你是不是忘記了,你還有顏綺呢。」
他慌張地為自己辯解:「我從沒愛過她!我隻是覺得……她很像你,像 18 歲的你。」
我覺得無語,「別這麼侮辱我,我跟顏綺不一樣。
「我不會插足別人的婚姻,更不會跑到原配面前耀武揚威。」
他被我揶揄得一時語塞,半晌,才艱澀地說:「我第一次見到顏綺,是在拍賣場上。」
15
我聽到了一個關於「救贖」的故事。
商場上呼風喚雨的紀氏總裁,一年前,在拍賣場上遇到為救尿毒症父親、不得已出賣身體的少女。
他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當年的我。
不同的是,這一次他輕而易舉地便能拯救顏綺。
他買下她,妥善地嬌養著她,並非因為愛,更像是在彌補他曾經的無能。
他想從她身上找回他曾被踩進泥土裡的自尊。
我隻覺得可笑。
我對他好,他對我冷眼相待,然後把應該對我的好,全都給了一個替身。
更襯得我這些年的堅守像個笑話。
這一刻,我確認自己徹底不再愛他了。
看到他,我除了惡心,再無別的感受。
我嫌棄地睨著他,挖苦道:
「紀隨,既然你的自尊心那麼重要,當初就別接受那一億啊,就讓那伙追債的人弄死你好了!
「但你明明享受了既得利益,卻又不善待我。
「你又當又立,既要又要,真讓我覺得惡心!」
他眸中驟然浮現痛色,近乎哀求地說:「葭葭,求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受不了,我會難過。」
我冷笑,「那你有想過被你冷暴力的我,這八年是怎麼過的嗎?」
他顫抖著嗓音道歉:「對不起,一切是我的錯,我錯了。
「是我太自私,隻想著自己,沒有顧慮你的感受。
「我可以改的,葭葭,我可以像小時候那樣對你好。
「你別和秦觀野在一起,我們和好,好嗎?」
事到如今,他竟然還有臉提和好。
我沒忍住吐槽:「你的意思是讓我回紀家,給你的兒子喜當媽?」
他急切地向我表決心:「我會讓顏綺打掉孩子,然後把她送走,再也不讓她來打擾我們!
「葭葭,我們以後會有自己的寶寶,我會把我所擁有的一切都給你們!」
我忽然覺得顏綺也挺可憐的。
可憐她對紀隨痴心一片。
但她和她的孩子,在紀隨眼中,其實也不過是可隨意丟棄的垃圾。
當然,如今在我眼中,紀隨跟垃圾也沒什麼區別。
想讓我給他生孩子?
別做夢了!
我毫不留情地一口回絕:「紀隨,我不會跟你和好的,因為我、嫌、你、髒。」
最後那四個字,我幾乎是一字一頓,說得極其緩慢。
紀隨臉色瞬時變得慘白,更顯得一雙眸子紅得可怕,讓我感覺他下一秒仿佛就要哭了。
但我絲毫不覺心疼,罵了他一句「咎由自取、自作自受」,就關上了門。
16
隻是沒想到,第二天睡醒出門,他還在門口的地板上坐著。
一夜未眠,他看起來有幾分憔悴,討好地說:「葭葭,你要去工作室嗎?我開車送你好嗎?」
我白了他一眼,「一夜不睡還開車?我很惜命,你想死別拉上我。」
說罷,我沒再看他一眼,驅車去了自己開的陶藝館。
他簡直是陰魂不散,像是個門神似的站在門外。
我煩不勝煩,叫員工用水潑他。
小鄭有些怕,「葭葭姐,他可是紀氏總裁啊,我哪敢潑他?」
我隻好自己動手。
紀隨被我兜頭澆下一盆泥水,狼狽得不像話。
但他沒表現出一點不滿,隻道:「隻要你能原諒我,哪怕每天潑我一盆泥水,我也不會眨一下眼睛。」
被潑幾盆泥水,就想將過去的事一筆勾銷,怎麼可能?
