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何全聽了更加興奮:「好!好,讓我今天……好好疼你!」
我往前面的院子而去,時不時回頭看何全:「侯爺,快來,快點!」
何全吃下去的藥開始發揮效果,他一邊痴迷地笑著,一邊顫顫巍巍地追上來:「等我,思思,美人兒,快讓爺疼你!」
我加快了腳步,在看到新房的時候松了口氣,加快腳步跑進院子:「侯爺,我在屋子裡等你……」
進了院子,我閃身躲進院子裡的蓮花缸後面。
何全走進院子,嘴裡還不停地喊著「美人兒」,我躲在後面不敢出聲,直到腳步聲漸漸遠去才癱坐在地上。
「小姐……」寶慶進了院子低聲呼喚,「小姐你在哪?」
我扶著蓮花缸,半晌才站起身:「我在這。」
寶慶跑過來,將鬥篷披在我身上:「小姐快走吧,一會兒丫鬟回來撞見就不好了,過來鬧洞房的人也已經在路上了。」
我攏了攏住披風,拉著寶慶從旁邊的小道離開。
「沈小姐。」
剛走沒多遠,就看到琴娘在轉彎處等著,她手中拿了一根多寶簪,上前插進我的發髻中:「今日碰到沈小姐,聊了這麼久,我覺得甚是投緣,這支簪子就送給你當見面禮了。」
「多謝琴夫人。」我行禮道謝,挽著她的手柔聲道,「這會兒該鬧洞房了吧?不如我們也去看看?」
琴娘拿著帕子掩唇而笑:「好啊,說不定剛好能趕上看熱鬧呢。」
我們相攜往新房而去,剛進院子就聽到了驚呼聲。
「天吶,這不是侯爺嗎?怎麼會和劉小姐睡一起?」
Advertisement
「侯爺怎麼能做出這種事?」
「非禮勿視!快走快走……」
「這是怎麼了?」琴娘在他們一群人身後出聲,「不是鬧洞房嗎?怎麼全都……」
琴娘在看到躺在床上的何全時被嚇得愣在原地。
何全赤身裸體地躺在床上,而今天的新娘子劉小姐,正縮在床尾哭得泣不成聲,她拉著的被子一角隻能勉強遮住重點部位,露出來的皮膚青青紫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隨著幾位未出閣的小姐說了幾句「非禮勿視」,便跟她們匆匆離開。
至於後面的事,那就是寧遠侯府的家事了,外人不該多問。
6
何全和自己的弟妹通奸這事,第二日就鬧得沸沸揚揚,全城皆知。
據說,當晚這兩人就被押去官府了,何二爺直接氣暈過去,大早上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官府鬧著要殺了他們。
寶慶心中擔憂:「小姐,不會查到我們吧?萬一侯爺把那天晚上的事說出來……」
「說什麼呢。」我打斷她的話,繼續抄寫佛經,「琴娘跟我們一起去更衣,回去的路上順便想去看看新娘子,我們做什麼事了?」
至於說出來,誰信呢?
寶慶笑了笑:「小姐說得對,跟我們沒關系。」
我低頭繼續抄寫,沒一會兒就聽人說寧遠侯府來人了。
「肯定是阿娘來看我了。」我放下筆,高興地起身,「走,去看看。」
寧遠侯府來的人果然是周潤,她憔悴得很,發髻微亂,看上去別提多狼狽了。
「娘,你怎麼來了?」我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依然一副乖巧小女兒的模樣,「昨日我都沒來得及和娘說話呢,還想著有空再去看……」
「沈思思!」周潤突破怒吼,「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勾引侯爺,才讓侯爺和那個女人睡在一起的?是不是你算計的?」
她憤怒的樣子十分可怕,面目猙獰,要不是礙於自己的身份,怕是會直接衝上來動手。
「娘,你說什麼呢?」我被她嚇得一哆嗦,說話也開始結巴,「我,我怎麼了?」
周潤拍桌而起:「你別裝不知道,昨天晚上你離席,是不是你去引誘侯爺去新房的?」
昨晚出事後她很是崩潰,不相信何全會做出那種事,將昨晚的下人全都問了一遍,直到有人說沈思思曾經離席過。
「娘,我離席是去更衣,路上還碰到了琴夫人。」我取下頭上的多寶簪,「我跟琴夫人十分投緣,她還送了我簪子呢,娘你怎麼能說我勾引侯爺?我可是你的親女兒!」
周潤的目光落在那根簪子上,還真是琴娘的東西。
