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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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放了榜,我拿了年級前十。
阿瑤通過不懈的努力,物理從 18 考到了 16,其他科目也不遑多讓,也就門語文還能看。
我頭都大了,正在想這怎麼瞞,姓趙的電話已經打到家裡來了。
我爸掛了電話火冒三丈:「你這是在考些什麼東西?!每個月十萬八萬的補課費,教條狗也不至於考成這樣!」
阿瑤拿著成績單眼淚撲簌簌的。
「農村出來的就是基礎太差,沒辦法。」媽媽穿著絲綢睡衣在一邊泡咖啡。
「這是理由嗎?基礎差,沒給她補嗎?老師反應在學校裡經常思維恍惚,上課不知道想什麼!」
媽媽附和:「補課也是。這麼貴的老師,非但不跟著好好學,要她補習還跟要了她命一樣。」
說到這裡,阿瑤像是觸電般抬起了眼睛,眼裡充滿著悲苦,可是看著氣勢洶洶的爸媽,她的嘴唇動了動,什麼也沒說。
一場晚飯變成了阿瑤批鬥大會,末了媽媽總結,
「算了,不是這塊料就不讀了,反正是女孩子,會打扮以後嫁個好老公,不比學歷高有用。」
「那書還是要讀的。」我幽幽道。
「你愛讀就讀。」相比起阿瑤,拿了年級前十的我說什麼都是對的,媽媽心情很好地給我夾了個雞腿,「你看你,最近讀書這麼辛苦,看都瘦了,你想吃什麼告訴媽媽,媽媽給你做!」
「你什麼時候開家長會。」爸爸問我,沒有問我們。
媽媽立刻意識到他要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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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老師已經邀請過我了!我連上臺說什麼都想好了!我去雙雙那裡,你去阿瑤那裡!」
爸爸立刻說他那天沒空。
兩人笑鬧起來,阿瑤溜下了餐桌,在吸水槽邊默默洗手。
我走到她身邊:「你有沒有什麼話想跟我說?」
阿瑤沒有看我,漠然地搖了搖頭。
「我的房間就在那邊。」我囑咐完,上網買了個家用攝像頭,放在阿瑤書房的角落裡,用書本擋住機身,不細看很難發覺。
第二天,補課老師如約而至。
媽媽不停跟他道著歉,訴說阿瑤有多麼愚笨、給他添了多少麻煩,那位禿頭的中年男子很客氣地說著場面話。
我端著大紅袍經過,他上下打量我一番:「這是……」
「我家大女兒。」
「誒呀,姐妹倆可以過來一起上課的嘛。」他笑得很和藹。
「我年級前十。」我不顧他的驚詫,默默逛回房間打開電腦。
走廊裡很快傳來爭吵。
屏幕顯示,阿瑤沉默著不想進門,媽媽覺得她丟臉,罵了她一頓,把她推了進去。
我搖搖頭,捧著熱茶繼續觀看。
果然,那個禿頭有點問題,直接坐到了阿瑤的身邊,一般來說教課應該坐對面的。
講解時,他的手肘時不時碰到阿瑤的胸部,看似不經意,但她在閃躲。
我打了 110。
報案的時候,事態進一步升級。
因為阿瑤躲閃,禿頭直接摸了她的胸,還把她抵在墻上,摸她兩腿之間。
我飛奔過去,剛好阿瑤哭著開門飛跑出來,滿面通紅地看了我一眼跑走了。
禿頭一閃而過驚訝之色,沖著我搓搓手:
「誒呀,你妹妹這個腦袋啊,確實是笨的,怎麼講也講不會,一說就哭……」
「你也沒聰明到哪裡去啊。」我呵呵一聲,「我妹周歲可沒到十四。我家這樣的情況,也能起到最好的律師。」
他的表情凝固了,抓起包就想跑。
我懶得理他,回頭去看阿瑤,她正在洗臉盆邊沖嘴,哭得滿臉都是花的。
我故作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怎麼了?」
阿瑤小臉一皺,並不吭聲。
我看了看表,抬步離開,沒走幾步,阿瑤沖出來,在背後叫了我一聲:「姐姐……」
她叫完這一聲,就好像用光了所有的勇氣。
