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婢女青荷 3758 2024-12-25 15:04:32

我九歲進府,之後到了沈奕安身邊。


每日,他醒我已醒,他睡我未睡。


吃的是剩飯,喝的是冷茶。


所有人都贊我有福氣,能得世子青眼有加。


就連世子都問,青荷啊青荷,如何才能讓你一輩子待在我身邊?


我自是巧言,別說一輩子,我青荷下三代,肯定都是要伺候世子的呀。


沈奕安被我哄得眉開眼笑。


卻在我出府後,瘋狂壓抑。


「楚青荷,你就是個騙子!」


1


九歲時,爹爹託人將我賣進了沈家做丫鬟。


什麼都不懂,被分在了洗衣房。


冬日,井水刺骨,十指生瘡。


卻因沒洗幹淨被褥,被管事的媽媽掐著脖子摁在水桶裡醒腦。


著了涼,生了一場大病。


我怕死在洗衣房,索性將半年攢的幾十個銅板,一股腦兒送給了管事趙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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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媽媽問我何不恨她,反而給她送錢。


我腦子燒得迷迷糊糊。


「活人才能生恨,人死了還恨什麼。」


趙媽媽見我小小年紀,人卻通透,收了錢,給我灌了三碗湯藥。


病好後,我就跟在趙媽媽手底下做活,日子輕快了起來。


十歲那年,後院要從洗衣房提兩個灑掃院子的女婢。


趙媽媽舉薦了我,不為別的,隻因我說以後月錢兩成歸她買酒喝。


灑掃園子雖清苦,要早起,可好歹不用碰井水,手算是保了下來。


一掃就是一年多,從園子裡掃到了大夫人院子裡。


十一歲那年,陳小娘院子裡的春杏塞我一角碎銀,叫我幫她通風報信,老爺何時回內院。


我看不慣陳小娘逢高踩低的做派,將那角碎銀扔在地上,用掃把掃出了大門外。


陳小娘大概是忘了,冬日大雪連天,園子裡的雪來不及清掃。她非要踏雪迎春,摔了一跤,特意將我叫過去,叫人打了我兩巴掌。至今我右耳還間歇性耳鳴。


我又怎會收她的破銀子。


沒想到這事被大夫人知道了,大夫人將我叫進去,賞了我一根銀釵,升了三等丫鬟。


三等丫鬟好啊,有屋住有花戴。


夫人心情好了,還會賞賜些吃不了的糕點瓜果,我月銀也多了起來。


後來,因著我在家做過飯,就成了小廚房幫工,幫工幹得好,又升了二等丫頭。


這一年我十五,府裡的大公子沈奕安十七,中了二甲四十八名。


夫人甚喜,擴了院子,見我出落得好,撥了我去公子院裡伺候。


因是夫人賞的,沈奕安提拔我管了小廚房。


沈奕安少年老成,雖溫文爾雅,卻並不好伺候。


他萬事都言好,卻萬事不上心。


從不懲罰下人,可院子裡每個人都戰戰兢兢。


後來我在吃食上發現了他的些許小癖好。


比如,今日心情好,青芥吃得多。


今日低氣壓,肉食見底快。


而且他的飯量,粥米皆有變化。


我將這些小變化繪制成冊,久而久之,掌握了公子院裡的晴雨表。


早飯過後,我會提醒屋內伺候的丫鬟該不該躲遠些。


久而久之,沈奕安也察覺了,我被調到了屋裡,伺候他吃飯。


他那點起起伏伏的心情總能在我的美食下漸漸鋪平。


又過了一年,我就升成了沈奕安屋裡的大丫鬟。


每日,他醒我已醒,他睡我未睡。


我任勞任怨,步步驚心。


隻為爬到月銀的巔峰。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條,我對沈奕安絕無二心。


因為我明白,在這府裡,最忌吃裡爬外。


在沈奕安心裡,最喜安靜乖巧。


我的乖巧顯然得了沈奕安賞識,他放任我為他鞍前馬後。


闲暇時教我算術記賬。


他名下的產業皆由我打理。


我是他養起來的舟,亦是他磨鋒利的劍。


沈奕安總盼著我獨當一面。


卻不知,我的心也被他帶野了。


我總想去他說的北疆南水一看,五嶽巔峰一覽。


我也想去那田耕地頭、名城古都逛逛。


以前我隻想攢夠了錢回家。


如今我卻向往雲端的自由自在。


所有人都贊我有福氣,能得世子青眼有加。


可我的心卻如同種子萌芽。


過夠了吃剩飯喝冷茶的日子,越來越想離開沈府,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這些,沈奕安全然不知。