「你也知道你是我親女兒。」周潤心中的憤怒消去了大半,「這是琴娘那個女人最喜歡的簪子,現在送給你,看來你們是真的投緣啊?」
我將簪子隨手放在桌上,上前拉住她的手:「娘,你說什麼呢,我這不也是為了幫你嗎?想著讓她別總是和娘過不去。」
琴娘在寧遠侯府可是沒少和周潤作對,常常讓她有苦說不出。
「你能有這個心還不如幫我想想現在怎麼救人。」周潤捏著帕子哭起來,「官員通奸,最少也是要流放兩年的,肯定是姓劉的女人勾引侯爺的……」
我低下頭,掩蓋住眼中的不屑。
也不知道周潤這會兒是真的不知道何全的為人,還是裝的。
前世,劉小姐和何二爺成婚沒多久,兩人就因為性格問題三天兩頭吵架,吵到最後何二爺索性不回家了,隻有逢年過節才偶爾回去。
劉小姐獨守空閨,很快就和何全勾搭在一起,她不喜歡周潤,自然也不喜歡我,所以總是針對我。
不僅是在管家上,平日裡也沒少在何全面前說些莫須有的罪名,惹得何全對我大打出手。
最過分的應該是後來她無意間知道何全對我的心思,也知道了那些事,更加地變本加厲。
在一次宴會上,她曾嘲諷道:「見過姐妹共侍一夫的,還沒見過母女共侍一夫的。」
從那天後,各種風言風語傳遍京都。
而周潤對這一切都是知情的,但她並不放在心上,甚至在看到我身上的傷也隻是淡淡一句:「侯府養著你,侯爺教訓你一下怎麼了?這也是為你好。」
「思思?思思,你說話啊!」周潤有些著急。
我回過神來,糾結地看著她:「娘,我隻是閨閣女子,能有什麼辦法?不如……娘你多湊點錢,看能不能輕判?」
周潤張了張嘴,猶豫著開口:「娘也沒那麼多錢,思思,要不你借點兒給娘?」
「我也沒什麼錢。」我為難地皺眉,「不過我手上還有一百多兩銀子,我叫人給娘送去吧?」
一百多兩銀子夠幹什麼?塞牙縫都嫌寒碜,剩下的錢從哪兒來,自然就要她自己想辦法了。
周潤不滿地撇嘴,但到底沒再說什麼,起身匆匆離開。
7
何全和自己的弟妹通奸的事震驚朝野,言官紛紛參奏,痛斥他毫無人性,喪盡天良,不顧倫理綱常。
除此之外,何全還被翻出很多其他的事,大到賄賂官員,小到逛青樓,甚至他和琴娘的事也再次傳了出來。
說他們還沒成親前就不清不楚,琴娘守寡後,何全更是用诓騙的手段讓琴娘成了他的外室。
這還不算,偏偏這個節骨眼上,周潤放印子錢那邊也出了問題。
有一農戶借了三吊錢,上門催債的人不小心推了一下他們家三歲的兒子,結果剛好撞在石磨上,等送到醫館已經沒氣了。
這個兒子是他們家唯一的男丁,這家人傷心欲絕,直接喊上族親,抬著兒子的屍體去侯府門口哭。
京中的人震驚之餘,天天議論侯府的事,百官更是天天彈劾參奏。
這事過去半個月,皇帝王才下旨,奪去寧遠侯的爵位,革職,杖八十,流放北疆兩年。
而劉小姐同樣也是杖八十,流放兩年。
聖旨下來後,京中還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琴娘和兒子去拜佛的路上被歹人抓走。
可惜現在的何家沒了爵位自身難保,哪裡還顧得上他們啊。
當晚,琴娘出現在侯府的後門外,一身粗布麻衣,戴著帷帽。
琴娘摘下帽子,福身行禮:「沈姑娘,你答應我的東西……」
「路引,你和你兒子的新戶籍,廬山書院的引薦信,還有錢,都在這兒。」我將準備好的匣子遞給她。
琴娘打開匣子,看到裡面的錢十分驚訝:「沈姑娘,這錢……」
「以後你就是廬山書院的廚娘,書院的束脩不便宜,這些錢你拿著以備不時之需吧。」我含笑看著她,「我給不了你什麼貴重的身份,不過我已經去信給書院教書的堂兄,讓他多多照顧你們。」
廬山書院是中原最好的幾個書院之一,我的堂兄從小在那念書,後來他無心科舉,便留在書院做了教書先生。
這個書院收的學子隻有兩種,一種是萬中選一的優秀學子,還有一種就是靠大儒或者廬山書院教書先生的舉薦信。
琴娘無父無母,最在乎的就是兒子,這也是我們當初說好的條件,我給他們新的身份,讓她的兒子能去廬山書院讀書,她替我辦事。
「多謝沈小姐。」琴娘感激地行禮,「隻要我兒子能好,我就是做乞丐也願意,小姐大恩大德,我一定會銘記於心的。」
「後會無期。」
我轉身留下這話,揮手讓寶慶關門。
