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那皇帝老哥找我商量,說是想給我跟裴將軍賜個婚。
我一口桃花酥噴了出來:「裴將軍?那個百戰百勝、軍功赫赫的裴將軍?!」
「嗯。」
「那個全城姑娘都哭著喊著,嗷嗷待嫁的少年將軍裴術?!」
「嗯。」
「那個從小就看我不順眼,老是找我茬的裴術?!」
狗皇帝笑得像隻狐狸:「這樣聽來,倒是一樁好姻緣。」
好個屁!兩個帶把的怎麼好?哥倆好嗎?!
1
我算是明白了,這哪是找我來商量,這分明就是找我茬。
想我沈翎羽,闲散王爺做了二十來年,突然讓我迎進個閻王。
那我是萬萬不肯的。
況且我和裴術三觀不合、五官不同,估計找個算命先生也得來上一句八字犯衝。
我倆要是成一對了,那不得攪得我的王爺府天翻地覆?
這樣一想,我死活不能同意:「皇兄,三思啊!強扭的瓜不甜!我和裴術那廝從小到大都不對付,你要是把我倆配成一對,你這皇宮日後可別想安寧了!」
我那皇兄眼睛一眯嘴角一勾,肚裡的壞水昭然若揭:「你這樣一說,我倒是想求證一下,強扭的瓜到底甜不甜了。」
Advertisement
好奇心真的害死親弟弟,也不知這狗皇帝到底安得什麼心,竟對一母同胎的親弟弟下此狠手。待到日後我下了九泉見到母後,一定要將他這個不稱職的哥哥好好控訴一番!
總之抗議無效。
狗皇帝掐指一算,明日有雨,是個良辰吉日,接著大手一揮,賜婚的聖旨就馬不停蹄地送去了裴家。
佳人已選,婚期已定。
皇兄笑得合不攏嘴:「裴術驚才絕豔,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翎羽,多虧了哥哥,你才有如此良人!」
媽的,我要篡位。
2
我和裴術的相識,得追溯到幾年前。
那時我還是皇子,既貪玩又貪吃,還不思進取,而他已經年少成名,成了遠近聞名的裴小將軍。
所以初見時他對我就頗有不滿,少時便身處高位難免心高氣傲,眼裡也放不下我這個皇子。
他坐在馬背上,一雙桃花眼含笑:「不知道三皇子近些天讀了哪些詩文又增進了哪些武藝?禮樂射御書數總得有個擅長的吧。」
話裡話外的嘲諷,氣得我抄起袖子就把人從馬上拽了下來。
射御書數我不擅長,但是要論打架我出其一可無人出其二。
可我終究還是低估了這少年將軍,畢竟他久經沙場,雖然身子骨比我還瘦弱,卻不過一招便把我壓制得死死的。
俗話說,不打不相識,雖然,我是被單方面摁著打。
被打得臉青一塊紫一塊,從此給我幼小的心靈蒙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影。
後來,裴術身形見長,逐漸獨當一面,留在宮裡的機會就少了,我與他的交集也慢慢減少。
算到如今,也有近一年沒再碰面了。
沒想到再見面,居然是在洞房。
3
王府張燈結彩,大紅燈籠高高掛。
所有人的臉上都是喜氣洋洋,唯獨除了我這位準新郎。
我不知道皇兄是如何說服裴術穿上那身新娘裝的。
當看到裴術被人攙扶著從轎子上下來,尤其是他身上極其嬌豔的新娘裝和頭上的紅蓋頭時。
我驚得差點下巴都掉下來。
還是府上嬤嬤喊了幾聲我才回過神來,上前攙住了裴術的手。
飽經風霜的手鋪滿了細繭,可我還恍如在夢中。
這還是裴術嗎?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會這樣任人宰割?
手心傳來刺痛,我嗖地一下把手抽了回來。
原來是這廝掐了我一下。
這下我可以確定了,就是裴術。
我倆相對無言,默默走完流程後,一左一右坐在床兩側,中間隔了一條銀河。
別問,問就是牛郎織女得過橋。
大概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我尋思著是不是該掀蓋頭了。
畢竟我是新郎,我不上手,他得捂到天荒地老。
我咽了咽口水,兩手小心翼翼地捏起蓋頭一角,輕輕一揭,裴術的臉映入眼簾。
與少時相比多了些沉穩,在妝造的加持下,我居然還覺得有點動人。
隻不過眼睛還是沒變,一如既往的冷淡清貴。
我倆一時間相顧無言,我尋思著要不打個招呼?
