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囚禁他的第三年,他站上了窗臺。
「陸秋,我就算死也不要和你在一起!」
人人都當我是瘋子,是變態,是想害死他的兇手。
可他們不知,光是為了愛他,我就費盡了全身的力氣。
而現在,有個人也終於等到了我放棄抵抗,墜入深淵!
1
「陸秋,你就是個瘋子!」
方思墨每次被綁住,無力抵抗時,都這麼罵我。
他通紅著眼尾,哭得泣不成聲。
夾雜著承受不住的喘息,很美。
眼底是對我的深深恨意,像是入骨的毒針,刺痛又冰冷。
可他的身體卻是如此炙熱。
像是……也愛我。
可也僅僅是「像是」。
2
我看著赤腳站在窗邊的男孩,將手伸向了他。
Advertisement
「思墨,下來好嗎?」
看似鎮定地想安撫激動的他。
可指尖不斷的顫抖終究還是出賣了我。
我怕,怕他像是羽毛般落下去。
悄無聲息,又驚天動地。
方思墨攥著窗框,笑得仿佛在哭。
「陸秋,你知道我最後悔的一件事,是什麼?」
還不等我開口,他就自問自答地說出了下一句。
「我最後悔的事,就是遇見你,認識你!」
「後悔你回陸家那年,我會衝上去幫你,然後沾染上你這個瘋子!」
一行清淚從他的眼眶流出。
他的身子在寬大的睡衣下搖搖欲墜。
身形被光勾勒出破碎的輪廓。
「被你囚禁的這三年,每次做夢夢到曾經,我都恨不得衝上去砍掉自己的雙手!」
「方思墨!別去,別去幫他!」
「可我每次醒來,都還是會看到你的臉。」
他深吸了一口,將目光從窗外的藍天白雲收回,看向我。
目光平靜得像是在看掉在地上的垃圾。
那麼淡,那麼厭。
「陸秋。」
「你為什麼不去死呢?」
3
從孤兒院回陸家的時候,我十二歲。
沒什麼感天動地的相認。
有的隻是大人們嫌惡的眼神,孩子們口中「那個乞丐」。
在陸家的大宅裡,我像是擁有主人身份的外人。
人人都叫我一聲「少爺」,卻又把尊重浮於表面。
我被孩子的身軀困死在這華麗的宅院內。
孤苦無依,無所依靠。
沒人期待我的到來。
他們都隻是和我有著血緣關系的陌生人。
車禍的陸總生不出兒子,就想起了還有我。
陸家是大家族,每年年底都會在陸家老宅舉辦聚會。
這一年,我剛好被接回來。
而,陸總並沒有要介紹我身份的意思。
角落裡,眼生又不討喜的我,被陸家的幾個孩子盯上。
他們撕壞了我的衣服,打腫了我的臉,扯著我的頭發,要把我按進泳池裡。
周圍的大人,他們品酒,攀談,毫不在意孩子間的「打鬧」。
臉被埋進水裡的滋味不太好受。
口鼻耳朵都被浸入水中,我想抬頭,卻又被他們嬉笑著按住了肩膀。
「你們看他像不像一條狗?」
「一條到別人家裡搶東西的落水狗!」
「哈哈哈,真可憐,喂,我突然想上個廁所了。」
「還用去廁所嗎?這不是現成的廁所嗎?!」
刺耳又尖銳的笑聲響起。
可這……不是我家嗎?
4
許久許久之後,我知道了答案。
不是。
瘋子是沒有家的。
最絕望的時候,方思墨出現了。
「你們怎麼欺負人?!」
「太過分了!」
「我要把你們做的壞事告訴陸伯伯!」
十二歲的他穿著白色的襯衣,美好得像是個天使。
可下一秒,這天使就抬腳把按住我的人踹進了泳池裡。
腿軟的我,跪坐在地上抬起湿漉漉的臉。
閃耀的燈光在他頭上加了光圈,像是在給他衛冕。
我不由得看呆了。
那一眼,我記了十幾年。
「你沒事吧?」
他走過來伸手摸上我的額頭時,我有一瞬間的怔愣,隨後乖巧地搖了搖頭。
隻是指尖緊捏在他的衣服上。
像是捏住了一束光,又或是救命的稻草。
「別怕,沒事了。」
「以後……我會保護你的。」
他眼神亮晶晶的,我以為我得到了救贖。
可……
我和他,盡管有著一個極其溫柔的開頭。
可惜,結局卻一塌糊塗。
5
我和方思墨成了朋友。
又或是單方面的朋友。
他是個驕縱的小少爺,脾氣有些大。
可我喜歡他,我願意捧著他。
高中時期,陸總身體越發不好,公司內亂。
我趁機加入戰場,用最不要命的法子,站穩了腳步。
可方思墨要出國了。
他哭著埋怨我:「都是你!要是你不回來,我怎麼會被趕出國?!」
陸家家大業大,方家就是在陸家的庇護下生存的小家族。
現在陸家在奪權,以方家的立場,站到哪方都不合適。
更何況……方思墨還和我相熟。
方家估計也是權衡了利弊,最後決定把他送出國待上幾年。
他哭到最後,累得趴在床上睡著。
就連夢裡都在嘟囔著怪我。
怪我不厲害,要是厲害的話,他就不用出國了。
「我討厭你!」
我起身幫他蓋了被子,彎腰在他額頭落下一吻。
「等你再回來,我一定可以保護得了你。」
我說到做到。
不到兩年,腥風血雨裡長起來的瘋子成了陸總。
二十歲的我,把陸家收拾得服服帖帖。
人人都說我手段狠辣,像個咬住肉就不松口的野狗。
呵。
這修羅場的世界啊,又有哪個正常人會活得下來呢?
