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4
「秦妙桐。」有人喊了我一聲,隨後眼前陰影落下,「聽說你住院了?」
我抬眸,看向對方,是一個將頭發染成紅色的少年。
我確認我的目光從訝然變成一言難盡。
欣賞不了一點。
對方的身份我知道,是一位仰慕秦思羽的富二代,叫林昊晟。
「有事?」我知道這具身體的原主人也和他不熟。
「聽說是你想將秦思羽推下去,結果自己不小心摔下樓梯了?還是你自己故意摔的?」
他直言不諱,大概也沒考慮過,如果此時此刻坐在教室裡的是真正的秦妙桐能不能承受得住這樣的質問。
我迎上對方的目光,驀地一笑:「對,我和她吵架,吵不過,決定從樓梯上頭朝下栽倒來陷害她,所以呢?」
林昊晟沒想到我的回答,其他人也沒想到。
他愣了一下:「你……」
我說:「還有什麼事嗎?」
他半天擠出一句話:「你一個養女怎麼敢啊?」
養女。
我往後仰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紅毛,嗤笑一聲:「你在用什麼身份為秦思羽討公道?」
Advertisement
這個年紀的少年,最禁不起激,為心上人打抱不平,但是也最容易被戳心窩子。
這不,生氣了。
「你是不是想死?」他話音落下,外面有人走進來。
是班主任。
她的目光在教室掃了一圈之後,林昊晟也一臉不忿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我開始在這個時代的課堂上學習。
歷史書被我翻了一遍又一遍,我在上面找到了自己熟知的歷史,也看到了更久以前的過往以及後來的許多許多。
相對比文科類的教科書,理科類的書籍看起來嶄新很多。
很偏科。
我知道這個社會的發展已經不是我曾經貧瘠的想象力所能描繪出來的,秦妙桐的記憶可以告訴我很多信息,但是她不知道的那些,我自然需要自己去摸索。
整整一個星期,我都在知識裡暢遊。
我意識到周圍人對我的冷漠,從「秦妙桐」的記憶裡,我大概找到了一個詞語來形容我的現狀:校園霸凌。
整個班級的孤立,老師的視而不見。
大概是這樣。
一周的時間,我都在消化這具身體帶來的情緒。
有時候甚至分不清是我在難過還是她在難過。
我好奇另一位秦妙桐是否還活著,但始終不得其解。
5
我和秦家人的相處始終很淡。
通過對法律的學習,我知道自己現在並不在秦家的戶口本上,隻是一個憑借著血緣關系得到養育的「養女」。
我的性格變化被他們看在眼裡。
現在的父親象徵性誇了一句,說我看起來像樣了些。
在他看來,或許我這樣不爭不搶已經算是很大的進步。
秦思羽適時開口:「爸爸,我聽說妙桐和林昊晟他們鬧得不是特別好看,要不要我和他們說一聲?」
秦思羽和那群富二代的關系是很好的。
畢竟一個圈子。
隻是她這句話說完,秦曄的眉又蹙起來了。
秦曄,我現在的父親。
我張口:「爸,我想去住校。」
秦思羽的前一句話被揭過,秦曄語氣嚴厲了些:「好端端為什麼要去住校,家裡住得不好嗎?」
他眼裡自然是很好。
封建大家長。
現代應該是這麼形容這類人的,他們眼中根本看不到問題。
我垂眸,說:「我基礎太差了,想多花點時間在學習上,爭取早點將成績提上去。」
秦曄並不同意我住校。
但我知道他最終會同意的。
秦思羽應該會巴不得我離秦家遠一點。
這段時間,我很熱衷於出門,去認識這個新世界。
我和秦家人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我想他們是能看出「秦妙桐」身上的變化的,隻是他們不約而同都將這點不同歸結為我對他們的低頭。
住校這件事,我還和秦懷爍提了。
他很不理解:「如果是想提高學習成績,家裡可以給你請家教,沒必要住校。」
富少爺的概念裡,我的舉動無異於自討苦吃。
或者還有點任性的成分。
我看著他說:「我想住校,成績沒有變化再說,你去幫我和爸媽說一下,可以嗎?」
記憶裡,這大概是這位歸家的「妹妹」第一次和秦懷爍提要求。
秦懷爍沉默了半晌,回道:「我不保證一定成功。」
6
我成功住進學校。
秦曄雖然專制,但是他很看重大兒子。
