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封閉的走廊平白刮起了陰風。
此刻我的四肢都被頭發絲一般的東西纏住,進退兩難。
面前的女鬼又重復了一遍:
「你看到我的姐姐了嗎?」
柔軟的細絲已經爬到了我的脖子上,力道逐漸加重,女鬼的聲音已經透露出了殺意:
「你看到我姐姐了嗎?」
她的聲音聽起來才十八九歲的樣子,應該也是這所學校的學生。
讓我意外的是,她的氣味居然有點好聞。
跟烏鬱那種來勢洶洶,誘人沉迷的香味不同,隻有跟她很近的時候,才能聞到。
快被掐窒息前我終於擠出一句話:
「我失明了,看不到人。」
聽到我的話,束縛著我的力道松懈了不少。
她的氣息跟我貼近了不少,似乎是想驗證我說的真偽。
良久,在她撫摸了一下我的眼睛後,那些纏繞我身上的東西消失了。
「進來吧。」
即將進去時,她提醒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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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腳下,門口有條胳膊。」
因為我是個瞎子,所以就放過我了嗎?
還挺好心的。
10
【作為新來的心理咨詢師,面對對親人憂思過度的少女怎麼可以放任不管呢?請盡快開導,讓她的心情值達到 100 吧!】
【當前喬喬心情值:-10。】
不是,這屆心理咨詢師的業務這麼廣嗎?
坐到空床上,我開始跟進門後就一言不發的喬喬搭話:
「你的姐姐是誰啊?」
喬喬說:「喬筱。」
自從進入這個副本後還從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能告訴我她是什麼樣的人嗎?或許明天我可以幫你找找看。」
提起姐姐,喬喬倒是說了一大堆,不過都很籠統,並沒有什麼有效信息。
「姐姐是個很完美的人,她成績很好,脾氣很好,長得很好看,她會為了我學醫,她是世上最好的姐姐……」
隻能總結:是個姐控。
「我們每個月都要出去旅遊一次,可是她越來越忙,學校的事讓她拖不了身,我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一起出去過了。」
我捕捉到重點:「學校的事?什麼事?」
「學校的事……不記得了……」
「從那以後姐姐就不見了……我不記得了……」
「我不記得了……」
「我為什麼不記得了!!!」
喬喬的聲音從一開始的呢喃到後面越來越尖銳,最後直接轉變成了嘶吼。
彈幕:「啊啊啊,救!我的耳朵!」
「等等等等,我們繼續說剛才的事吧,你跟姐姐都去過哪些地方?」
「我們、我們去過很多地方——」
轉移話題之後,喬喬逐漸變得正常起來了。
最後跟她誇了一晚上的姐姐,我才終於刷滿心情值。
11
第二天早上,我們依舊要去食堂強制進餐。
不到兩天存活人數就隻剩下一半。
我們中間還潛藏著隨時會開啟屠殺的內鬼。
大部分人都已經意識到這個副本的難度,不再像開始那樣藏著掖著。
坐在最左邊的男人率先開口:
「我叫阿放,有教務處特權,昨天開局出現的那個 boss 叫烏鬱,神經外科研三的學生,是個大學霸,年紀輕輕獲得了不少學術獎項,不過莫名其妙就跳樓自殺了,跳樓原因不明。」
昨天跟我搭話的沒禮貌男說:
「你們叫我老六就行了,我就是個破保安,昨天晚上我被強制要求巡視實驗樓的 1-8 層,就是我們最開始的出生地。」
「期間倒是沒出什麼意外,唯獨到了第八層的時候,樓上傳來了鬼哭狼嚎的聲音,不過當時我沒敢一個人上去查看。」
昨天我就是在八層通往九層的樓梯上遇到偷襲的鬼影,照理說,他不可能什麼都沒遇到。
這個家伙肯定還有什麼隱藏的保命手段。
吳笑也碰了碰我:「寒露,看來你昨天說的那間實驗室真的很危險,今天你還是不要去那裡了。」
老六旁邊的人繼續接過話茬:
「我是老三,老六的朋友,我的身份是校醫,昨天有三個學生來找我做開顱手術,幸好現實中我就是外科醫生,勉強完成了手術。」
聽他說完,周圍頓時唏噓一片。
很快一道顫巍巍的聲音出現:
「我……我昨天跟另外兩個人去了圖書館,本來想看看能獲得什麼線索。」
「我還在二樓的時候,他們兩個直接去了三樓,沒多久我就聽到了慘叫,二樓通往三樓的樓梯上全部都是血,我……我就直接跑了出來。」
實驗樓九層的第二間實驗室、開顱的學生、圖書館、喬喬、喬筱……
都有什麼聯系呢?
