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不小心就被踩了腳。
正正是傷的那隻。
安兒見我疼得皺起了眉，嚇得哭起來：「我阿姐腿腳不便，你們還傷她嗚嗚……」
周圍百姓被她哭懵了，下意識地看向我的腳，讓出一條道來。
如此以來，我二人在人群中倒是顯得格外惹眼。
以至於剛進城的柳遷等人一眼便將我認了出來。
他捅了捅身旁的宋城璟：「阿璟你看，這不是你的小未婚妻周燕嗎？」
宋城璟皺了皺眉，似乎對此話有些不悅。
下意識想否認，抬頭恰好與我目光相對。
他臉上表情幾經變換，有意外，更多的是些尷尬與糾結。
最終動了動嘴唇沒有說話，騎馬沉默地與我身前人群擦肩而過。
「阿姐，宋哥哥為何不理我們？」安兒扯了扯我的衣袖不解地問。
「你宋哥哥還要隨軍進宮去。走，阿姐帶你去買糖葫蘆吃。」
安兒又高興起來。
我帶著安兒買了兩串糖葫蘆，接著去臨福酒樓要了個二樓臨街的包間。
一直到太陽快要落下，街那頭才傳來噠噠的馬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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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觀的百姓早已散去，如今街邊隻剩準備收攤的小販和零星幾個路人。
宋城璟騎馬而來，身上還穿著進城時的盔甲。應是隨袁大將軍進宮面聖，方才出來。
在他身旁，有一颯爽女將與他騎馬並行。
「阿璟，聽柳遷說你有個未婚妻，以前怎麼從沒聽你提過？」
我下意識地將身子往外探了探。
便看到宋城璟簇著眉峰，又露出為難之色。
許久才沉聲道：「家中為我許下的，還沒定。」
「還沒定？那就還算不得你未婚妻嘛！柳遷盡是瞎說！」
女將的臉上明媚起來。
哪怕隔得如此遠，我亦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欣喜。
宋城璟沒說話，也沒否認。
想他如此聰明的人，不會看不出那女將明晃晃的愛意。
夕陽拉長了他二人的身影，仿佛相互依偎在一起，看起來是如何的般配。
不知為何，雖然曾短暫地感受到一絲痛。
但我此時卻並無多少傷心。
或許是早知這門親事的不純粹，因此本就對宋城璟沒抱多少希望吧。
如此也好，我本就不想要這門親。
如今宋城璟既然已經有了心儀之人，那不用我提，他也定會想辦法退了這親事的。
隻是爹娘知道了怕是又得難過一陣。
「阿姐，咱們不等宋哥哥了嗎？」安兒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
「不等了。」
宋城璟早就忘了他曾在信中說過，待他凱旋回京，就要我在臨福酒樓等他。等他進宮面過聖得了賞賜，便第一個來給我挑。
14
國公府送來一匣子珍珠，說是宋城璟得的賞。
可宋城璟沒來。
聽說他這幾日忙著和京中好友相聚，整日都見不著人影。
祖母明裡暗裡問過我好幾次我與宋城璟的親事，皆叫我搪塞過去了。
阿爹阿娘也急，但是不知為何卻沒有催我。
阿娘近幾日對我更是欲言又止的，仿佛有什麼話難以啟齒。
我隱隱約約也猜到一些。
大概是和那女將有關。
朝中女將本就不多見。
聽聞那日和袁大將軍一同回來的女將乃是他長女袁清月。
長女善武，自小就同祖父養在邊境。因此京中極少人見過她。
這次歸來，袁清月得了聖上極高的誇贊。還被封了縣主，風頭無兩。
這幾日京中上下皆在談論這位英姿颯爽的女將。
自然，也開始有傳言稱宋城璟與袁清月這對青梅竹馬互有情意。
加上近日來二人一同參加京中聚會，出現得多了，更像是形影不離。
阿爹阿娘怕是也聽說了這些傳聞，因此怕我傷心難過，便不敢再催。
傷心難過是沒有的，就是有些失落。
好歹我與宋城璟自幼相識，哪怕沒有那婚約，他回京這麼久，竟是連一面都沒露過？
或是，他在故意躲著我？
可躲著又有什麼用？
他既然心儀袁清月，那大大方方說出來便是。早些把我們的親事退了，他也好早些與袁清月在一起不是？
我實在是不知宋城璟是什麼想法。
總歸這麼拖下去不是辦法，索性，他不來找我，我去找他就是。
15
宋城璟近來常同那些世家子女在城郊遊玩。
我去時，他們頗為意外。
柳遷說宋城璟幾個去了遠處跑馬，喊我等一會兒。
他看我的眼神帶些謹慎，其餘人也是帶著各種打量，無人敢輕易上前來與我搭話。
從他們細微的議論聲中我知道，大概是他們以為我此次找來，是來尋事來了。
他們也知如今外面都在傳些什麼。
既然旁人都知，宋城璟他不可能不知道。
我想不通，宋城璟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遇事隻會逃避，直接說不好嗎？
「燕兒妹妹，日頭曬，還是隨我們坐亭中等吧。」
我回頭，說話的女子有些面生。不過她面相看著和善，叫人易生親近感。
