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3
柏川走之後,追星姐妹小兔給我發了消息,和我講了講粉絲群最近的情況。
群裡開始不喜歡林宛兒這個嫂子了,她靠柏川的熱度起來之後,迅速地接了幾個大牌代言,功利性太強。
又講了許多群裡別的八卦。
我聽著聽著,突然發送了一句話:「小兔,其實,我和柏川是高中同桌。他還問我,為什麼他的每次演唱會我都不來。」
對面沒反應,隔了會才發了一堆哈哈哈過來。
大概覺得這個玩笑很好笑。
我也垂下眼笑了下。
我的名字和柏川的放在一起,本來就是很讓人驚訝的事情。
我把心裡那個妄想,給悄悄地摁了下去。
14
柏川在校慶上提問環節的對話,不知道被在場的誰錄下來傳到網上去了。
青春洋溢的學生問在高臺之上的柏川:「有白月光是真的嗎?」
他回答:「是。」
「她在現場嗎?」
他靜默了一瞬,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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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川出道一直以冷淡出圈,很少有情緒起伏大的時候,笑和激動都很難顯露,更別說這段視頻裡他絕無僅有紅著耳的模樣。
視頻裡一角把林宛兒也框進去了。兩人的熱度直飆熱榜。
林宛兒那邊發了條微博。
林宛兒 v:我聽見了~~~
直接對應柏川那首歌名,暗示性極強。這算是她第一次親自下場表明二人關系,默認柏川的白月光初戀就是她。
cp 粉和過年一樣,快磕瘋了。不過林宛兒最近的動作太頻繁,又是接劇本,又是代言的,柏川的粉絲盤大,覺得她太急功近利了些,但看在柏川的面子上,勉強算是祝福。
這場盛大的暗戀本該和所有童話一樣轉向美好的結局,直到一條柏川演唱會後加急制作好的個人訪談橫空出世。
他除了作品面眾之外,很少接受這類的訪談。
訪談中主持人提到,半開玩笑:「柏老師,粉絲們託我問個問題,你的白月光是學姐還是學妹?」
柏川垂著眼搖搖頭:「都不是,是同學。」
主持人素質很好,收斂住臉上的驚訝。網上水軍造勢火熱的林宛兒,確確實實就是他的學妹。這一波幾乎等同於,官方下場打假了。
訪談的尾聲,主持人問道:「《她聽得見》這首歌,未來一定會成為無數人的青春主題曲,柏老師,為什麼你會取這樣一個名字呢?」
這次柏川沉默的時間有點長。
再抬起眼望著的就是攝像頭了,他輕輕眨了眨眼,難得的露出幾分迷茫。
柏川的眼神幾乎要穿過屏幕而來。
「有一天午後,在漆紅色的塑膠跑道上,她慢慢地向我走來。我想知道,她路過我的時候,有沒有聽見我,急促、藏不住的劇烈心跳聲。」
有沒有聽見我,藏不住的盛大愛意。
15
柏川沒有個人微博,工作室緊跟轉發了柏川的個人訪談。
柏川音樂工作室 v:老板說,不該聽的人聽見了。
幾乎是在訪談一出來的時候,林宛兒就刪掉了「我聽見了」這條微博。
從演唱會結束開始這段時間,算得上她演藝生涯最高光的時刻,隻不過是憑著緋聞和亂蹭出圈的。她和柏川的緋聞能傳這麼離譜,少不了她明裡暗裡的推波助瀾和經紀團隊的主導。
柏川之前一向是不管這些事情的,一直專心於自己的音樂創作。
這些年愛蹭的人也多,隻是大家都隻當個樂子。
這一次,是因為大家都看出來,柏川好認真的。
林宛兒的風評急轉直下,竊取別人的愛意,在哪都是不齒的。之前簽的代言一個個都黃了,賠了大筆的違約金。
她發了條微博強行辯解:「哈哈哈開個玩笑,正常的人本來就都能聽見聲音的啊。」
16
從林宛兒蹭熱度的事情發生後,小兔就已經扯著我煲電話粥,罵了整整一天了。
