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3.

此後的日子我簡直每天都像泡在蜜罐裡，祝循然寵我上天，事事聽我的，著魔一般每天都送我很多禮物，恨不得把所有他認為好的東西都給我。

他從前身上囂張跋扈的氣質仿佛一夕之間全然消失。

不僅發型著裝都像個好學生了，也愛笑了，總是驕傲地跟他兄弟顯擺有女朋友，話多了不少，之前熟悉他的人都快不認識他了。

隻是後來，我才意識到，他並沒有改變自己沖動冒險的本性，他隻是為我收斂了一切鋒芒。

祝循然甚至還曾把他最愛的跑車車鑰匙送給我，被我執意拒絕了。

因為我早就已經收到過他給的最好的禮物了。

就是在我最孤獨無助時的那一封封書信，和那一枝枝美麗而孤獨的藍色桔梗花。

與此截然相反的，是顧閑和沈棠。

沈棠名聲很差，她幾乎是享受到了前世我享受到的待遇。

而顧閑也明顯沉默了很多，渾身散發著壓抑的氣息。

很多次我和祝循然手拉手出去逛街，都能在某處恰到好處地撞見他。

雖然彼此都沒有打招呼，但擦肩而過後，我都能強烈感受到，有一束很熾熱的視線落在我身上。

14.

時間一晃來到了平安夜。

而上一世，我死在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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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這一年的平安夜伴隨著一場厚厚的大雪，月色皎皎，滿地潔白。

我的嘴唇因為某種原因被磨破了，我氣得半天沒理他，到了晚上才肯跟他一起出去玩。

祝循然學著抖音給我準備了一個很大的聖誕禮盒，裡面除了蘋果就是紅紅的人民幣。我驚嘆於他的豪氣，也無可奈何他這直抒胸臆的愛意表達方式。

步行街很熱鬧，情侶很多，女孩子的臉都是紅撲撲的，她們的手都被男孩子握著插進他們的兜裡。

隻有直男祝循然，敞著拉鏈不嫌冷似的拉著我的手伸進他懷裡。

「你不冷嗎？」我問他。

祝循然傻笑著說：「不冷啊，我還覺得挺熱的。」

這段時間我都快忘了我的男朋友曾經是個威震四方的校霸了，他每天都一副傻傻的很幸福的模樣，也會去喂流浪貓狗，對任何事都變得有耐心起來。

就在我們沿街散步的時候，人群那邊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不知為何，聽到那邊傳來聲音的一瞬，我突然猛地心悸了一下。

一種源自骨頭裡的恐懼將我環繞，我用力搖搖頭使自己清醒過來。

原來是一個喝醉酒的男人倒在了一個女生身上，那個女生的男朋友怒不可遏要去教訓他，可那個男人一同的伙伴立刻走了過來，女生大聲說著「誤會誤會」，趕緊拉著男生離開了。

「操。倆傻逼。」帶著酒氣的男人站起來拍了拍手，說話明明是一清二楚。

「算了算了，這種學生妹多了去了，走，哥帶你去那個酒吧玩，開車去。」

……

祝循然停住腳步，望過去。

他的眼底漆黑一片，有細細的血絲慢慢爬上他的眼球。

「喬喬，你等一下，我去給你買巧克力奶茶喝。」

他認真地囑咐我說：「那邊有警察站崗，你就坐在這裡等我，哪兒都不許去，嗯？我會盡快回來的。」

我覺得有些不對勁，但還是答應下來。

16.