安兒倒是認識她，甜甜地喚了她聲「淑媛姐姐」。
原是姜郃的妹妹姜淑媛。
看她與安兒親近的模樣，想來性子應當是好的。
一會我該不該與她問問姜郃的事？
他與安兒親事到底是為什麼要退。
正這麼胡思亂想著，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
眾人抬頭望去，便看到一群少年縱馬歸來，歡聲笑語好不肆意。
姜淑媛本不會騎馬，但她的未婚夫婿是個武將之子。今兒亦在其中，所以她才會出現在此處。
「燕兒妹妹，那袁清月不是個簡單的。你對上她可要小心些莫要吃虧。」
姜淑媛看著那一群笑鬧的少年，壓低了聲在我耳邊道。
「不管外邊傳了什麼，你和宋小公子的親事那是皇上點了頭的。袁清月就是想搶也沒那麼容易，你莫要中了她的計。」
頓了頓又道：「我方才已給我大哥去了信，他一會兒就來。有我大哥在，他們不敢欺你。」
姜郃回京了？
我正想再問問他的事，姜淑媛已經一臉鄭重地起身離開。
此時那幫少年郎已經下馬朝亭中走來，宋城璟與袁清月被圍在中間，無疑是最耀眼的。
袁清月一身利落的勁裝，與身旁少年打打鬧鬧，笑聲爽朗。
與尋常世家女子很不一樣，不一樣到在場的少年郎的目光沒一個不在她身上。
姜淑媛眼中一閃而過妒意。
難怪她要與我說那些話了，想必已經在袁清月身上吃過虧。
「宋哥哥！」
安兒的喚聲打斷了少年們的吵鬧。
宋城璟看到我們，一瞬間眼裡有些慌亂。ťũ₆
目光復雜地看了我半響，他快步到我跟前。
眼神不敢與我對視。
「燕兒妹妹，你怎麼來了？」
我在心中好笑。
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王，何時這般怯懦了？
「我有事要與阿璟哥哥談，不知阿璟哥哥可否抽出一些時間？」
「我……」他撓頭，幾次欲言又止。終是又選擇了逃避。「今兒抽不出時間，要不等改日吧。」
「一刻鍾的時間都沒有嗎？」我直視著他。
他的臉色已經青白交加，不知該如何回答我。
「阿璟，快點！咱們再去跑幾圈！」袁清月揚聲喊他。
宋城璟松了口氣，對我道：「燕兒妹妹你看，今兒實在沒空。改天，改天我去周府找你。」
他說完像是生怕我纏著他，忙不迭朝外跑去。
遠處是袁清月幾人的調笑。
不知是不是我錯覺，隔著眾人，我似乎見她朝我看來，揚起一個惡意的挑釁的笑。
我愕然。
這便是女將的風姿嗎？
「賤人！」姜淑媛小聲地罵，眼裡含著淚。
她剛才同未婚夫婿一句話都沒說上，他就被袁清月顛顛地喊走了。
「宋哥哥是膽小鬼！」安兒撐著腦袋氣鼓鼓道。
倒是把我逗笑了。
可不是嗎？宋城璟就是個膽小鬼！
17
宋城璟有意逃避，但是此事拖得久了與兩家都有損聲譽。
索性我便一直等著。
就不信他們能跑馬跑到天黑！
好在隨身帶著醫書，可以用來打發時間。
安兒好奇心強，也纏著要看。我便一一教她辨認圖冊上的藥草。
可惜她沒什麼耐心，沒一會就打起了瞌睡。
身後傳來一聲輕笑。
我轉頭看去，正對上姜郃含笑的眼。
姜郃說他昨日才回京，收了信便趕了過來。
我問起他與安兒的親事。
姜郃沉默片刻道：「抱歉，我不知母親就這般草率地與伯母提了。」
原本他的打算是等他回京便親自上門賠禮道歉。
我問他是否有了心儀之人。
姜郃看了我半響，沒有否認。
「我與她幼時相識，初始隻覺得她是個貪吃貪玩的小妹妹。直到年歲漸長，中間又生了一些變故。才叫我把她放進了心裡去，時時處處記掛著她。
「雖不知她心意，但我想總歸該是要清清白白地去見她。」
我點頭。
姜郃對於自己的感情很是坦誠，叫我無法怪他。
父母之命的婚約，就如我同宋城璟一樣，若是沒有真情勉強在一起，也就徒增一對怨偶罷了。
姜郃比宋城璟勇敢。
聊了片刻，姜郃突然問我要不要去騎馬。
「可我並未學過。」
姜郃笑道：「無妨，我教你。」
自我受傷後，騎馬這等活動是萬萬不敢碰的。
但是並不代表我不向往。
顯然姜郃的提議很讓我心動。
吩咐丫鬟照看好安兒，我在一眾各異的眼光中同姜郃一起挑了一匹黑色的駿馬。
姜郃很意外。
這匹馬是馬群中最為健碩兇悍的，一般姑娘家都不敢挑這匹。而是會選擇看起來更為溫順好駕馭的馬。
我撫摸著馬兒的鬢毛。
我一眼喜歡它，可不管它兇不兇悍。
原以為姜郃是個文弱書生，沒想到一上馬背就像換了個人。
幾圈下來，那號稱最兇悍的馬兒已被他馴得服服帖帖，叫在一旁看熱鬧的人撫掌叫好。
「上來吧。」他朝我伸出手。
我把手遞到他寬厚的掌心，內心已經激動得砰砰直跳。
那一日，是我回京後過得最快樂的一日。
姜郃帶著我，沿著草場跑了一圈又一圈。
直到日暮西垂，我卻仍舊意猶未盡。
直到一聲怒喝打斷了我的好心情。
「姜郃！」
宋城璟怒氣衝衝而來。
原來他們一眾人早已回來，在馬場處等了不知許久。
見我同姜郃同乘一匹馬，宋城璟雙目赤紅不由分說將我拉下馬來，拽到身後。
「姜郃你什麼意思，明知道燕兒妹妹腿腳不好還帶她騎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