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一本仙俠小說裡的炮灰女配,仗著身份崇高,地位顯赫,便任性妄為,肆意欺辱他人。愚蠢,惡毒,但又實在美麗。
以上,是那個霸佔了我身軀的穿越女對我的評價。
她隨身帶著一個攻略系統,在系統的指示下,要去救贖一個在未來會顛覆三界的大反派,阻止他黑化。
我每每看到她頂著我的臉和身份,對著一個連為我提鞋都不配的賤種卑躬屈膝,阿諛諂媚,我就想撕碎他們兩個人。
更讓我怨恨的是,我身邊的人,沒有一個人發現她不對勁,就算發現了,也認為現在的穿越女比我更好,我的親人朋友全叛變成了她的親人朋友,對她比對當初的我還要親近寵愛。
我的怨恨與日俱增,直到全文走向結局,他們在所有親朋好友的見證下,舉行大婚。
在大婚之日,系統給了穿越女兩個選擇:留在書中世界和男主一生一世一雙人,抑或是,回到現實世界。
穿越女糾結許久,最終選擇了後者。
穿越女離開,我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體裡,睜開眼的第一時間,就看到那個被救贖的小賤種站在我面前,含情脈脈地將一樣精致的定情信物交到我手裡。
他說,這簪子可以破他不死不滅之身,他將唯一能殺死他的利刃交付到我手上,以證自己情深。
我接過發簪,十分感動,反手將尖銳的簪子用力地捅進了他的心口裡。
小賤種捂著心口,難以置信地盯著我,問:“為什麼?”
我笑了笑,一臉無辜地睜大眼睛:“我隻是想試試看,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語罷,將簪子又狠狠往他心髒裡送入兩寸。
第1章
“殿下,天宮又送來了一批新的雲錦,是用日出時鍍著金光的朝雲織就,料子柔軟又流光溢彩,很是美麗,正適合做霞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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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抬進來,給殿下瞧瞧!”
伴隨著這樣一句歡喜的聲音,一行穿著羽衣輕紗的宮娥魚貫湧入廳中。
宮娥們手上皆捧著寶匣錦盒,臂間披帛無風自揚,裙擺如花一般向兩邊散開,露出中間兩口裹金漆的紅木箱子。
箱子卡扣“噠”一下自動開啟,柔和的金光從內流瀉出來,當真便猶如雲海之上緩升的朝陽,一下將整個廳堂都照亮了。
發髻挽了一半的女郎自銀鏡前抬起頭,看到箱中那一段赤紅色的錦緞時,水潤的眼眸也不由一亮。
箱內那赤紅錦緞蘊含著充沛的日華,金光流轉中蕩漾出綺麗的華彩,確實比先前見過的料子都適合裁制嫁衣。
貼身宮娥利落地將發髻挽好,將披散在身後的發絲梳順,詢問道:“殿下,要不要披到身上試試?”
“好。”鏡前女郎站起身,展開手臂,自有人撤開身後軟凳,將她身上穿著的外衫褪下,小心地攏起她披散在身後的長發。
兩名宮娥捧起箱中雲錦展開,腳步輕巧地走上前,從後披上她的肩頭。
柔順的長發緩緩披落於赤紅雲錦之上,烏黑亮澤,如朝陽輝光下蜿蜒流淌的河流,迤逦曳地。
銀鏡中映照出的女郎周身籠著一重淡淡的日華光暈,削肩細腰,身量纖纖。鮮豔赤紅的衣料披在肩上,更襯得她發青如墨,膚白似雪,臉頰上似染著點點碎金。
她的五官本就生得極美,唇不點而朱,眉不畫而翠,日華的光暈為睫羽鍍上一抹金粉,柔和了狹長的眼尾,削弱了這副眉眼間原有的幾分凌厲,讓她看上去越發柔婉而昳麗。
殿內響起幾聲小小的吸氣聲,這些宮娥平日裡便隨侍在神女身側,日日得見這樣一副花容月貌,早該習以為常才是,可此時瞧見鏡中之人的模樣,眾人還是不免驚豔。
“這雲錦果然很適合殿下,殿下光是這麼一搭,便已如此好看了,要是制成嫁衣,再繡上金紋,必定還要美上百倍千倍。”
“還得是殿下這樣的相貌,才壓得住朝雲錦,換作旁人,可不敢隨便往身上披。”
“是了是了,殿下的容顏是比朝陽都還美麗的景色,要是覓公子在這裡,見了殿下肯定也會像我們一樣失神。”
神女脾氣溫軟,待身邊宮娥也親和,無外人在時,便免去了許多繁文缛節,縱得她們說話也隨意了許多。
