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5
從那晚開始,齊硯每日都宿在我宮裡,也不幹嗎,就抱著我純睡覺。
等到了初夏,前朝有大臣又在操心齊國未來,進言道聖上子嗣凋零,不可不未雨綢繆。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據小翠從前線打聽來的情報說,大臣就是不滿我獨寵這麼久,新人是招進來了,可齊硯一次都沒去看過。
「妖女啊,妖女!」小翠學那個大臣下朝後的神態,神情激憤,「之前就聽聞殷國長公主生得狐媚樣,倘若真的迷惑了聖上的心智,將來再誕下有殷國血統的皇子,這可如何是好?」
「清蒸吧。」我一邊聽,一邊對小廚房的人吩咐道,「清蒸鯽魚可好吃了。」
小翠再次恨鐵不成鋼,「娘娘!」
「別瞎操心,」我擺擺手,「前面刮再大的風也吹不到咱們這兒來,而且如果真的有這麼一天,咱們也做不了什麼,還不如先吃飯。」
自我出生起,紅顏禍水的身份就沒離開過我,真計較起來就沒完了,操心這麼多,還不如吃飯。
我當晚就美滋滋地吃了半條鯽魚,齊硯來的時候我還在不太文雅地打飽嗝。
肯定不是我的錯,是他這次回來太早了。
「今晚,朕就不留在你這兒了。」他掃了一眼殘羹剩飯,淡然道。
我沒在意,點了點頭,「陛下有事可以讓小福子來通知嘛。」
他像是沒聽到似的,盯著我又說:「朕今晚要臨幸淑妃。」
我愣了下,轉而想這也沒啥,人都進來兩個月了,就再點點頭,「哦。」
齊硯的表情在那一瞬間變得很古怪,像是有點生氣,又有點挫敗,我看不太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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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睡覺時,有那麼一點點不適應,總覺得少了點什麼,最後找了個枕頭抱懷裡,才覺得舒服,一夜好眠。
第二日小翠如臨大敵,說聖上今日早朝時看起來精神不佳,面色不善,脾氣也不好。
「娘娘,陛下不會真的對淑妃……」
我盯著太陽下的菜地,若有所思,「小翠,咱們的小白菜可以收了。」
小翠立刻轉移注意力,「是誒!」
這是最後一茬了,等收完這波,我就沒東西能種了。畢竟當時以為自己活不了多久,所以種子也沒帶多少,隻能暗暗嘆氣,到底目光短淺了。
菜地空了,我和小翠連著吃了三天的小白菜,頓感無聊與乏味,開始每日敦促老母雞下蛋。
老母雞被逼急了,給首當其沖的小翠手上來了一口。
小妮子一邊看我給她處理傷口,一邊幽怨道:「娘娘,要不我們再去買點種子來?」
我拍了拍她的頭,很是欣慰,「你終於不想著爭寵,隻想著種地了。」
小翠:「……」
近日齊硯一直留宿聽雨軒,所以一開始,小翠日日在我耳邊念叨快去重得聖上歡心,這兩天應該是發現在做無用功,終於也放棄了。
我很滿意,但也不打算再種地了。
理由很簡單,當初是因為御膳房克扣吃食,我才要自力更生,如今混成了皇後,吃的也屬實不賴,也就沒必要種了。
小翠目光幽幽,「娘娘,你就是懶吧。」
我毫不避諱,「嗯。」
夏天到了,天氣漸漸炎熱起來,我實在懶得動彈,寧可躲在陰涼處看老母雞下蛋,也不願盯著菜地了。
更重要的是,幾日後,一隻貓咬死了我的老母雞,被我當場抓獲。
是隻貍花貓,肚子有點大,看到來人時也不怕,叼著老母雞的脖子就不松口。
我完全不惱,蹲在籠子外看得津津有味。
小翠現在已經很懂我了,「娘娘,您現在是想養貓了嗎?」
「是啊,你想,咕咕就死在了它的嘴下,一命償一命,它下半生就該贖給我了。」
小翠愣了下,「咕咕是誰?」
「老母雞啊,」我舔了舔嘴唇,理直氣壯,「剛起的名兒,這樣看起來顯得更鄭重。」
小翠:「……」
可惜這隻貍花貓性子很野,關了一天了,還是不理人,也不吃不喝,看得我都有點著急,隨後就聽小翠進來道:「娘娘,良妃娘娘求見。」
話音剛落良妃就急忙忙進來了,看到籠子就撲過去,「咪咪,你真的在這裡!」
破案了。
我和小翠對視了一眼,開玩笑道:「良妃,這如果是你的貓,那你欠本宮一條命了,本宮的咕咕可是死在了它手裡。」
良妃一臉錯愕,「咕咕?」
我一臉痛心疾首,「咕咕是本宮最心愛的孩子。」
良妃滿臉恐慌,「臣妾不曾聽聞皇後娘娘有孕……」
小翠終於看不下去,「良妃娘娘,咕咕是我們娘娘養的一隻母雞,與娘娘感情深厚。」
良妃:「?」
齊硯:她怎麼不吃醋的?
