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司馬肅經常來看我,對我道歉,說那天他忘了帶傘。
其實根本和他沒關系,他隻是偶然找到了我而已。
他下了值過來,看我一眼,說幾句話,大部分講他的差事,我有氣無力的,有時候走神也沒聽。
我病了半個月,凝香告訴我口脂快沒了,問我怎麼辦?
我隔天就生龍活虎地起來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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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吃飯的手藝,我是不會教給凝香和進寶的。
我幹活的時候,他們倆都在前面看店。
我好了以後,司馬肅又來找我去辜晏清家玩。
辜晏清已經搬了家,是官家給的住處,兩進院,清幽雅致,小巧玲瓏。
我不太想去,我說我要做胭脂。
司馬肅道:「那也是。他要娶相爺家的千金,今天好多兄弟都去找他喝酒,恭喜他的,你去了也不太方便。」
我面無表情地看司馬肅一眼,他摸摸鼻子,沒趣地走了。
晚上的時候,我們準備關門了,辜晏清卻來了。
我們沉默地對視半晌,他抬腳進門,凝香和進寶回了房間,把院子留給我們。
他身上帶著酒氣,也不說話,站了半晌,我覺得無趣又難堪,便道:「辜大哥,有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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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肅向你提親了?你怎麼回的?」
我蹙眉:「我還沒回。」
「你想嫁給他?」
「我不知道。」
「你想要什麼你不知道?我承認,司馬家確實很有權勢,應該是很多姑娘家都想嫁的,但你不行。」
我火了:「我怎麼就不行了?」
他抿抿唇:「以後別人會笑話你,說你高攀了,那些貴婦人的圈子很復雜,你又沒學過那些規矩,肯定無法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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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你要娶相爺家的小姐,不也是高攀嗎?」
他抿抿唇:「我沒想娶,現在隻是——算了,我是男子,和你不一樣。總之,你別嫁司馬肅。」
我對他無語至極,深吸了一口氣,拼命告訴自己,他原來對我很好,對我有大恩,才道:「很晚了,你回去吧。」
說著,我轉身就要進屋,他一把拉住我。
力道很大,弄得我很痛。
「你別忘了,你和我成婚了!」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又要哭,明明沒什麼好傷心的。
我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半晌,才道:「你敢告訴別人,我們原來成婚了嗎?你覺得,我們那樣算成婚嗎?」
「所以,你還是要嫁司馬肅?」
「你敢娶我?你能放棄你的仕途和富貴,娶我嗎?你能當著眾人的面,像司馬肅那樣大方地介紹我嗎?」
「給我點……」
「肅!你怎麼在這裡?」是宋公子的聲音。
我和辜晏清同時一驚,司馬肅才從暗處出來,垂頭喪氣地對我們道:「辜兄,杏花,我不是故意偷聽,對不起。」
說完轉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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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我很清靜。
司馬肅不再來,辜晏清也消失了。
其實不是辜晏清消失了,而是司馬肅不來找我,所以我不好再去辜晏清那裡。
所以也見不著他。
他原來其實也會偶爾來我店裡,看看我,說幾句話,或者偶爾吃頓飯什麼的,就當親戚在走。
現在他不來,偌大的長安街,其實也碰不到。
為了轉移我的注意力,不再關注無聊的事,我又做出了好幾個新的品類。
正好太府少卿王大人家的公子因為墜馬,被一個商戶的女兒救了,公子失明,看不見姑娘,姑娘怕救了外男到自己莊子惹事上身,便沒開口說話,隻寫自己是個啞巴。
本來這事很簡單的,公子讓姑娘寫信給他家裡人,讓家人派人來接,姑娘也照做了,隻是約了莊子外的地,攙扶公子等在那裡。
誰知那公子卻失心瘋喜歡上一個既不知長相又不知道聲音的女子,眼睛好了以後,到處找人。
公子墜馬最近的莊子就一處,裡面沒什麼識字的人,商人一聽就知道自己的女兒,又看公子富貴,便讓自己續弦生的女兒頂包,把真正的原配女兒給扔一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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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公子覺得不太對勁兒,他最開始聞到姑娘身上的栀子花香,頂包的姑娘一次也沒用過,還說栀子花隨處可見,太卑賤,她不喜歡。
王公子一番明察秋毫,終於找到了真正救自己的姑娘,娶回家了,還派人到我鋪子裡,賜了我 100 金,說是感謝我的香膏。
這個事在京中廣為流傳,主要是姑娘家的是商戶,居然嫁給了王大人的公子,這出美女救英雄的戲碼實在太有衝擊性了。
更多人來買我的香膏。
一個窮酸書生跑來對我獻策,說他可以幫我寫更多纏綿悱惻的風月故事,助我的生意越做越好。
還把他寫了的幾個話本子給我瞧。
我冷冷地看著他已經薅了我三個饅頭,又準備拿第四隻饅頭的手,不說話。
他縮回手,嘿嘿笑,搓了搓手,道:「每個月給我一兩銀子工錢也行。」
他最開始要價三兩銀子。
還不賣身,想得美。
