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齊春錦在周家宴上鬧了一場笑話,之後就隨父母遷到了苦寒的定州,
自那日後,她卻開始日日做夢,夢裡男人孤傲狠戾,像個活閻王,到了後來更每每掐著她的腰,像是要將她整個掐碎了一般;
五年後,齊家大房敗落,齊春錦一房得以回京,周家又舉大宴,
宴上人人討好攝政王,
齊春錦小心翼翼地縮了縮身子:……
這不是那個日日入她夢的男人嗎?
第1章
齊春錦又做夢了,夢裡春色繾綣。等醒來時,一身的衣衫都湿透了。
丫鬟蓮兒早已見怪不怪,隻是她仍舊不敢直視齊春錦。齊春錦是齊家二房的獨女,自幼就生得美貌。別家姑娘還沒長開的時候,她的五官就已經生得嬌豔欲滴了。而隨著年歲漸長,身段也日漸玲瓏。
她身上的衣衫被汗湿透之後,便緊緊貼住了身軀。
蓮兒多看上一眼,都覺得鼻間痒痒。
蓮兒忙將人扶起來沐浴、更衣。等她給齊春錦梳好發髻,外面天才剛亮。
齊春錦坐在鏡子前,明明生得一副嬌媚妍麗的容貌,卻偏偏擺出嬌氣柔軟、低眉順目的模樣來,道:“是今日啟程嗎?”
蓮兒應聲:“正是呢。”
齊春錦面上一下便湧現了悶悶不樂之色。
她的父母是齊家二房,嫡出,但卻從來不得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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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房為獨霸家產,早早尋了借口,將二房趕出了京城。可上個月,京裡卻突然來了信兒,說是大房老爺,也就是她的大伯,在朝堂上不知何故得了攝政王一通斥罵,之後更是貶了他的官。大伯歸家後,就此一病不起,已經於三月前去了。
大房來信,為的便是請二房回去主持家中事務,免得家財被族中分走。
齊春錦到底年紀小,心中還堵著氣,心想著,當年既然用盡手段將他們趕走,如今怎麼還有臉叫他們回去?
何況再想起離京前幾日發生的事,齊春錦便更是拖拖拉拉不想歸京了。
那時大房兩個姐姐捉弄她,害她在周家宴上鬧了好大一場笑話,走時恨不得把耳朵都扎起來,這樣便聽不見旁人的諷刺譏笑了。
現在卻又要巴巴地回去,還不知要被如何嘲弄呢。
“錦兒。”母親王氏的聲音漸漸近了。她跨進門來,問:“可收拾好了?”
齊春錦再不願,也隻得點了點頭。
一行人匆匆用過了早膳,便立即上了路。
從定州到京城,要走上足足兩個多月。
齊誠和王氏到底心疼女兒,一路上走得慢慢悠悠,卻是花了三個月的功夫才走到京城。
興許是路途上顛簸,睡也睡不大好,齊春錦做夢的次數變得越來越多了。
回回醒來,她都神色鬱鬱,王氏隻當她還惦記著幾年前周家宴上的事,隻好每日哄一哄她,又許了新布匹,又許了新首飾,還道要親手給她做上半個月的蓮子羹。
等到了京城,齊春錦面上這才有了點笑意。
馬車在齊家門口停住。
大門上還掛著白綢,扎著白燈籠。一名身著缟色比甲的婦人,鬢邊簪幾朵白色絹花,眉眼柔和、落落大方地立在門邊。身後跟著許多丫鬟婆子。
那是大房老爺齊正的正妻,林氏。
齊誠抬頭望了一眼門上牌匾,眸光頓時黯淡了幾分。
他同大哥年幼時也是感情極好的,隻是各自娶妻後,便漸行漸遠了。尤其大哥嘴皮子伶俐,最得府中老夫人的看重。他又是個榆木腦袋,三兩句話便要惹母親生氣。之後兄弟關系就更冷淡了。卻不成想再回來時,大哥人已經沒了。
齊誠指著大門後的盆景,道:“錦兒可還記得,你七歲那年,將那盆景的葉子給拔禿了。還是你爹爹給你頂的罪。”
齊春錦張大了嘴。
她從前有這樣頑皮?
說話間,他們拾級而上。
林氏迎上來,一把攥住了齊春錦的手,道:“錦兒長大了。”說罷,露出滿面慈愛與惆悵之色,她抬手抹了抹淚,道:“可憐我家語芙、語柳,如今剛一及笄,便沒了父親。”
齊春錦的嘴張得更大了些。
她長大了同大伯沒了,二者有什麼幹系?
這是不是便是娘口中,當不得家,成日隻會哭天抹淚、扮委屈的女子啊?