已經大學畢業進入公司就職的秦懷爍可以說是他的驕傲也不為過。
不知道秦懷爍說了什麼,他派人給我辦了住校的手續,我入住的還是單人寢室。
我很滿意。
周圍人的孤立在我看來都是些很小兒科的事,我的心智畢竟並非真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同齡人的舉止在我看來充滿了幼稚和不成熟。
以林昊晟為首的幾個富家子弟時常有些小動作,例如將我的書碰掉地上,然後來一句不痛不癢的道歉,再或者,在我桌上放點小昆蟲。
雖然不算是什麼事,去告狀也不一定能換來讓我滿意的結果。
於是有天中午,當林昊晟在趴桌子睡覺時,覺得哪裡不對勁,一睜眼發現一條黑色的小蛇在桌肚探頭朝他吐蛇信子時,整個教室都熱鬧了。
林昊晟的尖叫聲先響起,之後整個教室都尖叫起來了。
我坐在座位上,滿意看著周圍驚恐的同學們,眸裡含笑,有那麼一瞬間,對上了林昊晟的目光。
小黑蛇在各種慌亂的尖叫聲中不知跑哪裡去了,事後林昊晟在班主任面前信誓旦旦說蛇是我放的,因為我當時表現得太過冷靜。
班主任聽了他的話之後看向我:「秦妙桐同學,你有什麼話要說的嗎?」
我搖頭:「老師,不是我。」
「不是你是誰?」林昊晟篤定道,「全班就你一個好好坐座位上!」
我語氣淡淡解釋:「我隻是剛好不怕蛇。」
「怎麼可能?」林昊晟的語氣很是激動,他信誓旦旦說,「一定是你蓄意報復我!」
我笑了一聲:「我為什麼要報復你?你對我做過什麼嗎?」
林昊晟梗著脖子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看向班主任道:
「老師,這畢竟不是一件小事,不如查查教室的監控?」
監控。
我對新時代認識裡學到的新工具。
很不錯的東西。
隻是監控往前查了一天,查不到蛇是誰放進去的,反而在前一天的監控裡看到,我不在教室時,以林昊晟為首的幾個人在我的課桌上笑嘻嘻放了幾條毛毛蟲。
我面不改色看著監控錄像裡的畫面,周圍的老師和領導眼神怪異,林昊晟渾身不自在。
這個年紀的男孩,哪有不要臉的,看程度罷了。
被蛇嚇了一遭,他現在的心理防線弱得可以。
直到今天早上的監控內容,約莫是在早上還沒人出現在教室前,一條黑色的蛇自己從門縫裡爬進去,經過幾張桌子後,準確無誤爬進了林昊晟的桌子裡面。
林昊晟看監控看得汗毛直立,他和蛇在那麼近的距離接觸了好幾個小時。
他臉色都嚇白了。
當天這位少爺就請假回家了,聽說嚇得發燒了,當晚教室還少了好些人,大概是怕再從哪裡爬出一條蛇來。
之後便是他們學生家長和學校扯皮的事情了,學校組織了一次防蛇防蟲行動。
這些都和我沒關系,夜裡我回到寢室,桌上開著臺燈,我在學那些落下的功課。
半晌,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一條純黑的小蛇緩緩順著臺燈爬到我的手腕上,吐著蛇信子,但溫順可愛。
我輕笑一聲,點了一下它的小腦袋。
7
那天過後,我覺得耳根清凈了很多,盡管林昊晟他們依舊會來按時上課。
但是看監控時,他的家長也在場,林昊晟這種明著慫恿他人欺負一位女同學的行為,讓兩位家長蹙眉。
他的家庭,雙親事業上皆要強,母親甚至比父親要強悍些。
他得到了教訓,隻不過我沒得到道歉,「秦妙桐」也沒有。
在月考之後,我的成績確實比之前有了提升。
隻是還不夠。
在學校的時間,我見秦思羽的次數並不多,但是她算是學校的風雲人物,我耳中關於她的消息一直沒停過。
參加了什麼比賽,拿了什麼獎項,或者和賀梵之間的事,又或者是我和她之間的傳聞。
周末的時間,我也不樂意回秦家。
想找借口不回去並不難。
我花錢買了票,將本市的各種展都逛了個遍。
我看到了很多歷史遺留下來的東西,甚至還在一些記載中找到了熟悉的名字,但也有很多人和我一樣,在歷史中經過,沒有留下隻言片語,如細溪匯入海流。
即便是現在,我依舊懷揣復雜的心緒。
我之幸,看到了昌盛的華夏。
即便走在曾經走過的地方,我也會時常冒出一種滄海桑田的荒謬感。
不到百年,這片土地發生的變化是當年的我不敢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