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大驚失色。
腳踝上的傷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消失。
劇痛又一次席卷而來,隻是這次,我仿佛遭受了最嚴厲的酷刑,疼得視線模糊,呼吸幾乎停滯。
我仿佛被鐵鏈牢牢鎖住,隻能被動地接受系統的清洗。
這就是我們作為書中人物的命運嗎?
無盡的輪回,重蹈的覆轍。
我慘然一笑。
蒙眬中,我看到靳言踉踉跄跄地朝我走來。
鮮紅的血液從他渾身每一個關節流出,浸透了他的衣服,他就像從地獄來的閻羅惡鬼。
然而,他仿佛沒有痛覺般,一把抱起我,朝著空間裂縫疾步而去。
許初夏已經消失,而空間裂縫也在收窄。
系統發出尖銳的警示:
「請系統人物離開空間裂縫!三次警告後將執行懲罰程序!」
靳言卻不管不顧地拼命向前,使勁將我拋進了空間裂縫。
那裂縫邊緣如鋒利的刀刃,在我身上切割出無數細小傷口。
然而,靳言卻根本沒有跟過來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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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過來!」
我懸浮在虛空之中,使勁拽著靳言的胳膊,卻根本使不上勁。
男人臉色蒼白,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虛弱的模樣,他無聲地開口,對我說:
「我愛你。」
而後,裂縫突然急速關閉!
靳言的一隻胳膊被狠狠斬斷!
我目眦欲裂,極度的絕望讓我嘶吼出聲:
「不要——」
18
再睜眼時,我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
屋子很小,但布置很溫馨,窗臺上還養著向日葵。
我剛想張嘴說話,就不停咳嗽起來。
許初夏聽見動靜,推門進來,端來一杯水讓我喝。
我推開杯子,焦急地問:「靳言呢?」
許初夏嗫嚅了一下,搖搖頭。
我的指甲狠狠掐進手心,嗓音艱澀:
「那他的手……」
許初夏仍是搖頭:
「我醒來時,隻有你和我待在一起,再沒有其他了。」
我倉皇地跌坐在床上,不敢去想象,失去了一條胳膊的靳言留在那個世界會有多麼悲慘。
「你,你別傷心了。」許初夏幹巴巴地安慰我。
我無力地搖頭,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
「自始至終,他就沒打算和我一起走。為什麼?為什麼!」
「靳總說……他要留下來,徹底毀了那個世界。」
「瘋子!瘋子!所以呢?所以他就要拋下我?」
我又看向許初夏,「你早就知道?」
許初夏心虛地低下了頭。
許久,我全身脫力地低垂下頭,聲音悶悶的:
「你們還背著我商量了什麼?」
「靳總希望您在這個世界能好好生活,過上真正屬於自己的人生。」
我幾乎被氣笑了。
這是靳言那個瘋批能說出來的話?
這會兒演起大愛無疆了,早先來招惹我幹什麼?
為什麼要在我愛上之後,又從我的世界離開?
死瘋子!
臭變態!
神經病!
我惡狠狠地咒罵,撸著袖子跳下床,把許初夏嚇了個半死。
「說!你當初是怎麼穿越的!」
「啊?這,這……裴清姐,你不要衝動啊!」
許初夏是真的怕了,怎麼一個兩個都這麼瘋?
她拼命搖頭,然而還是架不住我的質問,猶猶豫豫地說了:
「就是看小說的時候……」
我直接在電腦前坐下,調出了網站,拼命地刷著網頁。
時鍾嘀嗒嘀嗒,沒有任何的變化。
可我不懂放棄。
我木然地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停地重復翻著那本小說。
我仿佛變成了一座雕塑,隻知道機械地刷網頁。
明明是一本輕松的甜寵文,我卻看得淚流滿面。
19
我沒能穿越回去。
三個月後。
我成了一名自由插畫師,收入不多不少,剛好夠養活自己。
許初夏,哦不,她的本名其實是叫蔡葵葵。
第一知道她的名字時,我也是驚訝的:
「你叫菜菜菜?」
「是蔡葵葵啦!」
「我覺得菜菜菜這個名字挺適合你的。」
「……哦。」
蔡葵葵換了家公司,依然是一個苦逼小白領。
我們倆一起租了個兩居室,生活倒也悠闲。
但我每天依然會去刷那部小說。
這好像已經成了我的一個習慣,就和吃飯睡覺一樣。
這天剛打開頁面,紅色的 404 一下子跳進視網膜。
我愣住了。
許久,我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刷新了一下頁面,依然是巨大的 404。
我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來,欻一下站起來,椅子都被我碰倒了。
來回轉了一圈,家裡並沒有什麼變化,我推門就出去了。
我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遊蕩,來來回回地尋找,像大海撈針一般。