王氏牽著齊春錦走在後頭,齊誠與林氏走在前頭。
一路便是林氏低泣訴來這些日子,吃了多少的苦,流了多少的淚。齊語芙、齊語柳沒了父親如何可憐。族中人,還有京中其餘的人,如何欺負齊家雲雲……
齊春錦直聽得昏昏欲睡。
齊正沒了,齊家老夫人也跟著病重了,如今纏綿病榻,有時清醒,有時不清醒。
林氏很快領著他們去見了老夫人。
幾年前那指著齊春錦鼻子罵“頑劣不堪”的老太太,如今卻是握住了齊誠的手,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若是為娘哪日咽了氣,你要好生照管你哥哥的兩個女兒。”
齊春錦聽了心下不大高興。
爹爹照顧她一個都來不及呢。
老太太眼珠子轉了轉,目光又落到了王氏的身上,她流著淚,用嘶啞蒼老的聲音道:“如今咱們家中,竟然再沒有出過一個男丁。為人妻者,不可善妒。若是生不下男孩,也該為夫君考量。納妾收通房,左右隻要能延續齊家香火,便是好的。將來若有多的男孩子,也該過繼一個到大房,免得將來你們大哥在黃泉下,連個給燒錢的兒子都沒有,家產也要被分薄得一幹二淨。”
齊春錦忍不住勾了勾母親的掌心。
王氏卻是回握了一下她的手,隻垂著頭低低應道:“媳婦省得。”
老太太滿了意,便抓著齊誠,斷斷續續回憶起他小時候,她如何如何照料他的……
林氏轉過身來,便要領她們下去歇息。
王氏也不推拒,淡淡應了。
林氏收拾出了他們原先住的靜怡院,她柔柔地笑著道:“原先二老爺與弟妹便是住在這裡的,我想著換到別的地方恐怕不大適應。”
王氏淡淡笑著應付了她幾句,就領著齊春錦去歇息了。
齊春錦這天倒是睡了個好覺。
第二日起來,剛梳洗完,便聽見林氏在外面說話的聲音。
林氏道:“我瞧錦兒年紀不小了,如今回了京,不久也是要及笄、相看人家的。也該多做幾身新衣裳了。今兒特地叫了如意坊的人過來。語芙、語柳也一並陪著,給錦兒選一選料子、花色。”
齊春錦跨進門,便見一個拎著尺繩的婦人,身後還有幾個丫頭,懷中都抱著布匹。
她們應當就是如意坊的人了。
齊春錦目光一轉,掃到了林氏,還有林氏身邊的兩個女孩子。
她們是一對雙生姐妹,眉眼相似。都是柳葉眉、杏仁眼、鵝蛋臉,模樣嬌俏,一蹙眉的時候,還襲承了林氏三分的柔弱溫婉。
隻不過穿粉衫的眉間倨傲多些,穿鵝黃色衣衫的,眉眼還要柔和一些。
齊春錦看一眼便挪走了目光,悶聲先給母親王氏請了安,再是稱呼林氏一聲:“大伯娘。”
林氏笑了下,道:“錦兒可是離京時間太長,連姐姐也不認得了?這是你兩個姐姐。”
齊春錦這才又抬眸看了她們一眼,道:“姐姐。”多的一個字都不肯說了。
齊語芙和齊語柳盯著齊春錦,恨不得將她那張臉扒下來給自己貼上才好。
幾年前她們便知這個妹妹生得好。
可她們想著,去了定州那樣的地方磋磨,沒有錦衣玉食養著,就是珍珠也變作魚目了。可誰曉得回京時,齊春錦不僅沒變醜,反倒更美了。
二人見狀自然憋得慌。
不多時,老夫人房裡差人來請林氏和王氏去說話。
王氏便留了個嬤嬤在房中,隨即跟著林氏走了。
房裡轉瞬安靜下來,齊春錦不大想搭理她們,便隻坐在桌前,慢吞吞地吃著早膳。
齊語芙掩唇道:“在定州時,二叔沒有教過妹妹規矩嗎?哪有睡到日上三竿,才懶怠地起身,自個兒獨自用早膳的道理?”
齊春錦對待那些個不想理會的人,便隻一律應道:“哦。”
齊語芙氣悶,便眼珠一轉,笑了笑,毫不掩飾惡意地道:“你知道嗎?過些日子,周家又要舉宴。你娘剛帶著你回京,勢必是要出席的。”
齊春錦的動作僵了僵,但很快又低頭繼續乖乖吃早膳了。
不氣不氣。
生起氣,肉包子都得少吃兩個!為著不相幹的人,多不劃算啊!
齊語芙見怎麼說她都不動,便朝齊語柳使個了眼色。
齊語柳慢吞吞站起身來,將如意坊的人叫到跟前,用手捻著布匹挑了起來:“……我瞧這幾匹布,格外襯妹妹。不如就這些吧?妹妹你看呢?”