6
從高中到了大學,我當了陸總四年,可等他回來卻等了五年。
我每年都會去方家拜訪,詢問他的歸期。
時間久了,傻子都能看出我的意思。
滿京市都知道我在等他。
男男相戀在現在不算什麼稀奇事。
可方家,不願意讓方思墨和我這個瘋子沾染。
我懂。
但他,也得回來。
我並不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
方家的決策人眼高手低,有著拼命向上爬的欲望,卻沒有與之匹配的能力。
所以方家出事,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沒落井下石,隻是靜靜地做了一個旁觀者。
看他碎裂,看他……不得不回來。
如果做好人要壓抑自己的本性,那我可能與生俱來就是個壞蛋。
如果方思墨不姓方,趁機吞沒方家所有資產才是我的作風。
方家短時間內需要大筆的資金投入。
圈子裡都是人精。
方家沒了辦法,隻好求到了我這裡。
「陸總,您看?」
我推了下鼻梁上的金絲眼鏡,笑道:「方總不是早就知道我的心意了?」
他沒再說話。
一面是家族根本,一面是親生兒子。
掙扎了三天,方家放出消息。
方思墨,要回國了!
指尖摩挲過平板上他的照片。
「終於,可以親眼見到你了。」
7
方思墨回國那天,是我親自接的飛機。
他比從前高了、瘦了,下巴一抬的樣子像是隻高傲的小天鵝。
眼神瞥到我時,眼底還帶著不願。
還是和小時候一樣驕縱。
我把玫瑰塞進他的懷裡。
「不想看到我?」
他冷哼一聲。
「陸總好手段啊!」
抬腿上了車,不搭理我。
半點好臉子也沒給我。
當晚,在 A 市最繁華的夜店裡,我叫了人給他接風。
我出門親自去拿特別定制的手表,想給他當禮物。
結果回來的時候,我卻聽裡面有人問:「思墨,你給陸秋喂什麼迷魂藥了?出國五年了,還這麼惦記你?」
「誰說不是呢,陸秋現在可是炙手可熱的大佬,想爬他床的人多得是,你可得盯緊點。」
坐在沙發上玩骰子的方思墨,聞言一把把骰子丟到了桌面上,不屑地冷哼一聲。
「陸秋?他就是條聽話的狗,一個瘋子!」
「你們以為我願意回來嗎?」
「要不是他對方家動手腳逼我回來,我現在正在國外痛快著呢!」
有人覺得不對,想替我說上幾句。
剛開口,就被方思墨不耐煩地打斷。
「行了,別提他了,提到他我就煩。」
站在門外的我,手猛地攥緊了禮物的盒子。
心像是被針扎了一下,漏了個看不見的洞。
8
他於我而言,是一抹照進晦暗世界的光。
所以我寵著他、縱容他,想把全世界都捧到他面前。
可他不想要。
因為方家的事,他被迫來我面前求我。
精致的男孩眉眼間滿是厭惡。
這種眼神,從他回國後,我見了許多次。
「陸秋,方家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幫不幫你說句話吧!」
他不耐又別扭地側過頭Ṫů₎,臉上還帶著難堪的緋紅。
我坐在辦公桌後,斂下眉眼,直截了當地開口:「那天你在夜店說的話,我聽到了。」
方思墨先是一愣,隨後惱羞成怒地朝我喊了起來:「聽到就聽到了!你以為我怕你嗎?」
「要不是你!當年我也不用被迫匆匆出國,也不用現在又毫無準備地回來!」
「陸秋,你別以為你現在成了陸總,就真的是個人上人了!」
「你別忘了當年你剛回來有多狼狽,我可都替你記得呢!」
他不顧一切地發泄著心中的怒火、委屈。
可我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直到他歸於平靜。
我從椅子上站起,指尖輕叩在桌面上,聲音平靜地敘述。
「方家的事,我會幫的。」
「至於你,如果你能喜歡上我,那是最好。」
「如果不能,思墨,我希望到時候你不會後悔!」
如果愛意遲遲得不到滿足,那佔有欲和恐慌就會佔了上風。
