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
到家已經快半夜了，我洗了澡，頹廢地摔進大床裡。
直播間的熱鬧是真的，微信裡的孤獨也是真的。
我來來回回點進置頂好友的聊天框，反反復復輸入又刪除，最後嘆一口氣，鎖上屏幕，把手機塞到枕頭下面，努力地沉入睡眠。
手機在枕頭下面叫囂，是聞川打來搭車的電話，我回復等一會兒就扔了手機去洗漱，完美錯過手機裡的一場大戲。
我載著聞川悠哉遊哉地到達公司，剛進大門就撞上了火急火燎的主管，然後我和聞川就被雙雙請進會議室了。
我琢磨最近忙沒什麼直播事故，雖然昨天聞川摘了口罩人設崩了，但是我一哥地位估計也沒了，我倆扯平，再瞟到聞川一臉淡定，我就更放心了。
主管一臉嚴肅地拋出一個炸彈：「聞川，闞嶽，你們倆炒 CP 為什麼不提前通知公司？」
我一臉懵圈：「？」
炒什麼？什麼 C？什麼 P？
聞川十分誠懇地道歉：「對不起主管，都是我太著急了。」
我持續懵圈：「？」
聞川你在說什麼啊，是中文嗎？我九漏魚了？
主管氣憤又無奈，投屏了昨晚微博熱搜的截圖。
#聞川闞嶽直播示愛
#穿越 CP 接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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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川闞嶽在一起了
#聞川闞嶽直播連麥看臉的和聽聲的都沉默了
……
6
大紅框圈出來的這些熱搜話題文案看著普普通通，甚至有些老套，但我極長的反射弧終於接駁成功之後，才發現這些話題是多麼勁爆。
一哥之爭什麼的立刻秒變小兒科好嗎？
這和公開出櫃有什麼區別？
我再次看向聞川，他比之前還淡定誠懇。
我哭喪著臉轉向主管：「主管，我錯了，我不該口嗨，您看怎麼處罰比較好，罰錢還是停播，寫檢查還是公開道歉？要不我直播澄清一下，我和川哥清清白白，日月可鑒！」
主管：「……」
「還有川哥，」我轉過來看到聞川一張表情凝固的冷臉，「對不起川哥，你崩人設我負一半，不，百分之八十的責任，你看我……」
「怎麼賠」三個字被聞川涼涼的眼神硬生生逼了回去，他也語氣涼涼地問我：「小嶽，和我炒 CP 這麼委屈你嗎？」
怎麼聞川聲音這麼好聽，說的話我一句都聽不懂呢？
「行了，聞川，你別添亂了。」主管如天神降臨一般拯救我於水火，他用不成器的眼神分別看了我和聞川一眼，「這件事我會和公司公關部給出方案，你們都回去吧，正常直播，正常互動。」
我點點頭，趕緊逃離會議室，天知道我和聞川哪有什麼正常互動，都是零互動好吧？
我沒看到後面的聞川一臉傷感。
7
躲進我的工作間，坐在我的椅子上，從兜裡摸出手機一看，才發現信息多得簡直要爆炸，微博、微信全是來問我怎麼回事的，微信置頂卻空空如也。
我合上手機閉上眼，緩了好一會兒才平復了心情。
晚上正常開播，直播間人數暴增，彈幕卻千篇一律：【穿越 CP 今天接吻了嗎？】
我有點兒頭疼，我的幾個鐵粉在這清一色的彈幕海洋裡奮力掙扎，向他們的帥兒子我發來誠摯的問候。
【穿越了嗎】也在，他問我是不是很困擾。
是是是！但我現在真的看不了「穿越」這倆字兒。
今天的直播太痛苦了，我試圖和大家聊聊深沉的人生理想，升華一下他們隻看臉的膚淺認知，可他們隻想知道我和聞川到底親沒親。
我卡著點兒下了播，抓起車鑰匙開出公司，晃了一圈開到城西的別墅區，看了一會兒黑燈瞎火的闞家大宅又開回了我的小公寓。
結果剛出電梯就看到我家門口立著聞川。
我腳步一頓，他不能是來親我的吧。
聞川拎起手裡的塑料購物袋，問我：「要不要喝一杯？」
他從眼神到動作都坦坦蕩蕩的，我想不出拒絕的理由。
主要是我可能真的需要喝一點來屏蔽下這紛亂的世界。
我點點頭，把聞川讓進來。
8
酒，壯的就是我這慫人的膽。