齊春錦抬頭瞥了一眼。
她也瞧不出好壞。
齊語芙不耐地揮手道:“就這些吧,你們快退下,莫要打攪我們說話。自己去賬房領銀子就是。”
如意坊的人便也不多留,當即退下了。
齊語芙和齊語柳圍著她又說了幾句話,奈何齊春錦全程不搭理,她們也隻好憋著氣走了。
齊春錦吃飽了便自己從箱子裡取書出來看。
這樣的日子,一轉眼便過了大半個月。
有齊誠常到榻前侍疾,老太太的身子骨倒是漸漸好轉了。而府中事務也俱都壓到了齊誠的身上,族中人到底是沒再來說分家產的事。
中間齊春錦又做了好幾回夢,都叫她死死壓在心頭,莫說與人提起了,就是回想半分她都不敢回想。
這日蓮兒伺候著她起身。
齊語芙二人卻是又到了她房裡來,卻原來是周家舉宴便在今日了。
“我們將妹妹的新衣裳一並帶過來了。”齊語芙笑著道。
她身邊的丫鬟便立時將衣裳放在了桌案上。
王氏進門一瞧,卻見桌上擺著的衣裳,绾色偏灰,老氣橫秋。上頭不見紋繡、玉飾。再走近些一摸,卻是經曲緯疏的葛布做的。唯有配的腰間系帶是廣綾,卻也是前些年才時興的料子了。
齊語芙還催促道:“妹妹快些換上,咱們該走了。”
王氏鼻子都快氣歪了。
齊語柳這時候抬眸,不緊不慢地道:“聽聞今日周家還宴請了攝政王,若是去得遲了,隻怕咱們家的名聲更要不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坑了,開坑連更三章,記得往後看哦。
就一個蘇爽甜文,女主貪吃好睡嬌寵命。希望大家看得開心。
評論隨機發紅包。
第2章 (捉蟲)
這攝政王是何許人也?
他名宋珩,曾是先太宗最為疼寵的幼子,十歲時便封齊王,年及弱冠又得封將軍,率軍西徵。之後便執掌兵權,一掌就是多年。直至先帝重病不起,將年幼的太子託付給他。他就此成為了攝政王。朝中大小事,無一不是要過他的手。
他早年在軍中頗有威信,之後又得百姓擁戴,說是權傾朝野也不為過。
無人不畏懼他。
齊正在朝中被他一番斥貶,回來後就重病不起,就這麼去了。
齊正尚且如此,何況別人?
攝政王要赴周家宴,無論如何,她們都是不能去遲的。
可要知定州是個苦寒之地,他們一家去了定州後,也不過是較旁人過得闲適些,要想像在京中一樣,時常做衣裳、做首飾,那是斷然沒有的。何況定州風靡的樣式,與京中是截然不同的。說白了,就是要更土包子些。現在再去揀定州的舊衣裳穿,自是不成的。
王氏咬咬牙,扭頭吩咐丫鬟:“去打開那口福字紋的黃梨花木箱子,將最底下那套衣裙取來。”
那是昔年王氏還做閨閣女兒時做的衣裳,雖是舊衣,但用料卻極好,款式也是少女式樣。總歸比跟前這套更上臺面。
齊語芙出聲催道:“可得快些。”
蓮兒連忙扶著齊春錦去換衣裳,口中應付道:“就快,就快了。”
齊語芙氣得鼻間輕哼了一聲,半點也不掩飾自己的不善姿態。
尋著衣裳了又如何?
到底是舊的。
這也能穿出去見人?
旁人見了,定是要嘲諷王氏母女不知輕重,慢待周家大宴的。
半盞茶的功夫都不到,齊春錦便出來了。
卻見是淵朝前些年時興的款式,丁香色裸肩長裙,上繡小團花,外披素色羅紗。肌膚掩於紗間,若隱若現。
齊語芙轉頭看了一眼,便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世間若有“尤物”,便正當是齊春錦這般模樣的。
瞧那嬌嬌怯怯的模樣,可不正是往男人的心上戳麼?
齊語芙掐了掐手中的帕子。
王氏自然知道女兒的長相有多好,她將齊語芙的反應收入眼底,淡淡道:“不是說要快些走?那便走罷。”
她也不舍得將女兒的好顏色,展露給外頭的人瞧。可是又逢周家大宴,她寧肯女兒出風頭,也不願她再丟面子。五年前,女兒在周家宴上鬧了笑話,如今她再想起來都還覺得胸中抑鬱憤懑。
齊語芙僵著臉應聲:“走,走吧。”
齊春錦走在王氏身側,卻是有些不大自在。
她從未這樣穿過衣裳,一會兒覺得有些透風,一會兒覺得裙擺長了,一會兒又覺得頭上叮裡當啷的首飾,壓得她脖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