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獻祭了生命，回到女兒高考前 100 天。

她還沒死，正在秉燭夜讀。

但我知道，她並不是在為學業而奮鬥，而是在幫陸明遠抄易錯題。

作為一個炮灰女配，拋棄學業去舔男主。

這就是她的「本分」。

可是，我不甘心。

1

「小瑜。」

我強忍心中的酸澀，若無其事地敲了敲她的房門。

「這麼晚還在學啊？」

聽到敲門聲，陳瑜有些驚慌。

她下意識地把筆記本一蓋，想藏起來。

說話也有些支吾。

「是啊，今天作業有點多。

「我再寫一會就去睡了。」

女兒打小就不會說謊，每次撒謊的時候，眼神便閃躲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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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她被我抓包過幾次。

不是在寫自己的作業，而是在幫喜歡的男生抄筆記。

當時，我隻覺得恨鐵不成鋼。

我不介意她早戀，因為我相信愛人的能力與年齡無關。

但我無法接受她為了所謂的愛情，荒廢自己的學業和前途。

在我看來，愛人先要愛己。

沒有尊嚴與底線的付出，絕非真正的愛。

於是我罵了她好幾次。

最生氣的一次，還出手打了她一巴掌。

可是，後來我才知道。

這一切都是她腦中的系統強迫她做的。

一旦她想要反抗，或是向他人透露系統的存在，就會被施以電刑。

最嚴重的一次，她被電到休克，皮肉都發出焦臭味，險些死在路邊。

這是我當作眼珠子疼愛的女兒啊。

從小，她哪怕隻是摔了一跤，我都會心疼很久。

可在別人的故事裡，她卻輕如草芥，可以隨意地被碾成塵埃。

我心中酸楚與憤恨無法言說，但還是努力做出雲淡風輕的樣子：

「是不是又在幫你暗戀的男生抄筆記啊？」

小瑜動作僵了一下。

她下意識地抓緊了筆記本。

生怕我又將本子拿走，撕成碎片。

這樣的話，她就不得不在明天課上繼續抄，沒辦法聽課了。

「媽，我……」

她有些不敢看我，吞吞吐吐擠不出完整的話。

我想起上一世。

女兒臨死的時候，還牽著我的袖子，哭著求我原諒。

她一聲聲地說著：

「媽媽，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讓你操心的。

「我隻是想活下去啊。」

我的女兒默默承受了那麼多的苦楚。

我不但沒能理解她，還一直責怪她，將她推遠。

光是回想起來，我就悔恨得肝腸寸斷。

重活一世，我不奢望其他。

隻想讓她平安順遂，喜樂無憂地度過一生。

她是我人生裡唯一的主角。

絕不是他人故事裡的可有可無的炮灰。

 

2

這一次，我不再阻止她幫忙抄筆記。

而是端上剛做好的夜宵，溫柔地摸著她的腦袋道：

「媽媽支持你追求喜歡的人。

「但也不要因此耽誤了自己的學習。」

——其實我們都知道，她根本不喜歡那個人。

隻是被系統所迫而已。

但眼下直接的反抗，隻會害她承受電擊的酷刑。

因此，我隻能暫時強咽苦楚。

裝作支持她的這些「舔狗」行徑。

我拿起桌上筆記道：

「抄給他的這一份，就是你平時課上做的是不是？

「那媽媽直接拿到樓下幫你打印一份。

「你把復印件給他就行了。」

小瑜看向我的眼神有些茫然。

似乎有些不能理解。

為什麼我前後態度轉變如此之大。

「系統——」

陳瑜有些緊張地在腦海中呼喚系統：

「我媽說的這個辦法可行嗎？

「可以直接用復印件嗎？」

我面上不顯，心裡卻也一跳。

剛剛女兒分明沒有開口，我卻直接聽Ťŭ̀⁶到了她和系統的對話。

難道這是重生帶來的福利嗎？

系統沉默片刻，很快給出了回答。

「可以。

「宿主隻需完成「給男主送筆記」的任務。

「完成手段沒有限制。」

——果然如此。

我呼吸一緊，手心沁出幾滴汗珠。

提出筆記用復印件，隻是我的初步試探。

我在賭。

賭系統隻是需要完成相應的任務，推進男女主感情發展。

並不在意完成的方法是什麼。

賭我可以鑽這些空子，救下我的女兒。

小瑜也松了口氣。

她臉上露出笑容，站起來挽住我的手。

「媽媽，我陪你一起下去吧。

「正好寫累了，想出去吹吹風。」

其實我知道，女兒隻是不放心讓我一個人走那段黑暗的樓道。

下樓復印的路上，我又順手在網上下單了家用的微型打印機。

這樣，她以後就不用每天犧牲自己的學習和睡眠時間。

去抄一份注定會被扔進垃圾桶的筆記了。

 

