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原來你還知道你是皇後。”秦沂轉過身,目帶譏诮地看著小齊後,“孤還以為,皇後連自己宮裡的人都管不好了。”
藍玉不知不覺出了一身冷汗,她深吸一口氣,上前給秦沂行禮:“太子殿下,今日這幾個宮婢笨手笨腳,不小心衝撞了太子妃,這是奴婢這個管事姑姑教導不力,請殿下恕罪。”
“一個連碗都端不穩,這幾個抬冰的人甚至還能把冰塊灑了。禁宮之內,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好,那要你們這雙眼睛,要你們這雙手還有何用?”秦沂眼神冰冷,說出來的話更是讓人從心底漫出一陣寒意,“既然皇後管教不好,那孤替你管教。來人,把他們拖下去。”
跪在地上的幾個人一聽這話駭得不輕,讓太子動手的人可沒有什麼好下場,他們顧不得後宮不得喧哗,手腳並用地著朝小齊後爬去,嘴裡語無倫次地喊著:“皇後娘娘饒命,太子殿下饒命,皇後娘娘,救救奴婢啊!”
但還沒等他們爬到小齊後身邊,兩條胳膊就被人架起來了。動手的這幾位太監明顯練過內家功夫,底盤穩重,眼睛湛亮,一伸手就將地上的人牢牢制住,粗暴地朝外拖去。
小齊後緊緊握起手掌,秦沂這一出做給誰看不言而喻。潞王實在看不過去了,氣憤道:“太子,你不要太猖狂了,這還是在母後的宮殿裡,母後貴為皇後,你就不怕被父皇知道嗎?”
秦沂聽了這話隻是輕笑一聲,笑聲清清楚楚地傳到潞王耳裡耳朵裡:“你都是要成家娶妻的人了,遇事竟然還搬出皇帝,你可真是出息。”
潞王大怒,手上的青筋一下子暴起:“你……”
“潞王!”小齊後大喝一聲,攔住潞王,然後冷冷地看向秦沂,“太子還真是威風,本宮宮裡的人,你想處置就處置了。皇上以孝治天下,你這樣欺君罔上,不敬嫡母,就不怕被天下人恥笑嗎?”
“少給你自己臉上貼金,我的母親是文孝皇後,乃是三媒九聘、敬告天地的原配嫡後,而你,算什麼?”
小齊後頓時一噎,她進宮的時候已經懷有五個月身孕,封後大典自然是簡之又簡,幾乎是穿上鳳冠,直接坐著車就進宮了,和大齊後當初盛大的封後典禮完全沒法比。這就是小齊後多年的痛,她本以為勝者為王,隻要她成了皇後,為尊者諱,還有誰敢提當年的事情。事實上這件事確實被眾人刻意避開,但是誰能保證一旦轉過身去,這些人又要如何說她?而身份地位再高一層的人,比如秦沂、楚錦瑤,甚至就連淑妃這種潛邸老人,都敢明著看不起她。
小齊後氣到的極點,反而鎮定下來了。她理了理袖子,輕佻又得意地對秦沂一笑:“原來太子還記掛著當年的事情,可是,誰讓現在本宮才是皇後呢。”
踩別人的痛腳誰不會,隻看誰更不要臉罷了。
小齊後竟然這樣恬不知恥,秦沂看著小齊後的目光極為不屑,而他隻掃了一眼就轉過視線,似乎再看她一眼都覺得髒了眼睛。
秦沂說:“憑你,也配中宮之位。你入宮這些年來,做過的那些齷齪事並不是沒人知道,隻是孤懶得理你罷了。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皇後,你應該慶幸,今日錦瑤並沒有出事,要不然現在站在這裡的就該是宗人府了。你殘害皇嗣的證據孤全部都留著,這種事若是被宗人府和內閣知道,即便皇帝想保你,恐怕也保不住了吧。我勸你最好每日念佛上香,保佑太子妃平平安安,若是她有任何三長兩短,你從什麼位置爬上來,就滾回什麼位置去。”
小齊後氣憤秦沂的輕慢,但是也震驚於秦沂話音的威脅:“你敢!皇上明明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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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沂笑了一聲,其中的嘲諷之意毫不掩飾。小齊後也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
皇帝誠然下了禁口令,不許他們將這件事傳出去。當日在場的下人便罷了,但秦沂是什麼人,他怎麼會在乎這區區一句口令?