他隻會在茶餘飯後,視線隨著我忙東忙西。


然後修長的腿搭在雲凳上,叫我過去幫他倒茶。


我倒了,他捏著不喝,反問我。


「青荷啊青荷,如何才能讓你一輩子待在我身邊?」


我內心深吸一口氣,面子上卻不顯。


「別說一輩子,青荷下三代,肯定都是要伺候世子的呀。」


我巧言,如果我能有下三代的話。


沈奕安被我哄得挑眉輕咳。


清冷冷的人也有了笑模樣。


我清楚地看見他透紅的耳垂,滾動的喉結。


呀呀呀!這樣的公子也不知以後會便宜了哪家小姐。


誰看見都得為之瘋狂。


可是,我卻等不到那一天了。


畢竟,這裡不是我的歸宿。


2


大夫人喊我去回話。


我到了,她卻又不願意見我。


隻讓我立在廊下等。


這一等就等到了華燈初上。


屋裡的丫鬟婆子進去了又出,我人杆子杵著礙事,腳步是挪了又挪。


小丫鬟躲在角落裡對我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紅暈就悄悄爬上了臉頰,臊的!


一等女婢犯錯,並不需要如何打罵,主家對你橫眉冷眼就足以讓你在院中失了威信。


同時,好日子過慣了,會讓你有種人上人的錯覺,臉皮就逐漸薄了起來。


我努力忽視四處打量的目光,低著頭沉思。


公子院子裡的衣食住行一如往常,並不曾錯了半分,丫鬟僕從各司其職,也沒什麼好說的。


唯一有問題的,大概就是我……


我低頭看著自己蔥白的手指,纖細的臂腕,再往上,大概還有一張人見人誇、杏花粉黛的臉。


加上公子這幾日離開內院的時間,稍稍晚了那麼一刻鍾。


「呼!」


我呼出好大一口濁氣。


心底很是委屈,長成這樣難道是我的錯嗎?


難道要讓我找把刀劃了自己的臉,然後再在公子屋裡伺候嗎?


我又沒去爬床,為什麼要罰我?


我什麼都沒做,不,我什麼都做得很好,為什麼還要受這些莫須有的冤枉氣?


我自認我對大夫人還是有三分了解的,如若我此時服個軟,她大抵會給我臺階下。


可是,我卻不願跪下求情。


我選擇了站著裝傻充愣,仿佛這般就能維護我那幼小又可笑的自尊。


屋裡點了燈,夫人還是沒叫我進去。


院外清風徐來,伴著一股熟悉的檀香走近。


我鼻頭輕嗅,遂抬眼,看見了那道熟悉的高瘦人影。


他仿佛尋常的來請安,隻在我身邊稍頓足,側目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的一瞬,我委屈得差點掉下淚來,匆忙低頭。


