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沈丹熹在他身上沒有發現魘蟲的痕跡,垂下頭,目光落在他懷裡的鳥蛋上,但這一次當她想要用靈氣查探鳥蛋時,卻被漆飲光抬手擋住了。
“殿下,不可。”漆飲光急道,將蛋護得嚴嚴實實,“它現在還太脆弱了,是受不住殿下的靈氣的。”
沈丹熹被他握住指尖,漆飲光對這顆蛋有著超乎尋常的重視和保護欲,他是真的把這顆蛋當做了他們的子嗣。
“這蛋殼裡,真的能孵化出孩子嗎?”沈丹熹懷疑地問道,心中生出一種微妙的感覺,在他的阻攔下收斂了指尖上的靈氣。
“當然。”漆飲光毫不猶豫道,眼中含著期待的光芒。
他拉住沈丹熹俯下身來,另一手揚起被褥,將兩人一蛋完全罩入被褥底下,掖住所有透光的被角,隨後託住鳥蛋,掌心裡迸出一道強光。
強光將蛋殼照透,顯出裡面孕育中的小生命,透過蛋殼能清晰地看到遍布在殼內的血管,卵心的位置處一顆小心髒正一下一下輕輕地搏動著。
漆飲光握住沈丹熹的手,將她的掌心貼附到蛋殼上,說道:“殿下,你摸一摸它,它會回應你的。”
沈丹熹聽話地動了動指尖,摩挲了蛋殼片刻,卵心處的小心髒跳動的頻率便肉眼可見地加快了一些,透出一股歡欣之意。
這種感覺實在很奇妙。
沈丹熹就這麼趴在被子裡,和他一起盯著蛋中的小生命良久,當漆飲光低聲呢喃“沈丹熹,你看,它知道,你是它的阿娘”時,她甚至並不如最初時那樣,感覺別扭和排斥了。
她不由地被他的情緒感染,對這顆來歷不明的蛋,真生出一些愛護之情。
“殿下。”漆飲光在她耳畔輕輕喊了一聲。
沈丹熹從鼻子裡應一聲,偏過頭去,漆飲光的臉挨得她極近,近得呼吸相聞,但他卻又不再繼續靠近了,隻用他那雙漆黑的眼睛一瞬不離地盯著她,從眼神中透出一些令人心悸的渴望。
沈丹熹就像是被他眼中的渴望勾住,在她意識過來之前,已不由自主往前,打破了他們之間那一點微不足道的距離。
柔軟的觸感輕輕地貼在唇瓣上,沈丹熹一下反應過來,想要往後退開,但漆飲光已經更快地追了上來,不論她退開多遠,他都能追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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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在上一個魘夢中一觸即退的吻,這個吻要霸道許多,他的拇指按在她的下巴上,迫使她張開嘴,舌尖如蛇一樣滑入她口中。
沈丹熹的一點點回應,都能換來他更多的熱情。
她被吻得有些暈眩,也可能是被褥掖得太緊,讓人有些窒息,她無意識地握住他的手腕,摸到腕上微凸的骨,腦海裡忽然閃過他手臂上一條條刀口的樣子。
沈丹熹驀地清醒過來,一腳踢翻他,掀開被子從榻上坐起來,大口喘著氣,心髒砰砰直跳。
——天殺的孔雀,她差點就被他蠱惑住,一起沉溺在這個魘夢裡了。
沈丹熹心有餘悸地擦了一把唇,在身後之人再次貼上來之前,閃身從榻上起身,甚至用上了瞬移的手段,遠離開那一張柔軟舒適的床,取過木桁上垂掛的衣衫往身上套。
漆飲光親吻得正是投入,忽然被她踹開,想要伸手撈她的腰都沒能撈住,他茫然地坐在床上,宛如一個被始亂終棄的可憐蟲,意猶未盡地問道:“殿下,你要去哪裡?”
好熟悉的問題。
沈丹熹頭也不回,隨口應道:“隨便走走。”
她系好下裙的帶子,準備披上外衫,剛穿進去一個袖口,下裙的系帶便被解了,沈丹熹匆忙拽住滑落的裙子,還沒把系帶重新理順,上衫又被扒拉下來。
她手忙腳亂穿了好半天,險些將自己打結。
沈丹熹忍無可忍,一把抓住在身周作亂的尾羽,威脅道:“你再搗亂,我就把你的尾羽全拔光!”
漆飲光想跟她一起起身,但又顧及著懷裡的鳥蛋,表情頗為糾結,說道:“明明是你親口答應,要與我一起孵化這枚蛋的,殿下怎能出爾反爾?”
什麼親口?她入夢之前,都是他臆想的“殿下”答應的,反正她沒有答應。
沈丹熹甩開他的尾羽,飛出枚玉簡威脅地懸在他頭頂上。
漆飲光仰頭一看就知道這枚玉簡裡裝著那張捕鳥的大網,頓時不甘不願地消停下來。
他抱著蛋,幽幽地盯著她,嘴巴裡不停地說著話,試圖喚起她的良知,“殿下要出去走多久呢?一刻鍾夠嗎?或者一盞茶?殿下,在孵蛋的過程中,母親是不能離開蛋的,你要是離開太久它會傷心,我也會傷心的。”
沈丹熹檢查完整個屋子,走到他面前,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臉,“阿琢,你不是說這顆蛋是你生的嗎?你才是它的母親,好好孵蛋,等我回來。”
漆飲光:“……”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就是了。
沈丹熹從主殿出來,守在殿外的曲霧看到她,頓時一愣,驚訝道:“殿下,您不是在孵蛋麼?怎麼出來了?”