我斜睨著他說:「你想得太美了,天底下沒有這種好事!」
為了快刀斬亂麻,我不得不對他放狠話:
「紀隨,如果你再糾纏我,我會把你出軌顏綺的證據爆料給媒體,你應該也不想讓公司股價下跌,再次陷入危機吧?」
此話一出,他神情瞬時變得黯然,滿目哀傷地望著我,「葭葭,你非要這麼絕情嗎?」
我笑了笑,「是呢,我甚至後悔沒早點離開你。」
他悲痛欲絕,最後卻也隻能跟我妥協。
因為公司是紀父紀母多年的心血,他不可能不顧及。
17
我和紀隨剛領完離婚證,顏綺就激動地給我發了幾條信息。
「塗小姐,我真的有點可憐你呢,愛了隨哥這麼多年,最後竟然被掃地出門了。」
「以後隨哥和紀家的一切,都會是我和我肚子裡寶寶的,你就別再肖想了!」
哦,她還不知道我分走了紀隨的一半身家,並且還在做嫁進紀家的美夢。
然而,第二天,紀隨就將她送去打了胎。
聽說她在手術室鬧得挺厲害,最後是被麻繩綁在手術臺的。
孩子沒了之後,她精神整日鬱鬱寡歡,以淚洗面。
然而紀隨連看都沒去看她一眼,隻叫特助打了一大筆錢給她。
大約一個月後,顏綺在紀氏的地下車庫捅了紀隨一刀,叫囂著要給寶寶報仇。
那一刀捅得挺深,紀隨在醫院裡足足躺了一個月,才能下床。
而顏綺被抓進了牢裡,估摸著要被判刑一年左右。
這些都是秦觀野在餐桌上告訴我的。
我聽完直接目瞪口呆。
「嚇到了?」秦觀野給我倒了杯茶,「喝點茶水壓壓驚。」
我搖了搖頭,「沒,就是覺得狗咬狗的戲碼挺震撼的。」
秦觀野輕笑,「他們倆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活該。」
我表示認同。
用完餐,我和秦觀野去看了部電影。
是很小清新的愛情片。
但秦觀野好像根本沒在看屏幕,因為我每次轉頭,都能發現他眼眸含笑地凝著我。
一開始我還以為我臉上有東西,然而摸了下臉頰,卻是幹幹淨淨。
我不免好奇:「秦觀野,你總盯著我幹什麼?」
他想都沒想就說:「因為你好看啊。」
我哭笑不得,「所以你不是來看電影的,是來看我的啊?」
他倒是坦蕩,「對啊。」
他的愛意太過直白,我都有點害羞了。
發現我臉紅,他禁不住笑,「塗葭葭,你臉紅好像更可愛了。」
在他眼裡我做什麼都可愛。
就連耍小性子都可愛。
我唇角控制不住地上揚。
18
與秦觀野相處得時間越久,越覺得舒適。
他真的很了解我,我喜歡的食物、顏色、珠寶、服裝品牌等等,每一樣他都如數家珍。
有時我一個眼神,他就知道我在想什麼。
我隨口說一句話,有時自己都忘了,他卻記得清清楚楚。
但凡是我看中的東西,不論是多難買的限量版,他都會千方百計地尋回來送我。
那天,秦觀野來我的陶藝館玩。
他的助理趁他接電話時,悄悄告訴我:「塗小姐,您的陶藝作品,我們秦總家裡放了上百個呢!」
我驚訝不已。
助理接著說:
「七年前您剛開店時生意不好,秦總擔心您被挫傷積極性,就想私下幫您。
「又怕被您發現,所以每次都是我喬裝打扮來買的。
「如果您不相信,等有機會可以去秦總家裡看看。
「他弄了個房間,還定制了透明的玻璃櫃,專門用來存放您的作品。
「塗小姐,我們秦總對您真的是痴心一片,我跟在他身邊十年,比誰看得都清楚。
「而且,像他這種級別的高富帥,還這麼專一痴情的,打著燈籠都難找,您可千萬別錯過了!」
後來,我去秦觀野家裡,看到被他整齊完好地收藏著的陶藝品時,忽然覺得鼻腔酸澀。
默默愛著我的這十年,他的心情又是怎麼樣的呢?會很難過嗎?
一定會的吧。
然而我問他時, 他卻淺笑道:「葭葭,不用心疼我,我都告訴你了,不論我做什麼都是自願的。」
我抬眸望著他, 他深情的眼眸裡滿滿當當都是我, 仿佛我就是他的全世界。
我吸了吸鼻子, 逼退眼淚,「秦觀野,你是不是傻?如果我一輩子不離婚,你也要等我一輩子嗎?」
「一輩子也沒那麼長,不是嗎?我等得起啊。」
他說得那樣雲淡風輕,仿佛一生也不過是白駒過隙。
但一年有 365 天, 一天有 24 小時,每小時有 60 分鍾。
我也等待過別人,我知道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我慢慢地伸出手,握住他的。
被我觸碰的那瞬間,他的手輕輕顫了顫,表情從迷茫到驚喜用了三秒。
他小心翼翼地回握住我的手,試探著問:
「葭葭,如果我沒理解錯,這是不是代表……我們在一起了?」
「嗯,」我靠住他肩膀, 輕聲說, 「秦觀野,抱歉啊,讓你等了我那麼久。」
他輕輕擁住我, 嗓音溫柔:「沒關系啊, 我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不是嗎?」
19
戀愛滿一個月時, 正趕上七夕。
秦觀野的花束與眾不同。
人家是玫瑰。
他的是九百九十九支草莓味棒棒糖。
嗯,包裝的挺好看。
糖果也很好吃。
就是有點兒重。
我拍了張棒棒糖花束的照片, 發在朋友圈。
不多時,就收獲了一大堆點贊。
秦觀野剝開一支棒棒糖,塞進我口中。
我笑道:「好甜。」
讓我撫養他和小三的孩子,他怎麼這麼會羞辱我啊?
「(室」我剛準備給他剝糖,他就將我口中的棒棒糖拿走,直接吻住了我。
這個吻持續了很久。
結束時, 我氣喘籲籲地趴在他懷裡。
他勾唇道:「嗯,確實挺甜。」
停頓幾秒, 得寸進尺地說:「我沒吃夠, 還想再嘗嘗。」
啊?
再嘗下去, 我嘴巴都要腫了啊。
我想逃跑,卻沒逃掉。
被他按在腿上,親到腦袋缺氧。
直到被他放倒在床, 剝得幹幹淨淨,我的意識才恢復一點清明。
他的指腹帶著一層薄薄的繭,所到之處皆引起一陣戰慄。
我們擁抱,親吻, 交纏……
窗外,月光降落。
室內,一片旖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