而我,作為一個瘋子,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
9
方家的資金到位後,在接下來的一年時間裡,又向陸氏大大小小地借款幾億。
欲望使人貪婪。
在我的縱容之下,方家終於坐不住了,想要利用我對方思默的感情,騙我籤下漏洞百出的合同。
我坐在辦公桌後,拿著手裡的合同,嗤笑一聲。
昨晚,一直對我很是抵觸的方思默,居然主動約了我見面。
約的地點是市內有名的酒店,他明知我的心意,卻說:「陸秋,我有些心情不好,你可以陪我喝喝酒嗎?」
對自己的追求者,約在夜裡的酒店,還說著曖昧不明的話語。
我帶著禮物和玫瑰應邀前來。
一進門,帶著醉意的方思墨就勾上了我的脖子。
「陸秋,謝謝你來陪我。」
他靠得很近,濃鬱的酒味包圍了我。
可他望向我的眼底深處,卻是濃烈的勢在必得。
他心裡的反感和算計,我都清楚。
可我愛他。
我不在意。
是你自己落入陷阱,以身誘虎,這次我不會松開手了。
我丟了手中的花和禮物,將隻穿著浴巾的他按在了門板上,居高臨下地看他:「想清楚了嗎?」
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掙扎,最後被擺脫我的欲望吞噬。
「陸秋,我想你愛我。」
我捧住他的臉,急迫又兇狠地吻上去。
指尖順著寬松的睡衣滑進去,在他難耐的喘息聲中四處遊走。
那夜過得混亂又糜爛。
第二日清晨。
我起床時,他費力地睜開眼睛把合同遞給了我,低垂著眸子,不讓我看清他眼底的算計。
「陸秋,方家……很看重這次的合作,你能幫幫忙嗎?」
我定定地看他半晌,最終伸手拿過了合同,利索地掏出筆在上面籤了字。
將合同遞回去時,方思墨激動得唇都在顫抖。
看我時,第一次眼底帶著光。
很好看。
隻可惜,過不了多久,他就會更加恨我和失望。
10
一切依計劃穩步進行。
從我籤完合同後,方思墨和方家連戲都不肯演了。
一個開始借著陸氏肆意斂財。
一個開始遊走在各大夜店,甚至還和其他男人打得火熱。
其中和霍家的霍安,最是熱絡不過。
霍安是霍家的獨子,自詡正統的繼承人,平日裡最瞧不上我們這些私生子。
因此,他一直看我不順眼。
這次和方思墨走得這麼近,八成是想撬我牆腳,給我難看。
「陸總,一切都準備好了。」
秘書敲門,我點了點頭。
是該給貪婪的人一點懲罰了。
不然,豈不是對不起我這個瘋子的名頭?
合同早就被我動了手腳,方家一夜之間滿盤皆輸。
不僅是我,還牽扯了幾個別的公司,一團亂麻。
方思墨接到消息時,正在夜店,聽到消息就開車一路闖進了陸家。
我坐在茶桌旁,給自己倒了杯茶,聽到動靜,抬眼看了快要爆炸的方思墨。
「坐。」
他衝過來一把掀翻了桌面上的茶壺,聲嘶力竭得像是個瘋子:「別裝了,陸秋,方家的事是你做的吧?」
「是你故意下套來害我們家的,是不是?」
我平靜地抬起頭,將手上唯一一個完好的杯子放在桌面上。
「我沒下套害他們,是他們想來下套害我。」
我隻是反擊。
我從沒想過傷害方家的任何一個人。
我從來不想讓方思墨難過。
「是他們的貪心害了自己。」
我說的是實話,可他聽不進去。
「如果不是你一次又一次地給錢,他們怎麼會越虧損越多?」
「你明知道我爸就不是什麼厲害的人,如果不是你逼我們,我們怎麼會選擇這種辦法?」
「你口口聲聲說你喜歡我,卻還要逼我去上學,禁止我去夜店,如果你真的是喜歡我的話,從陸氏給方家一點錢怎麼了?」
「就是全給了又怎麼樣?反正你喜歡我,你活該!」
他理ŧŭ̀₅直Ťū⁸氣壯地質問我。
言語間的理所應當一如平常。
我覺得好笑。
「思墨,你做的任何事,我都不會怪你。」
「但方家的其他人不是你,我不會原諒他們。」
我起身捏住他的下巴,輕聲問他:「所以,你想好怎麼替他們求情了嗎?」
他沒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