沈丹熹沉默了下,無視了這個問題,她猜測著魘蟲會躲在這個魘夢裡的什麼地方,吩咐曲霧將熹微宮裡的所有人都集中到一起,用靈力探測他們每一個人。
就這麼一會兒工夫,她“拋夫棄子”不認真孵蛋的事,一下就傳遍了昆侖上下。
沈丹熹都還未反應過來,熹微宮裡便接二連三地有人來訪。
最先來的是她的母神,姒瑛拉著她的手,蹙著眉,難得端出一副嚴厲的面孔,教訓道:“微微,你現在首要的任務就是和阿琢好好地把蛋孵出來,其他事都可以先放一放,你怎麼能將他獨自一個人留在屋裡呢?快些回去好好孵蛋。”
沈丹熹:“……”漆飲光到底是怎麼夢她的母神的?她的母神才不是這個樣子!
沒等她糊弄完姒瑛,羽山的兩隻鳳凰也到了。
鳳君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模樣,說道:“我就說像他們這種仙神,怎麼可能懂得我們羽族孵蛋的不易?昆侖神女,你若是不願孵蛋,本王就將漆飲光帶回羽山了,我們羽族有的是鳥孵蛋!”
凰主撇開自家脾氣暴躁的夫君,走上前來拉住沈丹熹的手,溫和道:“微微,你別聽他瞎說,我知道孵蛋是一件很乏味的事,你若是無聊,你就拔阿琢的羽毛玩。”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沈丹熹明顯看見鳳君抖了兩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發頂。
凰主輕描淡寫道:“孵蛋左不過也就一兩年、四五年、七八年的工夫,總之一晃眼其實就過去了。”
沈丹熹瞪大眼睛,“什麼蛋竟然要孵這麼久?”
鳳君比她眼睛瞪得更大,哼聲道:“鳳凰蛋!怎麼?這算什麼久?我們孵化漆飲光,可耗了整整五十年,本王聽說昆侖神女結成仙胎孕育而生時,你的父君母神可是整整守了你五百年!”
沈丹熹:“……”這麼一比較起來,確實也不算久了。
鳳君道:“你但凡有幾分你父母的責任心,這個時候都該好好地守著蛋。”
姒瑛也在她耳旁勸道:“微微,你該跟阿琢好好學學,你瞧瞧他從前是多好動的孩子,這個時候也能靜得下心來孵蛋,你快些回去陪著他吧。”
凰主在她另一側道:“出來透透氣也好,不過鳥蛋不能離開母親太久,不然又得延後幾年才會孵化了。”
沈丹熹被他們左一言右一語說得應接不暇,稀裡糊塗地又被推回寢殿之中。
“殿下,你散步回來了?”身後傳來漆飲光歡喜的聲音,她回過頭,就見他盤膝坐在床榻上,認真地抱著懷裡的蛋,尾羽一圈圈地環繞過來,將蛋團團裹在當中,可憐巴巴地說道,“我們都好想你。”
“繼續想著吧。”沈丹熹敷衍道。
這夢魘越是不讓她出去,她便越是要出去。
沈丹熹從門縫裡瞥見外面守著的眾人,無視旁邊試圖拉住她一起孵蛋的某人,從窗戶翻出,遁出主殿。
她捏了個隱身訣,避開眾人,來到熹微宮的宮門。
大約是因為漆飲光的心神都集中在這座熹微宮裡,在這個魘夢中,熹微宮的一景一物十分完善,但透過熹微宮的宮門,外面的昆侖之景卻隱在朦膿的蜃霧當中,隻露出些許模糊的輪廓。
魘蟲造夢,必是在夢境的主人附近,將他想見的人事物造得越逼真越能叫他分不出虛實。
沈丹熹召來兩隻護宮神獸狻猊,將手放在兩隻神獸頭頂,神識與護宮大陣相連,探測熹微宮中每一寸的土地,將每一片樹葉都翻過來查探了一番。
在院中那株梧桐樹上,發現一隻蟄伏在樹洞中的魘蟲,沈丹熹捏碎魘蟲,整個花園的草木霎時枯萎了幹淨,原本精致細節的宮殿梁柱開始變得模糊。
為了遮掩這樣的變化,熹微宮裡也開始彌漫起蜃霧。
但這一座夢境卻還沒有崩塌,顯然還有別的魘蟲蟄伏在宮內。
這些魘蟲竟還是分工合作的。
一隻魘蟲的死大約驚動了這座魘夢裡的其他魘蟲,它們發現魘夢被不受自己掌控的外來意識入侵,開始試圖誅滅這個試圖破壞夢境的人。
掌下的狻猊二獸忽然騷動起來,神獸猛地仰頭,張開血盆大口,朝著它們的主人一口咬去。
沈丹熹飛快閃身後避,隻聽得身後唰地一聲劍鳴,一道劍光從她耳畔飛過,將宮門飛翹的檐角削出一道缺口。
“曲霧”手持出鞘的靈劍,和一群玉昭衛從四面圍過來,望向她的雙眼中冷漠麻木,說道:“破夢者,死。”
果然是魘蟲的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