祝循然走後不久，我看見了我最討厭的人。

平時都是穿白色或者淺藍色襯衫的顧閑，今晚竟然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

他依舊是站在幾步之外，一言不發地看著我。

但我答應了祝循然坐在這裡等他，我就不會輕易離開。

我換了個角度坐著，大大咧咧地蹺起二郎腿。

按照顧閑的話說：「我絕不可能喜歡一個行為乖張又鋒芒畢露的女生。」

多麼可笑，曾經的我因為顧閑喜歡穿淺藍色襯衫就買了很多藍色的長裙。

喜歡祝循然的丁洛煙因為他扎起頭發又散下。

祝循然為了我把自己改裝成一副乖巧的好學生模樣。

如今，顧閑為了我穿上自己從前最討厭的黑色。

大家都是因為喜歡的人而改變自己，卻不知，愛情本身就是打破一切常規的存在。

總有一個人的出現會沖破你所有的預想與期待，他可以並不美好，可就在他出現的那一瞬間，你的心裡會有一個聲音說，就是他了。

「溫喬，我們就不能回到以前了嗎？」顧閑突然出聲。

以前？

是沒有沈棠的以前嗎？

記得初高中時候，顧閑總是騎著自行車載我上下學。他的話很少，一路上都是我在嘰嘰喳喳地說，他在聽，我說到好笑的地方他也紋絲不動，或許隻有風知道他那時有沒有笑。

因為我一直以來在學校都備受追捧的緣故，他說他很討厭跟我走在一起被人議論的感覺，所以他跟我約好，在校園裡不許表現出認識他的樣子。

而有了沈棠之後……

他會在我和沈棠一起等他的時候隻帶著一杯奶茶過來。

是草莓味的，沈棠最愛喝草莓奶茶。

可他忘記了，我也愛喝奶茶，我最愛喝巧克力味道的。

「顧閑，你覺得呢？」我沉沉地說，「跟我回到以前，有這個必要嗎？你喜歡的沈棠滿眼都隻有你一個人，她——」

「她是裝出來的，我看得出。」

顧閑終於承認了。

我忍不住冷笑出聲。

「縱容她折磨我，很有意思是嗎？」

顧閑的眸光微動：「溫喬，我隻是想讓你的鋒芒收斂一點，你太耀眼了，我總覺得你不會一直停留在我身邊，我……對不起。」

這是我人生第一次聽見顧閑給人道歉。

可惜，這份道歉來得太遲，並沒有任何意義。

「我想我們已經沒有什麼話可說了。」

有的人看見玫瑰會去欣賞，而有的人擔心它的刺會弄傷自己，因此選擇不擇手段讓它枯萎。

這樣自私的人，不配得到我的原諒。

突然，前方跑來一個焦急的身影。

丁洛煙臉色慘白，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不好了溫喬，祝循然跟人打起來了，對方人多還都喝了酒，趕緊報警！」

17.

當我們趕到現場時，我看見前方巷子裡一地的碎片，還有隱隱的血跡，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人，我心都要碎了。

「都別過去。」

我的聲音很低，我從未如此冷靜卻又瘋狂。

顧閑和丁洛煙被我的臉色嚇到了，顧閑還是執意想要上前，被丁洛煙厲聲攔下了。

「溫喬，你去，有不對勁立馬喊我們。警察和救護車馬上就到。」

我點點頭。

我知道，祝循然這一刻隻想要看到我。

我慢慢走上前，地上躺著很多人，他們的身上都有很重的棍棒打傷的痕跡。

我難以想象，我的男朋友一個人，孤立無援地面對著這一群人。

可他還是贏了。

他並不是沒有受傷，他隻是瘋狂地堅持到了最後。

沈棠也在，她正跪在地上，渾身顫慄地說著什麼。

18.

是的，剛才那個醉漢調戲的女生是沈棠。

當時在她身邊的男生是顧閑。

顧閑無法割舍沈棠的乖巧溫順，卻也放不下曾經青梅竹馬的我。

這樣的他我怎能不作嘔？

19.

「我隻是氣不過顧閑又拋下我去找她……我賭氣往人少的地方走，恰好在停車場門口遇上那伙人……我太害怕了，我就說我們學校的校花溫喬很好看，有本事你們去找她……」

沈棠渾身都在劇烈地顫抖，她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說著，終於是忍不住暈了過去。

半跪在地上一直勉力支撐身體的祝循然手中的木棍一松，也倒了下去。

隻是在他倒下的那一瞬，我接住了他。

「……喬喬？」

我看到他的肩膀上有液體砸落。

我才意識到，我哭了。

「哭什麼，喬喬，」少年臉色有些蒼白，卻還是很開心地對我笑著，「你看，我一個人把他們都打趴下了。」

像是等待誇獎的小孩。

祝循然有些虛弱地說：「喬喬，我做過一個很真實的夢，在夢裡，就是那個光頭的醉漢開車撞了你，我差點瘋掉。他的臉我記得很清晰，所以我就忍不住跟過去了……當我聽到沈棠要帶他們去找你，夢裡見到的一切瞬間湧現在我腦海裡，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就……」

「傻子。」

我突然就哭著笑了出來。

無論是前世還是這一世，他都會不顧一切為了我出頭。

那個執著於守護我不容許任何人進犯的他，從未變過。

祝循然將腦袋搭在我肩膀上，我聽見他低低地說：「喬喬，和夢裡不一樣的是，我終於能在你身邊保護你了。」

我用力抑制住從眼裡竄出的辛辣的東西，伸出手指，細細地描摹他的眉眼。

我很輕地說：

「小狗，我來接你回家。」

20.

前世他送過我的最後一封信，是很長的一段話：

桔梗花的花語是永恆的愛和無望的愛。

我對你的愛永恆，可我知道，我也許盼不到你回頭了。

你肯定不認識一個叫祝循然的男生。

你也肯定不知道，藍色是我第一次見你時你穿的顏色。

那天你穿著一條很仙很仙的藍色長裙，背著書包，走在林蔭樹下的小道上。

看到你的那一眼，我的全世界都變得清晰而明朗。

我從沒見過那麼漂亮的女生。

我指著你對我兄弟說：「那個就是校花溫喬嗎？我一定要追到手。」

好笑的是，後來我才發現，自己居然是一個懦弱的膽小鬼。

我隻敢遠遠地看著你，卻根本不敢上前。

無數次和你偶然相遇擦肩而過的瞬間，卻是我早有預謀鼓起勇氣一遍又一遍的演練。

就在某一瞬間，我突然意識到，那麼耀眼奪目的姑娘，是屬於世界的，而不是屬於祝循然的。

21.

也是在那天，我突然好想見到他。

我第一次拖著虛軟無力的身體跑出家門，由於太過心急，我過馬路的時候不慎發生車禍，當場殞命。

因禍得福的是，我重生了。

22.

溫喬並不屬於這個世界。

溫喬隻屬於祝循然。

我最最最愛的小狗。

請相信，這一次，我永遠都不會放開你的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