這時,門外警笛響了,她的眼睛驀然瞪大了,似乎還在夢裡。
我走過去拍了拍她的頭:「做得很好。」
阿瑤的眼神從驚恐,到委屈,隨即抱著我嚎啕大哭。
她應該是遭受一段時間的騷擾了,但是她與生俱來的生活守則就是隱忍。
她被教養成恭順的綿羊,一旦出聲就會遭致毒打。
在陌生的地方,她不知道該信任誰,依靠誰,她愈發依賴自己的本能,藏起自己的聲音。
直到在我懷裡我發出第一聲啼哭。
她終於意識到自己不生活在羊圈裡,這個世界上也不全是冷漠的看客。
求助,是最珍貴的第一步。
禿頭很快被帶去了警局,這次爸爸出離憤怒地帶著律師團第一時間趕過去了。
媽媽終於知道阿瑤為什麼成績越補越差,自責不已,抱著她一起哭。
阿瑤安慰媽媽的時候,我上了禿頭任教的學校貼吧,發了帖子放出他被抓的消息,其他受害者紛紛留言蓋樓,控訴他是慣犯。
我一個一個聯系了她們,拿到了聯名起訴的材料,再加上家裡的視頻記錄,經過律師團的不懈努力,禿頭最後以強奸罪從重論處。
當然這是後話。
阿瑤在事情發生後的第三天敲開了我的門,抱著課本:「姐姐,可不可以教教我……物理。」
嗨,農村出來的小姑娘,有哪個不想念書的。
5
我跟媽媽談了談,阿瑤現在對補課有心理陰影,我先帶她一陣。
媽媽心有餘悸,也對她十分自責:「她開心就好,我們家這個條件,她學不學都無所謂。」
我告訴阿瑤:「確實,我們家很有錢,你可能站在了羅馬,但這跟你學不學習是兩碼事。你縱然現在可以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但你沒法保證爸爸媽媽一輩子供你養你。況且,你的智識點得高,總歸能體驗更多,也能選擇更多,生命的深度和廣度都會拓寬。」
我原本以為,這番話對現在的阿瑤來說,太復雜。
可她竟然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我想做姐姐這樣的人。」
言下之意不想做媽媽那樣的人……
呃,這也許就是範例作用。
既然小姑娘有這個心氣,我就給她布置了任務。
我讓她復盤禿頭事件,自己去搞清楚這是個什麼事兒,究竟該怎麼處理,隻要搭邊,都可以研究。
阿瑤萬萬沒想到我沒讓她背書做題,反而讓她上網玩手機。
但這是與她切身相關的大事,她每天都認真地上網查資料,還看了一大堆的書。
我表揚了她,給她更多的書單,讓她搜集信息的同時搭建思維導圖,然後繼續擴充知識庫,什麼喜歡都可以研究,比如說——胃癌的成因。
阿瑤已經不想吐槽了,隻是默默看了我兩眼。
除此之外,我要求她每天晚自習道我這裡來,挑點要緊的作業做了。
我問老蔡借了一個空教室,我們學得橫沖直撞、特立獨行,打擾其他人就不好了。
有一天阿瑤來找我吃飯,看到我身邊剛打完架的許南一,驚訝地啊了一聲。
我問她啊什麼,她說:「這是那天在巷子裡被揍的那個同學。」
許南一白了她一眼,明顯對「被揍」那兩個字相當不滿。
我則默默嗦了口大紅袍,嚯,男主竟在我身邊。
我屈起手指,敲了敲許南一的桌:「晚上跟我出去。」
「幹什麼?」許南一很高冷地支著腿,故意不拿正眼我。
以防萬一我妹舔不到你……我心想著,沖他露出一笑:「給你補補課。」
許南一垂下了眼簾:「教室不行?」
「人太多了。」
許南一沉默良久,哼了一聲扭過臉去:「……煩人。」
晚上他抱著課本走進空教室,看見阿瑤,猛地一愣:「她誰?」
「我妹。」我指了指阿瑤身邊的位置,「坐。」
許南一呵呵,桀驁不馴地抽出我身邊的椅子,把課桌板拆得叮當響。
「脾氣真大。你被群毆那天,還是我妹報的信,快說『謝謝阿瑤』。」我為男女主歷史性的會晤牽線搭橋。
阿瑤熱情地撓頭:「不用謝我,我姐讓我去的,我姐還給你買了藥!」
我僵住了。
阿瑤,你這樣是舔不到的你知道嗎。
許南一瞥了我一眼,罕見地正色道:「嗯,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了你知道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