我清了清嗓:「好久不見。」
裴術看著我,眉眼英氣不減,也不搭話。
於是我繼續道:「那我們以後就是夫妻了。」
想了想,不太對勁,糾正道:「夫夫。」
裴術突然笑了,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王爺還是一如既往的……」
我以為他要誇我,剛豎起耳朵就聽見後半句:「沒出息。」
我就知道!
我沒好氣地把蓋頭一丟坐回原位,氣鼓鼓地癟著嘴。
心裡盤算著怎麼找個借口把這廝休了。
就聽見裴術清涼的聲音傳入耳畔:「春宵苦短,王爺可不要負了這良宵。」
4
?
「斷袖隻是我的保護色。
雖然我平常看了不少那些稀奇古怪的本子。
但本性還是正常的。
雖然你確實美得石破天驚,但我也不會……」
裴術的臉越逼越緊,一雙眸子攝魂奪魄,後半段被我咽回了肚子裡。
怎麼說,對著這張臉也不是不可以。
於是我放棄抵抗了,任由裴術把我摁在床上。
甚至親上來的時候我還主動張開嘴。
怎麼說,還不錯哎。
我正被親得迷迷糊糊,就感覺有隻手鑽進了我衣服裡,蜿蜒而上。
等一下。
我按住他的手,有點不確定:「我是上面的吧?」
裴術看了我一會兒,轉身抽出一把劍。
嚇得我縮回被子裡,不是吧大哥,我就問一句,不至於噶了我吧?!
裴術用劍指著我:「打一架,誰贏了誰在上。」
?
你別太離譜。
5
那把劍直指我的喉嚨,距離隻有零點零一公分。
我連唾沫都不敢咽,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噶了。
「那什麼……」我滿臉堆笑,將劍挑開道,「一日夫夫百日恩,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大動幹戈。」
裴術將劍收回:「那就是你輸了?」
什麼叫我輸了?裴術這個小人,以己之長克人之短,恬不知恥!
我不甘心道:「你要跟我比武?你堂堂一個護國大將軍跟我這個跑幾步都喘的王爺比武?這是不是有點太不公平?」
裴術嘴角一勾:「你還挺有自知之明。」
埋汰我?嘲諷我?這我不能忍,叔能忍嬸也不能忍!
我把袖子捋上去半截,一個蛤蟆跳,下了地,我衝他招手:「比就比!」
誰怕你!
裴術的臉上難得出現了一絲訝異,接著變成贊許,他挑挑眉,隨手把劍甩給了我。
我自信一抬手,穩穩當當地接住了劍……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這把劍穩穩當當地砸在了我臉上,順帶把我自信的笑容也砸沒了。
疼得我龇牙咧嘴,心道果然是劍隨主人,就欺負我!
我掂了掂這把劍,嗯,有點分量,用它比,非死即傷。
所以為了安全著想,我建議:「要不然不比劍,咱們換個?」
裴術抱著肩膀,身上的衣服脫得隻剩下一件貼身的裡衣。
他伸手試了試水池的溫度轉頭看向我:「你確定要比這個?你不是水性不好嗎?」
我邪魅一笑:「今時不同往日,我可是正經跟夫子學了一個月的,贏你綽綽有餘。」
因為最近京城溺水事件頻發,所以皇兄特意找了個水性極好的樵夫,壓著我正兒八經學了一個月,今天終於能派上用場了。
我伸伸胳膊腿,又活動活動腰,做做熱身,然後轉頭衝裴術莞爾一笑:「一會兒輸了可別哭哦。」
裴術將頭發束了上去,梳了個高高的馬尾,隻用一根紅發帶綁著,聽見我的話,他但笑不語。
開始我倆速度還難舍難分,到後面這廝像安了風火輪一般,越遊越快,甩下我一大截。
我掙扎著把頭露出水面,喊道:「等一下,裴術。」
裴術遊著遊著停下來,轉身望著我,頭上的發帶在月光的映襯下閃著飄逸的紅光。
我吃了一口水,話都說不利索了:「有東西纏著我腿了!」
裴術沒動,好整以暇地看著我:「怎麼,贏不過就開始耍賴?」
奶奶的,我想說髒話。
我猛地蹿出水面,聲如洪鍾:「裴術你再不來救我,你就要守寡了!」
這廝像看戲似的,還是抱著肩膀不動彈。
任由我一會兒浮上來一會兒沉下去。
我浮上來:「裴術!你謀殺親夫啊!」
然後咕嚕嚕沉下去。
我又浮上來:「咱倆好歹拜過堂成過親。」
又咕嚕嚕沉下去。
我怒道:「裴術你太狠了!」
然後妥協:「娘子求求你快救救我啊……」
終於,裴術給點回應了,他掏掏耳朵笑得像隻狐狸:「你喊我一聲夫君,我也許會救你。」
奸詐小人!