殷嬈(完全沒想男人):想養貓了。
6
良妃名為江寧瑤,原是江國的公主。
江國因為投降很及時,基本沒死什麼人,江家一家也都在江縣過得好好的。至於這趟進宮,純粹是因為她爹的上頭想要討好齊硯,於是把她搞了進來。
貍花貓是江寧瑤帶進宮的,沒想到進來時已經懷孕了,一個月前剛生下三隻小貓,如今隻活下來了一隻。
她為咪咪犯下的罪行道了歉,但好像還是於心不安,提議待小貓長到三個月就送給我養。
我看她挺舍不得的,手中的帕子是絞了又絞,就說:「也沒事,大不了你再找隻雞還給我。」
這回輪到我,「好吧,也行。」
等我去她宮裡看了小貓,才知道她為何如此堅定。因為咪咪的這個娃,生得有些許潦草,烏漆嘛黑的,用江寧瑤的話說,像塊破抹布。
「不知道是哪個沒良心的公貓幹的,想來長得也不怎麼樣,還禍害了咪咪。」她頗為憤恨。
我盯著小奶貓瞅了又瞅,倒不這麼覺得,「還挺可愛的嘛,那等它大了些,給我養吧。」
江寧瑤撓了撓頭,「那娘娘要給它取名嗎?」
我摸了摸下巴,「就聽你的,叫破抹布吧。」
江寧瑤:「……」
我與江寧瑤就這樣開始來往。
因為破抹布還小以及咪咪看得緊,不方便帶來帶去,所以我難得開始出門,時不時就到江寧瑤的善禧堂去。
江寧瑤有點大小姐性子,但是本性並不壞,比梁知意好應付得多。尤其重要的是,我送她桃花酥時,她吃得比我還多,我就覺得這人能處。
江寧瑤話多,以往大概都說給咪咪聽了,如今我來了,就拉著我說。她說以前聽傳聞,都以為我是蛇蠍美人,心機深重,不好相處,現在一看,才知道謠言不可相信。
我嚴肅地糾正她,「也不是全不可信的。」
她愣了下,「啊?」
我一板一眼,「我確實是個美人。
江寧瑤:「……」
實不相瞞,我母親原是齊國人,就是因為貌若天仙,才被我父皇強擄了去,當了妃子,最後鬱鬱而終。而我的那些兄弟姐妹,雖與我有幾分相似,但到底沒有我母親那樣貌美的娘,所以相貌也都不及我。
大抵也是因為我太像母親了,所以父皇不願意見到我,生怕回憶起自己禍害了一個無辜女子。
我及笄那年,那個狗屁國師給我算了一卦,說我是狐妖轉世,紅顏禍水,注定禍國殃民,再不濟,也肯定克夫克子,於是殷國滿朝文武沒有一人敢娶我。
駙馬招不到,我空守了四年,成了老姑娘後,被我「聰明絕頂」的父皇送給了齊硯。
都說紅顏禍水,原來帶大我的嬤嬤也說,這副好相貌於我而言隻怕是禍端,但我想,誰知道會不會因禍得福呢?
