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3
後來,我因這一口怨氣,看他怎麼都不順眼。
他也忙,我倆連吵架的工夫都沒有。
十年來,他一步步成為殺神,戰神,天生的將星。
光芒萬丈,脾氣也越發地差。
每每回家,身上大傷小傷不斷。
我曾說過他活不久,他堵住我的嘴說我晦氣,沒想到一語成讖。
我起身,將帕子隨手擱到一邊。
「叫恕文進來。」
「是。」
馬奴精神抖擻,仍舊穿著他那身粗布麻衣。
「夫人叫奴才?」
我示意他走得更近一些:「背上的傷好了嗎?」
馬奴微微一愣:「這傷算不得什麼。」
「等會讓太醫也給你看看,別落下疤痕,不好看。」
馬奴乖巧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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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他湊到我跟前,眨著眼睛,輕聲問我。
「夫人昨夜滿意嗎?」
他問得極為誠懇。
我猜想他可能是擔心我睡完就扔,被我趕出侯府。
「還不錯。」
這倒是實話。
雖是第一次,但他似乎頗有天賦,對我身體格外熟悉。
否則我也不會情到深處叫他故人的名字。
「和侯爺比如何?」
「放肆。」
我瞇眼,眉頭微蹙。
馬奴低眸,我看到他濃密而長的睫毛微微掃動。
「奴才隻是想知道,夫人把奴才當什麼。」
「好用的玩意。」
我脫口而出,復又掐住他的下巴,強迫他抬眸看我。
「少一些妄想,明白嗎?
「你比不上許平候一根汗毛。」
14
和馬奴愈發親昵的這段時間內,我連出門都少了。
他的確好用,自打上回問過我一次之後,便再也沒有提起過許平候。
我還以為他會有些不舒服,卻沒料到他反而一天比一天高興,看不懂。
可好日子沒過幾天,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許平候遺孀私自養男寵的消息傳了出去。
還沒等到母親來問,舅舅一句口諭便將我和馬奴都叫進了宮中。
舅舅親眼看著許平候長大,對他而言,許平候更像是他的兒子。
故而他今日臉色極差。
「陳酒卿!你是瘋了嗎?」
舅舅鮮少叫我的全名,我知道他是真的怒了。
帝王一怒,流血千裡,今日我隻怕保不住馬奴。
馬奴被他麾下的羽林衛圍住,捆綁起來。
「鞭笞一百下。」
一百下,這是沖著將人打死去的。
我跪在舅舅跟前,沒有開口求饒。
我與母親一生的榮華富貴都在舅舅一念之間,我很清楚誰是可以得罪的,誰是千萬不能得罪的。
「舅舅,小酒知錯了。」
比起馬奴的這一條賤命,我還是比較在乎我自己。
身後羽林衛已經開始動手,馬奴一聲不吭,那鞭子上頭可是帶著倒刺,勾進人的肉裡再翻出來,可以說是酷刑。
「小酒,你怎能做出這樣荒唐的事情?恕文他才走了幾日,你這不是叫他泉下心寒嗎?」
舅舅眼中含淚,許平候死後,他已經接連數日不曾上朝。
無他,不過是太過悲痛罷了。
眼下看見我完全不把許平候的死當回事,舅舅心中隻怕對我極為失望。
「小酒隻是因為,他……」
我轉身指了指馬奴。
「他很像恕文。」
馬奴詫異抬眸,他備受痛苦的雙眸一下子亮了。
望著這雙澄澈的眼,我有幾分羞愧。
把他當作替身也就罷了,如今竟還要讓他丟了性命,實在是我的罪孽。
興許是我的話讓舅舅動容,他抬手示意羽林衛停下。
舅舅拂袖走下高臺,走到馬奴身前。
二人不知說了什麼,太遠了,聽不清。
「小酒,你先回去吧。」
我不解,風頭怎麼調轉得這樣快?
「此人暫留宮中,此事朕會給你捂得嚴嚴實實。」
我隻當舅舅疼我。
內侍扶我起身,我故作跪得太久,在平地上踉蹌得險些摔倒。
舅舅果真神色慌張,親自來扶我。
「身子不好,還弄這些幺蛾子。」
舅舅欲言又止,卻也不好說得太直白。
「讓舅舅失望了,小酒萬死難辭。」
我一眨巴眼,淚珠子便聽話地滾落。
「隻是不知,是誰故意挑撥舅舅同我的關系?」
舅舅掃了一眼外頭:「還能有誰?」
15
出嫁後,我沒有回過高家。
我隨母姓,父母早就和離。
高家對我們母女一直都頗為不滿,總是明裡暗裡地使絆子。
這十年來,是許平候一直震懾著。
我出宮,坐在馬車上,越想越生氣。
眼下在心中細細捋來,馬球場上那匹馬怎會突然失控,還偏偏這麼巧朝我踩過來。
要不是馬奴,隻怕我當即便死在那了。
高衙內一計不成,見我帶走馬奴,便又生一計。
草包似的醜貨,許平候一死就想要我的命。
還真是可憐了他那指甲蓋大小的腦子,竟能苦心積慮想出這般陰損的招數來。
馬車抵達高府門口,我下車時隨手扯了馬夫的鞭子,帶著丫鬟往裡頭闖。
家丁自然不敢攔我,卻隻是一路疾行向前通報,直到高衙內嬉皮笑臉出現在我面前。
他似乎料到我會來,油膩地問。
「小酒姐姐,有何事?剛從宮裡出來吧,你的小馬奴呢?」
我沒跟他廢話,一鞭子打在他身上。
他肥頭大耳,叫得倒是大聲。
「你今日若是敢躲一鞭子,我誅你九族。」高衙內知道我的性子,從小到大他沒少挨我的打。
他果真不敢再動,我心裡頭數著鞭子的數量。
整整二十七下,馬奴受了,高衙內就得原封不動還給他。
最後一鞭子打完,我手累了。
高衙內喊得嗓子沙啞,隻剩下細碎的哭聲。
他的家人這才姍姍來遲,誰都不敢勸。
「我警告你,下回再鬧幺蛾子,我真的會殺了你。
「你們高家人,最好也少在我面前晃悠!」
母親當初嫁進來,是因為愛極了父親。
父親不過是個落第的鄉生,若非娶到長公主,他們高家哪能有如今的盛況?
可事實證明,泥腿子嫁不得。
一家子的賤種。
母親沒生兒子,他們竟當著母親的面叫男人睡丫鬟,惡心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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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高家發了大脾氣的事,母親也知道了。
她幫我擦手:「下回叫奴才打,別臟了你的手。」
我噗嗤笑出聲,我們母女倆還真是如出一轍。
「舅舅還在生氣嗎?」
母親笑笑,她伸手摸了摸我額間的碎發。
「沒有,你舅舅終歸疼你。就連你那馬奴,聽聞也沒出什麼事。」
我心中歡喜,忙問何時能放他回來。
「急什麼?許平候棺槨明日就要到了,在發喪守靈期間,你真的不能再胡來了。」
母親扭了扭我的臉,謹慎囑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