我用盡力氣躍出水面:「夫君,好夫君快來救我!」
然後猛嗆一口水,沉入水中。
力氣用完了,再也沒法往上遊了,隻能任由自己的身體緩緩沉入水底。
意識也逐漸消失。
突然我感覺領口被人猛拽了一把,接著人也被拎了起來。
裴術的臉映入眼簾,他鼓著嘴,頭發也飄著。
然後他捧著我的臉,嘴對嘴將氣度了過來。
我立馬如魚得水,意識也清醒了,然後就被他拉著往上遊。
一出水我立馬大口大口喘氣,有氣無力地遊靠岸,裴術比我先上岸,他蹲在岸邊給我拍著背。
6
我感覺我這輩子都不想碰水了。
換了身幹爽的睡衣,我整個人都散了架,往被子裡一裹再也不想動彈。
裴術從裡屋出來,拿腳踢了踢我的被子:「起來,往裡點。」
我不情不願地挪了挪,身邊一陣窸窣,是裴術躺下來了,冰涼涼的頭發貼著我的脖頸。
我倆就這樣背對背,一夜無話。
我心裡還盤算著如何找皇兄哭訴,好休了這廝,結果夢裡都少不了裴術這家伙。
他還是少時模樣,高高發髻,身長玉立,坐在馬背上,背後是刺眼的光,笑容依舊那麼高高在上。
他說:「沈翎羽,你欠我一次。」
什麼鬼?!我隻覺得心口一陣刺痛,猛地就睜開了眼,原來是夢。
我伸手摸了摸床側,空空如也,涼絲絲的,看來裴術早就起床了。
我招來嬤嬤為我洗漱打扮,順道打聽打聽裴術的消息。
嬤嬤驚奇道:「裴將軍一大早便去練功了,沒跟王爺說嗎?」
這倒是我意料之中的,裴術在軍營裡待慣了,肯定闲不下來,更何況現在戰事也不容松懈,他忙是應該的。
嬤嬤笑道:「將軍是有心之人,肯定是怕打擾到王爺休息。」
這樣看,裴術人還不錯,當然如果他昨晚沒有戲耍我的話。
回想起昨晚的醜態我就氣血上湧,當即就讓人備轎,轟轟烈烈地就往皇帝老哥的老巢趕。
狗皇帝剛下了朝,正三五成群地賞花呢,我快步攔在他面前:「皇兄,我要休妻!」
皇帝老哥嚇了一跳:「翎羽,你怎麼越發沒有規矩了?」
我哭喪著臉:「再規矩下去,我命都沒了!」
皇帝老哥嘆口氣:「你用什麼理由把人家休了?人家跟你好好過日子的。」
也是,才進門一天,橫豎也找不出來差錯。
我抓耳撓腮,最後一錘定音:「我倆性格不合!」
皇帝老哥上下打量:「你們昨晚打架了?」
我重重點頭:「那叫一個戰況激烈!」
皇帝老哥莞爾一笑:「床頭吵架床尾和,你們小年輕就應該多磨合磨合。」
我懷疑他是故意的。
我甚至開始思考,我是不是得罪了皇帝老哥,才讓他煞費苦心地找了個閻王來治我。
總之,抗議無效,他隻當是小情侶之間的情趣。
啊呸。
等到九泉底下,我一定得跟母後好好告上一狀。
7
我心裡有怨,自然臉色也不太好看。
一直等到晌午,才看見裴術姍姍來遲。
我敲了敲桌面,很是不滿:「王妃好大的排場啊,讓本王等那麼長時間。」
沒錯,我就是故意惡心他的。
想他一個戎馬將軍,被人這樣稱呼,估計腸子都快氣炸了。
不過他不痛快,我就很開心。
果然,一向清冷的裴術皺起了眉,聲音也有一絲慍怒:「可以不用等我,還有,不要這樣稱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