幾個詞匯顛倒來顛倒去地罵。
小兔氣憤地喝了口茶,繼續道:「我有內部消息。林宛兒家裡有點錢,公司也願意保她,現在已經高價買下了一個爆料視頻,準備放出去轉移公眾視線。」
我的眼皮不知道為什麼跳得很快,心裡有點不安。
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出事了。
爆料視頻是在晚上發的,剛發出去詞條就爆了,登榜微博第一。
那個詞條是,#柏川校園霸凌。
點開視頻,爆料人舉著身份證,大段輸出柏川當初是如何校園霸凌他的過程,還有一堆當初的傷檢報告,側重給大家看了他鼻梁上的傷疤,控訴柏川差點打殘他之後,轉身就出國深造的事情。
他身份證上的名字是,王星宇。
近年來,大家都對校園霸凌這個事情很敏感,各方的反應都很劇烈。更何況他實名舉報的那個人是,一直被大家視作歌壇白月光的柏川。
我看著視頻,全身都在抖。
王星宇說的話都是假的,他的言論都是誤導人的。
可唯獨,這傷真是柏川打出來的。
17
我和王星宇,同校很多年。
每到一個新環境,大家總是都很喜歡我。雖然我和大家有點不一樣,但我笑得好乖的,又安安靜靜地看人。
但有王星宇在,我的日子總是一天比一天難過。
小學時候他拽著我破舊的書包洋洋得意,用小石頭砸我的腦袋,號召大家來攻擊聾人怪獸。
初中時,他要坐我的後面,然後隔著衣服突然解開我的內衣扣,叫男生們來看。
他追著我的後面叫小聾子。
後來他發現我掉眼淚的時候也不哭出聲,又開始叫我小啞巴。
仗著家裡有點錢,在學校裡橫行霸道,帶頭孤立我。
直到高中才好些,因為我遇見柏川了,很幸運因為我足夠安靜,和他當了同桌。王星宇收斂了很多。
高二那年的文藝晚會,我拿著柏川落在教室裡的學生銘牌去找他,他是壓軸表演。
教學樓和舉辦晚會的體育館之間有一段林路,路燈不太亮,地上都是石子。
那天晚上,王星宇把我攔下了,邊上還有幾個小弟,拿著單反在拍,估計他們自己還覺得挺浪漫的。
他說他發現自己有點喜歡我,想和我在一起。
我反胃得不行,和平常一樣裝作沒聽見,垂下眼快速地路過他,卻在路過他的一瞬間,被用力地推倒在地,一頭撞上地上的石子。
溫熱的液體流下來,耳朵嗡鳴一片。
有隻助聽器摔飛出去了。
被王星宇一腳踩住,那是我媽保證我倆能活著外,能給我最好的助聽器了。
拍視頻的小弟哈哈大笑,我知道他,是小學就一直跟著王星宇的小弟,他說:「宇哥,你好多年都沒解過她的扣子了。」
這次不同,王星宇不是隔著衣服解的。
遠處體育館場燈明亮,晚會已經開始很久了。
我掙扎不了,像一尾卡在岸上的魚。
突然之間,遠遠的有手電筒的光照過來。王星宇幾個人就和見不得光的老鼠一樣,瞬時竄逃。
那人走到我面前,月光從林中灑下來。
是柏川。
我伸出手,手心之間,是一枚閃亮的學生銘牌。
他的眉眼很安靜。
柏川幫我把衣服整理好,把我從地上拉起來,擦幹凈我額頭上的血,然後陪著送我回家。
我看見小道上我和柏川的影子靠在一起,從沒有那樣近過,但我的影子在發抖。
我說:「晚會還沒有結束,我自己回去,你還有表演的。」
柏川聲音淺淡:「沒關系,那首歌,本來就不是給他們唱的。」
我隻帶著一邊的助聽器,我的世界所有的聲音都來自於他。但助聽器質量不好,總是斷斷續續的,連不起來他的意思。
但是他的歌聲透過來,嗓音有點啞,旋律好聽得不像話。
和他在一起,我有無數個瞬間想要落淚。
沉靜的黑夜裡,他突然摘掉了我的助聽器,在我的耳邊唱完了最後一句歌詞。
多年以後,我才知道,那首歌名叫作——《她聽得見》。
以我喜歡你結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