月光下,安靜的院子裡隻有我和寶慶兩個人。
何全被流放,何家也不足為懼了,被壓在心中的那塊大石也算是落地了。
「小姐,這兩天侯夫……何夫人天天上門來,你……」
我轉過頭看著寶慶:「放心吧,過幾天他們自己就會離開京城的,這輩子都不回來了。」
「啊?」寶慶撓撓頭,十分不解。
杖八十對何全來說是挺大的刑罰了,畢竟他的身體早就被酒肉掏空。
果不其然,何全行刑完畢請大夫一看,說這輩子怕是沒有站起來的可能。
何全養好傷被流放那天,何家就來了周潤一個人。
她也真是深情,抱著狼狽不堪、一身囚衣的何全,哭得那叫一個傷心。
「娘。」我下了馬車,笑著上前打招呼,「哭得這麼傷心幹什麼?很快就去陪侯爺了,哦不對,現在不是侯爺了,是……何老爺?」
「是你!」何全怒指著我,「沈思思,那天晚上是你!我是喝多了,但我記得我看到過你,你還勾引我!」
何全不傻,事到如今,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一切都是算計!
「那怎麼在牢獄裡的時候不說呢?」我微笑著反問,「是害怕別人知道你的齷齪心思嗎?還是覺得有東山再起的機會,所以不願意讓別人知道?」
何全那點兒癖好沒幾個人知道,他以前在同僚面前可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
「你……真是你?」周潤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沈思思,你怎麼這麼惡毒!」
「娘,我惡毒?」我收了笑容,「最惡毒的難道不是你?你不是和他成婚前就知道他的真面目了嗎?」
周潤愣在原地, 大概沒想到我會知道這些。
「何老爺你好好去流放吧,我花了不少錢打點一路上的人, 保證讓你活不過兩年。」我轉身上馬車,「有我活著一天,你們何家也別想再回到京城。」
「沈思思!你去死……」
何全的咒罵聲越來越遠, 直到聽不見。
「小姐,何家真的會離開京城嗎?」寶慶心中疑惑,「她們萬一留在京城呢?」
「他們家本來就沒什麼錢,給何老爺打點花去大半, 還要賠錢給那戶死了兒子的人家。」我笑眯眯地看向寶慶, 「二十多口人, 平日裡花錢大手大腳慣了,剩下的錢能用幾時?」
至於周潤,她以後在何家自然也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比起讓她直接去死,活著對她來說或許才是最大的折磨。
一年後, 何老爺死在北疆。
何家搬回青州老家後過得一天不如一天,最後祖宅都被賣了, 隻能找了個村莊住下,用剩下的錢買了幾畝地繼續生活。
而周潤被何老太太天天打罵, 終於受不了跑了。
我碰到周潤是在聽說這個消息半年後, 她也不知道怎麼跑來京城的, 衣衫褴褸,身上臭得很, 頭發髒汙成了一縷一縷的,正在和幾個乞丐搶吃的。
更沒想到的是,這事還讓寧遠侯知道了。
「作(」遠遠地,她似乎有了感應,抬頭對上我的目光。
「思思!」周潤扔下手中的饅頭, 拔腿跑過來想要拉我,「思思!我是阿娘,我是阿娘啊!我錯了思思,我不該讓何全欺負你!都是我的錯啊思思!」
身邊的下人眼疾手快地攔住她,一把將她推倒在地:「幹什麼!臭乞丐,我們大小姐也是你能靠近的, 在這兒瘋言瘋語什麼!」
「你們大膽!我是夫人!我是將軍府的夫人,思思, 你快告訴他們, 我是你娘啊!」周潤聲嘶力竭,「你快說啊!」
我皺起眉頭, 從寶慶手中接過幾個銅板扔過去:「要錢就直說,現在的乞丐都這麼多花樣了?我娘改嫁何家,如今何家在青州好好的呢,你可別亂說, 汙了我娘的名聲。」
周潤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我在寶慶的攙扶下上了馬車,不再去管她的大喊大叫。
街道上的人來來往往,各種叫賣聲不絕於耳,很快就掩蓋了周潤的聲音。
我掀開車簾往外看去, 草長鶯飛,正是好春光,來日可期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