秦沂依言將這件事隱下是因為他給皇帝面子,但是如果秦沂真的不顧情面,不管不顧地將這件事抖露出去,皇帝還能為了這種事廢了他不成?秦沂頂多不過是挨一頓斥責,或者禁足幾日罷了,但是小齊後就全完了,光民間的輿論和朝堂上的唾沫就能活活淹死她。
天家無私事,後宮和皇嗣從來不是皇帝一個人的事。
小齊後明明知道秦沂不是這樣無的放矢的人,可是她不敢賭,如果秦沂真的放出消息,更甚者暗暗推一把輿論,到時眾口討伐,小齊後要怎麼辦,靠皇帝嗎?即便皇帝能保住她的命,但是能保住她的皇後之位嗎?
小齊後氣得渾身發抖,可是偏偏像被掐住了嗓子一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潞王見母親受辱,怒發衝冠,當即就想衝上來和秦沂理論。
可是他不過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京城裡的公子哥順著他捧著他,但是在入朝理政、少年從軍的長兄面前,又有什麼資本抗衡?潞王輕輕松松得就被秦沂身邊的太監制住,潞王一個正當熱血的少年,面對一群無根閹人,竟然沒有絲毫還手之力。秦沂看著潞王,眼神輕蔑,宛如在看一個不懂事的毛頭小子:“潞王也該娶妃了吧,這樣也好,省得你像個沒斷奶的孩子一樣,天天繞在生母身邊,宮裡哪個皇子像你這樣。”
小齊後看到自己的寶貝兒子受制,幾乎目眦俱裂:“大膽,誰給你們的膽子對潞王動手?還有你們,都瞎了嗎,還不快過去打死這群不幹不淨的閹人!”
後宮之中,即使罵人也要講究體面文雅,小齊後用了這樣不雅的詞,可見她對秦沂的恨有多麼濃烈。不過一句罵人的話,不痛不痒,秦沂並不在乎。他隻是輕輕一揮手,訓練有素的太監就將潞王放開,然後恭敬地退回秦沂身後。秦沂好整以遐地看著小齊後撲到潞王身邊,母子二人宛如劫後重生一般抱在一起,他見此輕輕一笑,說:“掌握在孤手中的證據還有很多,若皇後想知道,盡可以一試。”
秦沂說完之後再懶得看這對母子一眼,直接轉身朝外走去。即將出門時,他突然停住腳步,對著屋外浩浩蕩蕩的大雨,說道:“皇後宮裡的人連端碗這等小事都做不好,想來是不會伺候人的,太子妃身體貴重,以後便不來請安了。”
這場大雨來勢洶洶,直到日暮時分,屋外淅淅瀝瀝的聲音才終於轉小,隱見停息。
雨勢見小,各宮負責打探消息的宮女太監終於能照常出行,行宮中的消息這才流通起來。
皇後讓太子妃親手做羹湯,太子妃在雨中暈倒,太子冒雨去中宮,這一樁樁一件件,很快就傳到後宮眾人的耳朵裡。
“太子妃竟然暈倒了?”
“是。”御前大太監小心地看著皇帝的臉色,斟詞酌句地說道,“女子大都體弱畏寒,太子妃在雨中等了那麼久,一時氣虛撐不住也是有的。”
皇帝嘆息著搖頭:“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還是這樣。”年輕時覺得小齊後愛拔尖,愛吃醋是少女情態,但是已經做了母親還這樣氣量狹小,那就太不懂事了。
大太監不敢搭話,皇帝看你好時什麼都好,一旦皇帝心思變了,情濃的優點便也成了短處。
皇帝嘆息了一會兒,還是覺得今天這一出不像話,不光是小齊後,秦沂也太猖狂了。即便小齊後為母不慈,她也是中宮皇後,皇帝的正妻,應由皇帝來發落,秦沂身為一個兒子兼太子,又是發落下人又是語出不遜,這成什麼樣子?