「行吧。」
他喜不自禁,差點落出淚來。
我也認識他,他趕考,還帶著一個病娘子,那天上街,看到他們被藥鋪的老板打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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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買了個新的宅子和鋪子,又買了兩個伙計,離原本的鋪子趕車一炷香時間。
書生有兩把刷子,給我的香膏、胭脂、口脂取了十分唯美動聽的名字,還讓伙計向客人介紹時,背熟他編的那些故事。
最後甚至連裝口脂的盒子上,都細細寫了些詩句。
什麼「落花時節又逢君」「誰知我相思苦」「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之類的。
看了酸得人牙疼,但很多姑娘喜歡。
書生立了功,我給他漲了薪水,每月 2 兩銀子,他娘子歡喜得很,經常把新包的餃子、包子給我送來。
倒是一對不離不棄的夫妻。
辜晏清沒娶相爺的孫女,因為相爺倒臺了。
辜晏清的老師做了新一任的宰相。
這些官場的事,我不清楚,原來司馬肅會和我說,但是他已經三個月沒來找過我。
是翠雲告訴我的,說完這些八卦,她告訴我,她要為自己贖身,然後嫁人了。
我一時有些呆愣,道:「嫁人?」
她原來說過,男人都是騙子,誰信誰腦子有坑。
結果她準備用自己的積蓄贖身,還要跟著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回老家。
我真想打醒她,我勸她許久,她打定主意要走,她說她不想一個人漂泊,沒有依靠,她也想過相夫教子的正常生活。
我無話可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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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雲走了,我去送她時,送了她銀子。
她那男人,長得並不好看,可能抑鬱不得志的緣故,已經 30 多了,氣質萎靡,和辜清晏、司馬肅他們那些意氣風發的少年很不一樣。
我更加不能理解翠雲的選擇。
她小聲道:「醜點好,醜點的男人老實。我喜歡他那股老實勁兒。」
他們消失在茫茫霧色中。
我轉身時,正好碰到司馬肅。
他面色有些疲憊,正穿著將軍的鎧甲,猛然看到我,神色慌亂。
不過他還是下馬了。
我心裡覺得有點對不起他,輕輕問:「你這麼早幹嗎去?」
「我……剛從兵營出來,準備回家。」
「哦。」
一時無話。
我們並肩往回走。
馬蹄聲噠噠的,在寂靜的長安街上,顯得尤為響亮。
半晌,他道:「我要去邊關了。」
我驚愕地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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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關戰事吃緊,年關將近,胡人經常騷擾邊境的百姓,我爹如今年老,我不去放心不下,正好,他也有意要教我打仗。」
幾個月不見,他好像突然就沉穩了許多。
我心裡又是為他高興,又是難過。
我擔憂地問:「可是,會很危險嗎?」
「這有什麼辦法呢?」
他送我回鋪子,道:「還沒有恭喜你,又買了新的鋪子和宅子,如今,連宮裡的娘娘都知道杏花閣的胭脂水粉是鼎鼎好的。」
「都要感謝你原來幫我。」
他沒接這個話茬,隻說:「三日後我就要走了……我想問你,你……是不是心裡一直都隻喜歡辜兄?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想問問……我原來不知道……覺得對你們很抱歉……」
我眼眶發酸,喉嚨發緊,隻能搖搖頭:「不是……我也很對不起你,我撒謊了……我們之間其實沒什麼,原來隻是迫不得已。」
「少爺!」
遠處有僕人縱馬過來,著急道:「老爺叫您趕緊回去,情況緊急,明日就要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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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之後,我心神不寧,無心做事。
我不知道自己能為他做些什麼,隻能讓凝香趕緊去把我們做的牛肉幹、豬肉幹裝了,我趕緊給他納一雙新的靴子。
做完鞋子,已經是半夜了,我怕錯過他們出發,叫凝香和進寶陪我去司馬肅的將軍府。
我還從來沒去過將軍府,第一次見,古樸大氣,燈火通明。
下人們也來來回回穿梭著。
守門的下人看到我們,忙去通報了。
司馬肅出來,看到我,眼睛一亮,我把包袱給他道:「這裡面是吃的和一雙鞋,因為時間太趕,我沒做更多的出來。」
他歡喜地接過,然後看著我。
我被他盯著有點不好意思,道:「你……千萬要小心……你那裡需要什麼,我給你做,讓人給你捎過來……」
「我娘會給我爹捎東西,你要是願意,可以做了之後,拿到府裡給我娘,我和我爹都去了邊關,她肯定會很擔心,你願意常常來看看她嗎?」
我有點奇怪,她娘怎麼不去?
似乎看出我的疑惑,他輕聲道:「我娘腿腳不好,而且……聖上不許我們全家都離開……」
我瞬間懂了,道:「你放心,我會經常來看將軍夫人的。」
他爹娘出來,老將軍身材魁梧,氣勢逼人,穿著鎧甲,令人望而生畏。
他娘長得溫婉動人,眉宇間有擔憂,眼眶還紅著。
看得出來,他爹娘感情很好。
我行了一禮。
他們見到我,深深打量了我一番,對我道:「這個傻小子一直想著娶你,沒想到現在沒成婚就出去打仗了。」
司馬肅不好意思地大叫了聲:「爹!」
他爹瞪著眼睛罵他:「叫將軍!出門無父子!」
他娘捶了他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