突然,我想起了什麼,打車去這座城市最大的公園。
我進去之後直奔遊客中心。
在廁所門口,我終於看到了那個熟悉的人影。
靳言依然是那副桀骜又冷淡的模樣,雙手插兜,斜斜靠在牆上。
來來往往的行人都被吸引了目光。
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那一刻,落日餘暉透過落地窗鋪灑進來,濃濃淺淺的瑰色光華流轉,是我看過的最美的油畫。
靳言的目光沉沉地落到我的身上,黑色的眸子裡折射出細碎的金光。
我深吸一口氣,踮起腳湊到他耳邊。
熾熱的呼吸交錯:
「終於……抓到你了,靳言。」
20
三年之後,靳言在這個世界創立的公司獲得了 B 輪投資,並登上了財經周刊。
我依然當著小小的插畫師,偶爾心情好會給靳言的公司設計設計海報。
而菜菜菜……又一次抱上了靳總粗壯的大腿。
負責給公司的發財樹澆水。
她堅持,公司的蒸蒸日上有她不小的功勞。
行吧。
我和靳言領了證,但沒辦婚禮。
主要是我有心理陰影。
靳言在婚禮上滿身是血的模樣至今都會在我的夢裡出現。
這天,我又做了噩夢,眉頭緊鎖,額頭沁出一層薄汗。
蒙眬中,有人在溫柔地親吻我,一下一下地撫摸著我的頭發。
我逐漸平靜下來。
突然,「咔嚓」一聲,手腕被冰涼的東西覆蓋。
我睫毛動了動,睜開眼。
銀色的手銬將我和大床連接。
靳言朝著我笑得人畜無害。
我挑了挑眉剛想抗議,眼前一暗。
呼吸被掠奪,感官被控制,低沉的聲音縈繞著我:
「乖乖,我們辦個婚禮吧。」
「不要……」
我含含糊糊地抗議。
靳言的聲線變得委屈起來:「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你連個名分都不給我嗎?」
「……男人要什麼名分?」
靳言沒說話,身體力行地表示,他很在乎這個名分。
我呼吸一滯,渾身顫抖, 卻掙扎著抱住靳言的手臂——
曾經被斬斷的那條。
白皙的皮膚沒有一點傷痕,可隻有我知道,之前的創口是多麼可怖。
我靜靜落下一個吻。
靳言看著我的Ṫű̂ⁱ模樣, 收緊了胳膊:
「都過去了,乖乖。」
「嗯。」
「我們以後會一直在一起的。」
「嗯。」
「我好愛你。」
「我也好愛你。」
「那快給我一個婚禮吧。菜菜菜和她老公都有婚禮, 憑什麼我沒有?」
我被靳言的小孩子脾氣逗笑了。
月光柔和了靳言冷硬的輪廓,他的眉眼中盛滿了愛意和柔情。
我被蠱惑了,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夜很長。
幸好我們都有時間。
番外許初夏(蔡葵葵)視角
靳總是個瘋子。
我害怕他。
在我鼓起勇氣嘗試攻略了他二十多次後, 他終於煩了, 把我抓了起來。
我嚇得瑟瑟發抖。
可他竟然說要養著我耶。
我覺得,其實他也沒有那麼瘋。
我決定就跟他混了。
他也不怎麼管我種什麼花,我過上了在原來世界都不曾過過的好日子。
後來, 靳總又把裴清姐抓了過來。
她跟我不一樣, 老是要逃跑。
我有點疑惑,當個快樂的米蟲不好嗎?
人和人的想法差別可真大。
裴清姐放火跑出來的那一天, 我雖然很愧疚,但還是硬著頭皮舉報了她。
畢竟吃人嘴軟, 拿人手短。
裴清姐堅定地說要幫我回家。
我吃了一大口佛跳牆,覺得……倒也不必?
可我不敢說, 因為……她也挺瘋的。
反正當了那麼久的打工狗,裝傻賣呆、陽奉陰違那一套我是玩得溜溜的。
可後來, 裴清姐不知道怎麼就說服了靳總,靳總竟然也要送我回去。
裴清姐是有點子牛逼在身上的。
我本來不太想答應的,可靳總淡淡說了一句話:
「回去原來的世界,你還跟著我混。」
我立馬狗腿點頭。
婚禮那天,我其實非常忐忑。
因為靳總說他要留下來摧毀這個世界,再去找我們。
這也太難了。
可他是靳總,無所不能的靳總。
我選擇無腦相信他。
幹就完了。
我也曾經偷偷問過他的計劃。
他沉吟許久後告訴我,其實他已經找到了系統的核心所在, 但隻有在系統發生動蕩的時候, 才能趁機接近。
「所以, 你想趁著穿越通道打開的時候去摧毀系統核心?可是通道關閉得很快,根本來不及的。」
靳總鄙夷地瞥了我一眼:
「這點時間當然不夠。但是如果系統要開啟下一次穿書任務, 就必須將所有人物重置,重置也需要時間。」
我當時有點猶豫,我不知道系統重置是個什麼樣的過程, 這個過程到底有多久。
但我想, 靳總那麼聰明, 肯定有他的打算。
直到我和裴清姐回到了我的世界, 我才終於明白了靳總的計劃。
系統重置所有人物需要多久並不重要, 靳總隻要不斷地傷害自己,就可以拖延這個過程。
直到……他進入系統的核心地。
這個計劃太可怕了。
我根本不敢告訴裴清姐。
但凡我提了一個字。
如果靳總不成功, 裴清姐會宰了我。
如果靳總成功了,他會親手宰了我。
我守口如瓶。
萬幸的是,靳總成功了。
我可太開心了, 我就知道,我選擇的大腿足夠粗。
我又過上了米蟲的生活,快樂無邊。
我覺得吧,作為普通人, 就要有普通人的覺悟。
選擇大腿,堅定不移地抱上大腿,不帶腦子地跟著就完事了。
這就是我菜菜菜的人生信條。
啊呸。
是蔡葵葵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