我正憋氣思索著,旁邊的人突然拍了拍我。
「你呢,你昨天跟那個 boss 走得那麼近,肯定得到了不少線索吧?」
我搖頭:「沒得到什麼有用的東西,隻是感覺其他詭異都很忌憚他,不過我昨天在 302 宿舍見到了一隻女詭,讓我幫她尋找姐姐。」
我將昨晚的事情大概敘述了一下。
當我提到喬筱這個名字時,一個女孩子打斷了我。
「這個人我昨天在榮譽牆上看到過,當時我還拍了照片。」
在副本內,手機隻能作為溝通和記錄的工具,你無法通過它搜索有用信息,更無法用它報警。
因為看不見,我隻能根據他們的對話來獲取信息。
「喬筱,神經外科研二的學生……哎,你把這張照片再放大一點。」
「她的教育背景怎麼跟烏鬱的那麼像?」
很快眾人的視線落到了我身上。
老六問我:「你昨天跟烏鬱待在一起大半天,真的什麼線索都沒有嗎?」
「真沒有。」
又一道男聲:「不是我想懷疑你,你跟他待了那麼久都沒事,昨天他還親自給你打飯,你不會就是那個內鬼吧?」
我有些無奈:「我真不是。」
「那你昨天跟他在一起都幹什麼了?」
「昨天就……和他散步。」
有人嗤笑:「騙鬼呢。」
好聞的香味憑空出現。
冷冷的聲音從眾人身後傳來:
「想知道我的信息,直接來問我啊。」
剛剛還一起討伐我的人即刻噤聲。
還真有膽子大的人直接開口就問:
「你跟她什麼關系啊?」
她,自然指的就是我。
烏鬱沉默了一會兒,十幾秒後回答:
「寶寶關系。」
彈幕跟著陰陽怪氣:
【寶~寶~關~系~】
我:「……」
怎麼好像越描越黑了。
那人又繼續問:「你認識喬筱嗎?」
烏鬱:「不告訴你。」
不僅沒得到想要的答案還被耍了一通,他低罵了一聲:
「媽的,還以為真的什麼都說呢,憑什麼就對她特殊啊,內鬼十有八九就是她了。」
砍刀不輕不重落到不鏽鋼桌面上,沒怎麼用力,但下一秒桌子卻裂成了兩半。
不敢想象,如果落到人身上會是什麼後果。
烏鬱漫不經心開口:
「開局你也來抱抱我,說不定我就對你特殊了。」
眾人一哄而散。
我隻以為副本 boss 威壓如此之大,隻憑這麼一句不痛不痒的話就嚇跑了所有人。
其實一開始我也是有點怕他的。
不過比起那點害怕,我更貪戀他身上的味道。
本以為昨天隻是一時衝動上頭,可一晚上過去,當他再次出現,聞到他的味道時,我還是控制不住想上去貼貼。
就像是貓無法抗拒貓薄荷那樣。
真是奇怪。
冰冷的掌心扣住我的手腕:
「不是說隻有我是你的寶寶嗎?」
我不假思索:「當然啊。」
「你身上有別人的味道。」
我心裡詫異,他的嗅覺也這麼靈敏。
「可能來自我的室友。」
「哦。」
烏鬱松開手,倒是沒再往下問。
我朝他發起邀請:
「我突然想去實驗樓看看,要一起嗎?」
12
已經有幾個玩家提前到了實驗樓九層。
隔老遠我就聞到了那股難聞的味道。
「拉著窗簾根本就看不到裡面什麼樣。」
「要不直接進去看看?」
他們聚在有異常的那間實驗室門口,可說了半天話也沒有要進去的意思。
我等得有點不耐煩了,繞過他們,嘗試著敲了敲緊閉的門。
昨天在 302 宿舍門口,我敲門並沒有觸發什麼死亡條件,反而是直接推門進去,讓喬喬對我起了殺心。
在同一副本內,基礎死亡條件基本相同,我敲這扇門沒事,再敲其他門大概率也沒事,除非真的運氣差到那扇門正好是副本 boss 變的。