被宮娥簇擁在中心的女郎一眨不眨地盯著銀鏡,不知想到了什麼,面上露出幾分怔然。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很快回過神來,彎眸笑道:“就屬你們嘴甜,成天就隻知道誇我。”
宮娥們笑盈盈道:“奴婢們說的都是實話。”
殿內宮娥七嘴八舌地誇贊,人多而不亂,有條不紊地將新送來的寶匣錦盒一一打開讓神女過目,再登記造冊收入多寶閣內。
神女坐在梳妝臺前,略有些疲乏地託腮瞧著那一個個盒子裡裝著的奇珍異寶,由著身後宮娥動作輕柔地替她褪下雲錦,梳理長發,描畫妝容。
殿內的歡言笑語,合著殿外那一株扶桑木上的鳥啼,縈繞過玉砌的雕欄畫棟,飛出挺翹的檐角,散入昆侖山上終年不散的雲霓中。
沈丹熹自夢中驚醒,倏地睜眼,腦海裡明豔的景象飛快褪色,昆侖山巔的琉璃宮瓦,不散的雲霓,歡笑和鳥啼都隨著她的蘇醒而逐漸止息。
此時此刻,她的瞳孔裡映照出的是一片昏昧無光的天地,沉黑的天,沉黑的地,連接天地之間的,是大片大片飄灑的黑色灰燼。
漫天的黑色灰燼來自於遠處那一座高聳的刑臺,一柄擎天巨劍斜插在刑臺之上,劍下釘著的是一條九頭的魔神。
沈丹熹隻在史書中讀到過關於它的記載,它曾是古神泓的臣屬,因追隨泓叛亂,以至天塌地陷,洪水滔天。
當年泓被流放至九幽,追隨他的臣屬亦因受到天誅而墮落成魔,被封入此間,永世不得超生。
沈丹熹不明白,她究竟做錯了什麼,才會受到與這些遭受天誅的墮神一樣的懲罰,被關入九幽,萬劫不復。
而另一個來路不明的野魂卻霸佔了她的身軀,頂替了她的身份,成了昆侖山上身份尊貴的神女。
她的神魂雖與肉身分離,五感卻並未徹底與身軀斷絕,身軀另一端的場景時常會以夢境的形式飄入她的意識裡,即便她不想看,也不得不看。
是以,沈丹熹便從那斷斷續續飄入意識的畫面中得知,自己所在的世界,來源竟是一本無聊至極的話本,而她在話本裡的角色,是一個身份尊貴卻無足輕重的炮灰。
“愚蠢,惡毒,卻又實在美麗。”
這是那個霸佔了她身軀的野魂對她的最終評價。
對方自稱為“穿越者”,她隨身還帶著一個攻略系統,在系統的指示下,要去救贖一個在未來會顛覆三界的大反派,阻止他黑化。
自此之後,沈丹熹便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穿越女頂著自己的臉和身份,將“丹熹神女”曾有的驕傲和尊嚴,全數擲落地上,碾進塵埃裡,以卑微到近乎無恥的姿態去接近那個連為她提鞋都不配的賤種魅精,極盡諂媚與討好。
甚至慷慨地奉獻出自己的仙元,抽出孕育出她仙體的山川精華,以山髓為他煉骨,以水精為他洗脈,助他脫離濁骨凡胎。
用如此巨大的代價,就為了叩開他的心門,讓他相信愛的存在。
沈丹熹朝夕不倦,寒暑不歇,辛苦修煉千年而來的靈力,因此散盡。
曾經天資卓越的丹熹神女成了一個一步三喘,餘生隻能活在他人臂彎保護下的廢物。
這就是系統和穿越女想要達成的目的——奉獻出所能奉獻的一切,救贖他,溫暖他,為他逆天改命,引他走向正途,登上高位,將所謂的三界安危,維系在一個單薄的“情”字之上。
可笑的是,它和她毫不吝嗇奉獻出的一切,皆來自於她這個“愚蠢,惡毒,卻又實在美麗”的炮灰女配。
人間一日,九幽一年。
刑臺之上,九頭的魔神隻剩下最後一顆腦袋,即便是這最後一顆腦袋,也已經開始灰飛煙滅。
簌簌的落沙聲已經在這片天地間響了很久,久到將周遭的一切都掩埋進了一層厚厚的灰燼下。
地面上隆起有一個個土丘,像一座座死寂的墳茔,其中也包括沈丹熹自己。
沈丹熹很緩慢地動了一下,略微坐起身來,“墳茔”隨著她的動作垮塌,覆蓋在身上的灰燼抖落,像剝落的陳舊牆皮。
底下露出的袖口是同周遭灰屑一樣的暗灰色。
可是,它不應該是這樣黯淡的灰色!
它應該同她夢裡所見的那樣,是紅色,金色,黃色,不論是什麼顏色,總歸是鮮豔明亮的色澤。
她偏愛明豔的顏色,衣裙配飾也多華麗而鮮亮,沈丹熹已經記不清自己初入九幽時,身上的衣裙是什麼顏色了,但絕不該是這樣破抹布一樣的暗灰色。
她伸手撫摸袖口,想起夢中那流光溢彩的雲錦,搓揉衣袖的動作逐漸急促,粗暴。
自從被困入這個鬼地方後,她便再也沒能見過朝陽,可那個霸佔了她的身軀,頂替了她的身份之人,卻能將朝陽穿在身上!
為什麼?!
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