我雙手搭在聞川肩膀上：「聞川，你聽我說。」
聞川放下手裡的酒，等著我的後話。
我：「聞川，我和你炒 CP 我不委屈，但是我不能和你炒 CP。」
聞川也很認真：「為什麼？」
我一本正經：「因為炒完你就嫁不出去了。」
聞川失笑：「首先，我是個男的，用『嫁』這個字多少有點兒牽強，其次，這和跟你炒 CP 有什麼關系？」
「小嶽，你得給我一個令人信服的理由。」
什麼玩意兒，炒 CP 還得讓你幸福？
我皺起眉頭，深吸一口氣：「你一定要知道嗎？」
聞川收斂笑意，表情鄭重：「嗯。」
我閉了閉眼，豁出去了：「川哥，我喜歡男的，所以我們不能炒 CP。」
「為什麼？」
還要問為什麼，我的天，這合理嗎？賣腐是什麼好事兒嗎？
我放開聞川，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小伙子長挺好看，怎麼這麼執著呢，男同就在他身邊，他怎麼不害怕呢？
「小嶽，為什麼？你是不是害怕？」
還問我害不害怕？我當然……害怕。
「我怕我愛上你啊，川哥。」我垂下眼，不再看聞川，男同不丟人，但掰彎直男的男同多少有點兒不道德。
我不能不道德。
聞川整個人都放松了，拿起易拉罐喝了一口，然後追問：「為什麼不能愛上我？」
頭疼，這不是我們心知肚明的事兒嗎？
算了，還是我來把話挑明：「我不能對不起我的粉絲。」
我仿佛看到聞川頭頂飄起來一個巨大的問號。
但來不及了，我的天他黑了。
我醉過去了。
9
接到主管通知的時候，我真情實感地頭疼了。
因為熱度實在太高，公司昧著良心要把我和聞川的「川嶽 CP」鎖死，並且喪心病狂的是，已經通知公司各線主播去蹭「穿越 CP」的熱度了。
你沒看錯，是「川嶽」，也是「穿越」。
一時之間，微博、抖音、快手、LOFTER、小紅書……我不管點開哪個 App，都能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刷到我和聞川的各種 CP 飯制。
什麼是信息大爆炸？我已經深切體會了。
如果真的能夠穿越，我一定會穿越回和聞川連麥的那天，一榔頭敲暈我自己或者一把啞藥毒啞我自己。
10
小嶽我除了炒過顏值，也是炒過「敬業」人設的。
雖然不怎麼情願，但為了公司的繁榮發展（這一句是主管的激情輸出），我光榮且敬業地扛起了川嶽 CP 的大旗。
可……這 CP 究竟怎麼炒啊？
不好意思，本男同雖然坦蕩，但情史為零。
九年義務教育教導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於是我登錄許久不用的小號，潛入了聞川的直播間。
恰好趕上聞川一曲結束，他喝了口水說：「休息一會兒，我看看彈幕，咱們聊會兒。」
彈幕：【川哥是真的和小嶽一起吃過飯嗎？】
聞川：「吃過啊，上次小嶽還請我吃了夜宵。吃完還開車送我回家。」
喂，不就是順便的事，怎麼讓你說得這麼曖昧啊？！
彈幕一片「嗷嗷嗷」，聞川又接了一句：「順不順路？順路啊，我和小嶽住一起。」
嗯？造謠是要負法律責任的！我忿忿打字，可這條彈幕瞬間被淹沒了。
聞川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更正一下，剛才那句有誤，我和小嶽住同一個小區。」
彈幕：
【川哥不對勁！】
【嚴謹分析，他上一句是真的！】
【合理猜測，他後一句是假的！】
【不懂就問，住一起和住一個小區有區別？】
……
我戳手機屏：【有啊！那麼大一個區別看不到嗎？！】
然後被成千上萬的【沒區別】覆蓋掉。
心好累。
明明什麼都沒有，但就這麼一會兒工夫，我仿佛看到我已經和聞川 do 了。
我決定離開聞川的直播間，他這個教材，對我來說有點兒超綱了。
但離開之前，我還得問個問題：【為什麼是「川嶽」不是「嶽川」？】
事關尊嚴，不問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