3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了。

做了三人份的早餐和午餐便當。

小瑜看到後有些驚訝。

「怎麼今天做這麼多好吃的？」

我隻是微微一笑道：

「多的一份你可以帶去學校。

「跟同學分享。」

上一世，直到女兒死的時候我才知道。

系統要求她每天給男主送愛心早餐、愛心便當。

於是，我每天精心給她搭配的營養便當，全都被送給了男主。

又被男主轉手扔進垃圾桶裡。

女兒零花錢不多。

每頓隻能靠吃食堂一塊錢一個的饅頭湊合過。

死的時候，她瘦得可憐。

一米六五的身高，卻隻有七十來斤重。

為了讓我的女兒至少能吃飽飯，我忍著掐死陸明遠的衝動，為他也做了份便當。

又掏出幾張鈔票塞進小瑜手裡。

「你現在正是用腦的時候。

「平時課間想吃什麼就去買，不要老想著給媽媽省錢。」

目送她高高興興地出了門後，我掏出手機，打出了辭職電話。

陳瑜的父親在她出生前就病故了。

這些年，一直是我和她相依為命。

我出身農村，沒有什麼文化，也幹不了什麼體面工作。

在離家不遠的紡織廠工作，下班後還會去夜市擺攤，賣些烤冷面和章魚小丸子之類的東西。

因為手腳勤快，技術嫻熟。

這些年，也攢下了一些錢。

以前，我總覺得女孩子在世上生活不易。

我得多掙點錢，讓小瑜未來多一份依靠。

因此，闲暇時間我總在鑽研，有什麼掙錢的門道。

至於ťű̂₊跟孩子的溝通與教育問題。

我一直以「媽沒讀過什麼書，也不懂這個。隻要你過得開開心心就好了。」為理由推脫。

我以為，我是在寵女兒。

但現在回想起來，我分明是在推卸責任。

我以「我不懂、我沒文化」為借口，隻滿足她物質上的需求，卻漠視她精神的成長，更對她默默承受著的痛苦視若無睹。

系統固然可恨，我這個母親也不稱職。

這一次，我想努力彌補自己的過錯。

辭掉廠裡的工作後，我又出門找了房屋中介。

在小瑜就讀的一中校門口，租了ƭű²套小房子。

我們原本的家，離學校走路將近一小時。

上一世，小瑜就是在晚自習結束後，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群小流氓在騷擾女主。

而系統逼她以身相替救下女主。

我趕到的時候，她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光是回想起來，我都覺得肝腸寸斷。

離高考隻剩一百來天，我決定在這些日子裡專職給她做陪讀。

這一世，無論如何我都要護她周全。

 

4

租了新房子、買了復印機、每天都準備雙份便當……

這些日子，小瑜的狀態肉眼可見地好了很多。

她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開始有意無意地試探我。

「媽媽，如果我被迫做出一些違背本心的事情。

「你會怪我嗎？」

我指尖微顫，眼睛也有些泛紅。

「不會。

「因為這不是你的錯，是強迫你的人錯了。」

我拉著她的手，循循善誘。

「小瑜，媽媽希望你知道，一時的妥協退讓不是軟弱，也不是屈服。

「而是為了伺機而動，一擊制敵。

「更希望你明白，你自身的安危喜樂高於一切。

「哪怕你是被迫不得不做某件事，也可以多思考。

「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將你受到的負面影響降到最低。」

我不敢表現出知道系統的存在。

生怕它因此再對小瑜不利。

但我還是盡可能地給予她暗示。

畢竟，我無法二十四小時陪在她身邊。

我希望她能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小瑜的神情若有所思。

她定定地望了我許久，直至眼底泛出淚水。

「知道了，媽媽。」

她忽然沒有徵兆地撲進我懷裡。

「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陳瑜附在我耳邊，用帶著哽咽的嗓音輕聲承諾著。

 