雖然之前沒進過副本,但相關規則我卻早有耳聞。
在我第三次敲門的時候,實驗室的門打開了。
一道男聲:「有事嗎?」
「我找人。」
「找誰?」
我想了想回答他:「喬筱。」
我看不見面前的「人」,但彈幕卻早已驚慌一片:
【我靠,還好她看不見,要是我開門看到這種缺了半個腦袋的小腦還露在外面的詭,早就嚇暈過去了!!】
【彈幕護眼!】
【直接敲門這也行?不過付姐真的好勇啊。】
本來隻是想詐一下對方,沒想到他還真認識喬筱。
「喬筱不在。」
「那你知道她去哪裡了嗎?」
「去找導師了。」
「導師又在哪兒?」
「圖書館。」
13
實驗室再次被關上的時候,剛才聚集在門口的人朝我靠近。
「付寒露,你確定要帶著這個副本 boss 做任務?」
開口的是個沒怎麼說過話的男玩家。
他說著說著就陰惻惻地笑了起來:
「之前也有和副本 boss 合作的先例,不過都死得很慘。」
「那就死唄。」
我無所謂地道:「而且在你們眼裡,我早就該死了吧?」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盲女,這種身份怎麼看都是開局就死的炮灰,不僅別人這麼認為,我自己也這麼想。
開始遇到烏鬱的時候,我就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準備。
可對方不僅沒有殺我,還好心讓我吸他。
有時候判斷好壞就是這麼簡單。
烏鬱又香還願意讓我吸。
烏鬱好。
他們說烏鬱壞話還嚇唬我。
他們壞。
我靠近烏鬱,碰了碰他的胳膊。
問出我一直很好奇的話:
「如果我在這裡死了,是會變成跟你一樣的詭,還是直接消失?」
烏鬱反問我:「你想是哪個?」
從孤兒院出來以後,我一直都是獨自生活,不算太好,但我已經很滿足了。
直到後來詭異世界降臨。
社會秩序的堤壩隨著各種副本的出現崩潰,人的原始惡念便如猛獸出籠,肆意橫行。
在無約束的混亂中,貪婪、自私、殘忍的本性暴露無遺,他們在弱小者身上更是無限放大這種惡。
失明後我就已經切身感受過了。
我摸了摸隱藏在脖子後的刀疤,實話實說:
「不如待在你身邊。」
比起整天跟那些心懷鬼胎的人周旋,還不如跟在香香寶寶身邊呢。
烏鬱「哦」了聲,聽不出情緒。
14
作為副本 boss,烏鬱也是來無影去無蹤。
突然在食堂出現,在我去往圖書館的途中又莫名其妙消失了。
圖書館內此刻也是聚集了好幾個玩家。
吳笑也在其中。
「付寒露!」
「我們在二樓廁所找到了昨天兩個上了三樓的人的屍體,他們都被挖去了腦子。」
我微怔:
「我剛剛從實驗室那邊得到消息,喬筱可能在圖書館。」
現在看來,喬筱不僅在圖書館,還可能就在圖書館的第三層。
我把剛剛在教學樓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們。
當然也有人質疑我話的真實性。
因為目前為止有關副本的線索實在匱乏,他們也不得不選擇相信。
我們整合了目前所知的線索。
阿放有教務處特權,查到了不少關鍵信息。
比如實驗樓整個九層,都是神經外科研究所腦功能實驗室,由青舟大學一位名叫「周勝華」的教授建立。
而喬筱和烏鬱都是他團隊中的一員。