皇帝沉默地看著桌角的香爐,太監垂著眼睛,連呼吸聲都刻意放輕,一時間大殿裡隻能聽到屋外淅淅瀝瀝的雨聲。過了一會兒,皇帝似是嘆息地說道:“來行宮本是覺得紫禁城裡悶,所以帶著眾人出來透透氣,結果又是憐嫔出事,又是太子妃出事,竟然比宮裡還不安穩。這場雨後,想必天氣也要轉涼了,你傳令下去,讓禮部準備準備,擇日回宮吧。”
第109章 兩個女兒
秦沂回來的時候,楚錦瑤穿著淡黃軟羅裙,正坐在燈下翻書。
秦沂看到下意識地皺眉:“你怎麼下來了?”
楚錦瑤聽到聲音,立刻合了書,朝秦沂走來。她途中走快了幾步,幾乎是立刻被秦沂心驚膽戰地扶住:“你現在懷著身子,不要亂動。”
“這怎麼能叫亂動?”楚錦瑤無奈,“我又不是瓷做的,不過是正常走動罷了。”
但是秦沂還是堅持,小心翼翼把楚錦瑤放回軟榻上。在他眼裡,楚錦瑤現在就是一個無比嬌弱的瓷器,宮殿裡任何一樣東西都可能傷到她。
在外面走了這一圈,秦沂的衣服已經被雨水打湿,楚錦瑤立刻讓人給秦沂拿幹淨的衣服出來。如果是往常,楚錦瑤總是要親自給秦沂換,但是現在沒人敢讓楚錦瑤做這些,她隻能嘆了口氣,等在外面。等秦沂換了衣服後,兩人一起坐到軟榻上。
屋外冷雨淅瀝,而一窗之隔的屋內卻暖燈如豆。都說燈下看美人,楚錦瑤檀發雪膚,眉眼明麗,她今日又穿著淡黃色的衣服,整個人在燭火的光暈下幾乎發著柔光。眼前的美人觸手可及,秦沂終於有了一絲真實感,他的目光不由往楚錦瑤腹部看去,那裡還平坦如昔,完全看不出正孕育著一個小生命。可是再過八個月,一個全新的、隻屬於他們兩人的生命就會來到這個世間。
早在秦沂大婚的時候,朝臣們就毫不避諱地提起了他的子嗣,甚至有不少人或明或暗地催促過,當時秦沂聽著沒有什麼感覺,在他看來,這和要求他去文華殿聽政別無二致,不過是另一種責任罷了。但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秦沂才明白這兩者完全不一樣。這是他以前全然沒體驗過的感覺,仿佛內心深處的一根弦被什麼人輕輕撥動一下,此後他的一舉一動都有了不一樣的涵義。
楚心瑤發現秦沂自坐下後,眼神就若有若無地朝著她的小腹看,但是秦沂也隻是看著,並沒有上手觸碰。楚錦瑤默默嘆氣,他未免把懷孕想象的太脆弱了。
“今日他有沒有鬧你?”秦沂問,他隱約聽說過女子懷孕非常難受,似乎還有孕吐?
“沒有。”楚錦瑤失笑,“才一個多月而已,什麼都感覺不出來呢。”
而秦沂卻不知道想到什麼,神色慢慢嚴肅起來:“凡事都要防患於未然,明日我讓他們調幾個有經驗的下人過來,產婆也立刻找最好的。”
楚錦瑤無奈:“我才一個月,你就找產婆?”
“先備著,反正又不礙事。”生來呼風喚雨、事事領先的太子並不覺得這是什麼事。楚錦瑤實在說不過他,隻能由他去。
秦沂想到今日白天發生的事情,眼中不由閃過一絲暗芒。他漫不經心,仿佛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從明日起你安心養胎,不必再去給皇後請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