隔了一會兒,他腳步邁開,進了屋內。


接著就是母慈子孝,歡聲笑語,席間誰也沒有提起我。


又等了兩刻鍾,沈奕安出了屋,大步往外,路過我時大聲吩咐。


「還不趕緊跟上!」


我看了一眼屋內,選擇跟沈奕安回去。


沈奕安的步子很大,他走一步,我要小跑兩步才能跟緊。


路過院子裡假山的背光處,他腳步一頓,我一頭扎了上去。


「啊!」我抬手揉著發痛的腦門。


沈奕安卻嘆了口氣,側身將我的另一隻手拽進他寬大的雲袖下。


「站了多久,手為何這樣冰冷?」


沈奕安的手指幹燥溫熱,裹著我的手,溫度瞬間傳遍四肢百骸,激得我渾身一震。


「怎的也不使人去前院喚我一聲,你也不用站到這個時候。」


他自言自語,借著夜色遮掩,拉著我的手一步一步向前。


我卻後知後覺,這般不妥,萬一被人瞧見……


我想將手抽出來:「公子?」


沈奕安卻沒松手:「再握一會兒,等你暖和一些我再松手。」


他好像光芒萬丈,這一刻我放任自己被他牽著,心中千絲百縷。


3


第二日,沈奕安一出門,我就去了大夫人院子負荊請罪。


昨日的放縱已經夠本,再不低頭求饒,隻有死路一條。


大夫人這回沒讓我跪著,很快喚了我進去。


「青荷你快來看,張大人府上送來些絹花,聽說是張家二小姐親手做的。你幫我看看,哪朵更好看?」


我上前瞅了一眼,盒子裡的絹花栩栩如生,以假亂真,看得出來是下了功夫的。


「夫人,張二小姐手巧心靈,必定都是精品。」


「你倒是會說話,可在我心裡啊,這絹花做得再好,也比不過咱們府裡的柏樹挺拔。」


我低著頭沒說話,大夫人的意思不言而喻。


張二小姐是好,可卻配不上我兒子沈奕安。


張二小姐,官宦嫡女,都配不上沈奕安,我一個狗屎堆裡摸爬滾打上來的小賤婢,就更不能肖想了。


我瞬間跪地,與夫人磕了三個頭。


「夫人,青荷得您賞識,才撥到公子院子伺候,這幾年兢兢業業,並無半點逾越之舉,以後也萬不敢有非分之想。


「而且家裡父母年紀大了,隻得我一個女兒,還盼著我年紀大了能放出府去,陪伴左右,還望夫人明察。」


我一磕到底。


良久,大夫人才出聲。


「起來吧!我說什麼了就嚇成這樣,咱們沈家是開明人家,如若將來公子離不得你,自會給你一個名分。不過那也是在公子正經的妻過門之後。


「如若在那之前,他院子裡若傳出什麼不該有的風聲,壞了公子的清譽,我定不輕饒。」


那日,我是抖著腿回去的。


跟著我回去的,還有張二小姐做的一盒絹花。


大夫人隻挑了一朵,其餘皆賜給了我。


院子裡的姐妹,稀罕得不得了。


說還是我得大夫人賞識,我笑笑沒說話,讓她們把絹花分了。


恩威並施,誰又能理解我的如履薄冰,逆水行舟?


4


哥哥來了,在二門上等。


我去得稍晚些。


哥哥皮膚黝黑,一笑一口白牙,人卻精神得很。


衣料也穿得體面,看得出來日子過得不錯。


他年前已經娶妻,如今正是春風得意時。


「阿妹,爹娘讓我來看看你。」


哥哥給我帶了許多鄉下的特產。


言談間,說家裡用我寄回去的銀兩翻新了房子,爹娘一間,哥嫂一間,幼弟一間,就連未出世的侄兒都考慮到了,獨獨沒有我的。


「那將來我回去住哪兒?」


「啊?」哥哥窘迫,「阿妹還回去嗎?」


「不回去,難不成一輩子待在這高門大戶裡當丫鬟嗎?」


哥哥錯愕不安,我卻在他的神色中讀懂。


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以為,我會在這府裡當一輩子差吧。


他們就沒想過我也會有年老色衰的一天嗎?


我老了,難不成席子一卷,丟到南山去自生自滅嗎?


雖我即使出府也沒準備歸家,可我依然止不住地心涼。


送哥哥出府的時候,碰上了大夫人院子裡的馮媽媽。


我趕緊拉著哥哥的手裝不舍。


「娘親替我說的那門親事我很是滿意,就是不知,人家等不等得起我出府。」


馮媽媽聽了一耳朵,走沒影了。


哥哥還很是納悶。


「娘親啥時候給你說親了?」


「你別管,這些首飾你拿出去變賣了,給家裡添置家具吧。」


「怎的這麼多?」哥哥問。


「剩下的就攢著,就當是我給爹娘的養老錢。」


哥哥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我心道一場養育之恩,爹娘以後就交給你了。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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