比如現在,我能混成皇後,這副皮囊肯定是有功勞的。
江寧瑤已經敢嫌棄我了,「真臭屁,要說相貌,我還是喜歡淑妃那樣的,隻是她性格怪怪的,我實在相處不來。」
末了又和我八卦道:「我聽說啊,他們梁家一直都不太安分。淑妃最近不是得寵嗎?我聽說這和她弟弟脫不了幹系。」
梁知意的弟弟,據說是個有抱負的,原本已經被貶為庶人了,卻不知如何混進了軍隊裡,在前不久的動亂平定中立下不少戰功,現在算得上正兒八經的少將了。
我一邊撓破抹布的下巴,一邊感嘆:「好勵志的故事。」
江寧瑤看我一眼,「誒,你就沒什麼想法?」
「什麼想法?」
她用胳膊肘杵了杵我,「之前不是你最得寵嗎?如今陛下都這麼久沒去找你了……」
我仿佛又看到了小翠,很是無奈,「後宮不就是這樣嗎?操心這麼多幹啥,還不如吃好睡好,你說對吧,破抹布?」
破抹布:「喵嗷……」
我點點頭,「你看,它也同意我的看法。」
江寧瑤:「……」
晚間就寢時,我還是想到了齊硯,不免問小翠:「陛下多久沒來咱們這兒了?」
我拍開她的手,好笑道:「你才發燒了,越發沒大沒小了。」
但是怕什麼就來什麼,半夜我難得醒了,隻覺得熱得慌,再一摸,有人正抱著我,瞬間魂都嚇飛了,「誰?」
頭頂傳來熟悉的冷淡嗓音,帶著點揶揄,「把你吵醒了?真是難得。」
「陛下?您今晚不是留宿聽雨軒嗎?」我看到窗子半開,松了口氣,「陛下翻窗進來的?」
他倒是不害臊,「嗯。怎麼醒了?做夢了?」
「被熱醒的,」我很老實,說著還推了推他,「陛下,您挨得太近了……」
熱出一身汗等會兒又要沐浴,這可太累了。
齊硯反倒箍緊了我的腰,順勢還掐了一把,「唔」了一聲,「看來朕的皇後最近過得不錯。」
我感覺他語氣涼涼的,像是心情不好,就開了下玩笑,「可能是因為臣妾吃了老母雞,比較補身子。」
他還真悶悶地笑了,埋到我頸間咬了一口。
下口有點重,我下意識「哼」了一聲,就感覺到他身子更熱了。
「殷嬈。」他難得叫我的名字,叫完又不說話了。
我感覺到了一些變化,小聲叫他:「陛下?」
他箍住我不讓我動,有點咬牙切齒,「閉嘴。」
於是我不說話了,也不動了。
所謂心靜自然涼,漸漸地,我也不覺得熱了,就著齊硯的呼吸聲睡了回去。
第二日醒來,小翠說,不曾見過陛下。
想來齊硯是早晨又翻窗回聽雨軒了。
對此我隻想說:真能折騰啊……
於是等齊硯再次翻窗進來將我弄醒時,我忍不住嘆氣:「陛下,你完全不睡覺的,是嗎?」
他掐著我的下巴,眼神很危險,「不願意朕來?」
「不是,陛下隨時都可以來,隻是動作是否可以小一點……」
半夜被吵醒,真的很難熬。
我的求生欲上線,「很願意,非常願意,做夢都想陛下來。」
他扯了下嘴角,顯然沒信,但是心情好了些,甚至順竿爬,「那朕以後天天來。」
我:「也行,您開心就好……」
大不了,我白天多睡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