5

那天之後，陳瑜開始每天主動告訴我，她追陸明遠的進度。

她表現得就像一個最普通的懷春少女一樣。

總是絮絮叨叨一些無關緊要的暗戀瑣事。

我也表現得像個普通的、溺愛孩子的母親一般，給她出謀劃策。

但我們心裡都清楚。

這不過是為了麻痺系統而裝出來的表象。

「媽——」

這天，陳瑜回家的時候眼眶有點紅。

「陸明遠跟我說，隻要這次月考我幫紀雪薇作弊。

「他就同意當我男朋友。」

——來了。

我心口一跳。

紀雪薇，就是這個世界的女主。

也是陸明遠心上的白月光。

上一世，小瑜就被迫幫她作弊。

結果作弊被抓，小瑜被全校通報批評。

還從尖子班直接被調到差生班。

而紀雪薇卻在陸明遠的庇護下安然無恙。

事後，小瑜去找陸明遠，要求他兌現承諾。

結果陸明遠非但嘲笑她痴心妄想。

還用煙頭，在她臉上燙下一個疤。

在系統的脅迫下，小瑜不停地糾纏。

陸明遠不堪其擾。

直接讓人扒了她的衣服。

他親手用美工刀，在她肚子上刻了個「賤」字。

他罵小瑜是像狗皮膏藥一樣，踹都踹不掉。

還拍了陳瑜的裸照，威脅她如果再敢糾纏自己。

就把這些照片發出去讓全校都看見。

結果沒過兩天，他喝醉酒，直接發到了大群裡。

後來，小瑜被退了學。

還得了重度抑鬱症。

……

「媽，媽！

「你沒事吧？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陳瑜聲音裡滿是緊張和擔憂。

她倒了杯溫水遞過來，又四處去翻體溫計。

「是不是感冒發燒了啊？」

她嘴裡嘟囔著。

我這才從前世的噩夢中回過神來。

是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這一次，我一定不會讓它們發生的。

我深吸了幾口氣，平復了下心情。

「媽沒事，隻是走神了一下。」

我把陳瑜拉到身旁坐下。

組織了一會語言後，我緩緩開口道：

「無論如何，作弊都是不對的。

「紀同學想要考高分，也未必隻有作弊一條路。

「你們是同學，你可以輔導她，幫助她提高分數。」

我在賭，系統隻在乎主角能不能考到高分。

並不在乎怎麼考到。

小瑜沉默了片刻。

我聽見她在腦海中小心翼翼地問系統：

「如果我通過輔導紀雪薇讓她拿到高分。

「能不能算完成任務？」

系統很快回復道：

「可以，但宿主需注意。

「如果紀雪薇這次月考無法進前 100 名。

「那宿主就會被處以電刑。

「保險起見，還是更推薦您選擇幫忙作弊。」

我緊緊地握住了雙拳。

指尖陷入肉裡，掐出血痕。

紀雪薇不學無術，卻要我的女兒替她承受電刑。

憑什麼？

就因為她是這個世界的主角，所以我的女兒就活該被這樣對待麼？

小瑜倒是沒心沒肺地笑了。

「那挺好，我還挺擅長幫人補課的。」

她從小就乖巧。

別說作弊，就連抄別人作業這種事都沒做過。

可以不用幫紀雪薇作弊，陳瑜發自內心地感到開心。

看著她這副傻樂的樣子，我不由嘆了口氣。

「小瑜，就算你追求喜歡一個男生。

「也不代表就要無條件答應他所有要求。」

我繼續試探著系統的底線。 

「你可以給他送便當，幫他抄筆記。

「但當他觸犯到你的底線時。

「你就該堅決果斷地說不。

「你的喜愛，並不是他騎在你頭上作威作福的資本。」

系統想讓小瑜變成一個沒有尊嚴的舔狗。

但我卻要盡可能地，讓她像個堂堂正正的人一樣活著。

陳瑜似乎理解了我的用意。

她看著我，堅定地點點頭。

「知道了，媽媽。」

陳瑜有些狡黠地笑了。

「以後我會讓陸明遠擺正態度的。」

 

6

第三天，小瑜一回到家，就興衝衝地告訴我。

陸明遠同意她給紀雪薇補課了。

陳瑜似乎有些高興。

她手舞足蹈地跟我比劃著當時的場面。

「一開始，我說要給紀雪薇補課的時候。

「陸明遠很生氣。

「覺得我是不想幫紀雪薇，在敷衍他……」

小瑜板起臉，學著陸明遠的語調陰陽怪氣道：

「陳瑜，我不喜歡不聽話的狗。

「隻要你乖乖按我說的做，我會給你一個機會。

「讓你能繼續在我身邊搖尾乞憐的。」

光是聽小瑜復述，我都覺得心頭火起了。

但我還是按捺住脾氣，問道：

「然後呢？你怎麼說的？」

陳瑜有些得意地笑了：

「我直接給了他一巴掌。

「讓他好好說話。」

這下換我震驚了。

在我眼裡，女兒一直以來都是溫柔乖巧的。

我很難想象她打人的樣子。

忍不住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