烏鬱死因不明,喬筱則是因為參加了某個活動導致死亡。
被掏空腦袋的屍體就擺在腳邊。
如果想要通關,這趟三樓是不得不去的。
不過無疑是危險重重。
老三站了出來:
「首次完成主線任務後,我獲得了個一次性道具,半分鍾內可以在百米之內瞬移,我應該可以去三樓看看。」
「我可以跟你們共享我獲得的線索,不過你們不能對我有任何隱瞞,在我遇到危險的時候,必須要出手救我。」
「如果同意的話,我們現在就可以籤訂契約。」
口頭上的承諾是隨時可以被推翻的,但是契約則不一樣。
在副本內,一旦契約達成,就必須要遵守,否則就會付出生命的代價。
吳笑拍了拍我,湊近在我耳邊低語:
「要不我們答應他吧,三樓感覺真的很危險,你還是不要去了。」
這時候,已經有人陸續答應老三的條件。
老三的視線落到我們身上:
「你們呢?」
吳笑正要答應,我卻打斷了她:
「算了,我去吧。」
彈幕驚了:
【真有人上趕著送死???】
【我覺得付姐肯定是有後手準備的,前面有些人不是被打臉好幾次了嗎?】
【我賭一百塊,付寒露會活著下來!】
【她又看不見,就算上去了能獲得什麼線索啊,白送小命一條。】
15
踏上二樓通往三樓的樓梯時,我總覺得有點奇怪。
但一時間我也說不出到底哪裡奇怪。
就是突然感覺到三樓有股莫名的能量在吸引我,然後我就主動代替了本來要上去的老三。
雖然看不見,我卻精準地踩在了每一階樓梯上。
走到一半,突然一道聲音傳來:
「一減一等於幾?」
我莫名有些頭皮發麻,抿了抿唇後回答:
「二。」
那道聲音消失了。
抵達三樓後,我聞到了進入副本後最難聞的味道。
剛剛在樓梯上朝我問話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喬筱,怎麼來得這麼晚?」
我被當成了喬筱。
如果被對方發現我隻是副本玩家,盲猜我的後果大概率和被掏空腦袋的兩個人差不多。
我可以死,但不可以死得這麼不體面。
我面不改色地撒謊:
「我去了一趟實驗室。」
濃烈的惡臭忽然朝我靠近,冰冷難聞的氣息撲面而來。
瞬間跟我臉貼臉的東西一字一頓道:
「你,不是喬筱。」
彈幕心驚膽跳地滾動:
【醜東西滾遠點啊!】
【穿著手術服,拿著手術刀,我們看到的那些小腦都露在外面的 NPC 不會就是他給人開顱的吧?】
【為什麼藏在圖書館裡啊?】
17
剎那間所有的聲音都遠去,隻剩下我急促的呼吸和心跳聲在耳邊回蕩。
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恐懼,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緊緊握住,這種感覺讓人無法思考,隻能本能地尋找逃脫的機會。
【檢測到玩家有生命危險,是否使用道具?】
我沒有猶豫:「用!」
【玩家已成功使用道具:心靈的交互。】
感覺到面前的東西被限制行動,我忙朝樓下跑去。
30 秒的時間。
跑下去應該是足夠的。
這東西隻在三樓殺人,說明它大概率下不來。
在逃跑的同時,不屬於我的記憶洶湧闖了進來,零散的記憶如同電影那樣在我腦中緩緩呈現。
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