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那日我的夫君帶回來一位貌美的姑娘。
正當下人們以為她要與我爭寵時,美人卻嬌弱地窩進了我懷裡,眼波流轉,媚意橫生:「阿翹,外面打雷了。」
將美人帶回來的夫君反而一改平日裡的溫柔,面色陰沉地望著我,將我拽進懷裡:「翹翹要離開誰?」
一
那日我的夫君帶回來一位姑娘,隻安頓在了府裡,同我們一道兒吃了頓飯,什麼也沒多說。
府裡以我婆母為首到看門的大黃狗,大家都不開心。我的婆母拉著我的手,話說得咬牙切齒:「翹兒,你放心,我這就叫人將那逆子和那個賤人一齊打出去!」
「啊?」我正想那姑娘想得出神,被婆母突然喚了一聲,又聽她這樣一說,嚇得一個激靈,「阿娘別氣,齊瑄哥哥不會做出格的事的,再說了卿姑娘生得那樣好看,不像是壞人。」
婆母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伸出一根指頭來戳我的腦門:「翹兒!你可長點兒心吧!」
我連忙點頭,挽著婆母的手臂撒嬌:「翹翹知道了,阿娘放心吧。」
婆母拿我沒辦法,讓嬤嬤端了好些點心給我吃,又囑咐了許多事,才放我走。
我的夫君不是沒同我講過這件事,隻是我當時忙著縫香囊,實在是沒認真聽。他見我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隻是無奈地嘆了口氣,對我說我想問什麼都可以。在他充滿期待的眼神下,我將繡好的香囊擺了出來讓他挑一個。
齊瑄很無奈,揉了揉我的腦袋在我的額心落下一吻。
我的夫君是珧國赫赫威名的小齊將軍,不過有名的主要原因不是戰功,而是因為實在過於俊美。大家都喜歡美人,這是一件很容易理解的事。
我叫梁雲翹,是齊瑄的童養媳,我爹在我三歲那年戰死沙場之後我娘便一病不起,不久也跟著去了,我娘同我的婆母是閨中密友,臨死之前將我託付了過來。一開始府裡的人都叫我小姐,後來不知怎的,我就成了齊瑄的夫人。
我活到十五歲最喜歡的事物莫過於美人和美食,齊瑄長得好看,喜歡齊瑄的貴女極多,我的婢女有時候會替我擔憂,但隨即又會告訴我齊瑄真心待我,定不會同外面那些臭男人一樣。
其實細想之下,絲毫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人人都喜歡漂亮的事物呀,尤其是齊瑄這樣罕見的美玉,更是讓人垂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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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小齊將軍為何物,引得無數女子競折腰。
腦子裡這樣想著,嘴裡便把話說了出來。我挽著袖子坐在廊下吃侍女剝好的蓮子,嚼了兩口還未咽下去,便聽得身後一聲嗤笑。
我轉過頭來一開,頓時喜笑顏開:「是你!」
元念卿正站在不遠處,雙臂交疊在胸前,殷紅的唇角似翹非翹,身上的朱紅色錦裙很襯她的膚色,隻是穿得有些松松垮垮,見我瞧見了她,隻是淡淡地看著我,並無動作。
生得這樣豔麗的眉眼,可真是好看呀。我從未見過比齊瑄還要好看的人,元念卿當真是頭一個,身材高挑纖細,腿長腰窄,瞧著便如同玉樹在庭,鳳眸朱唇,一張臉美得濃烈,同齊瑄那般月光似的人立在一處,好像一副《血雲侵月圖》,叫人完全移不開眼。
隔了兩天再見,我的心裡依舊洶湧澎湃,真美呀。
我的貼身侍女姜丹脾氣一向不大好,瞧見她這副樣子,有些氣惱,便要上前:「見了夫人還不行禮,杵在那裡做什麼?」
元念卿定在那裡,隻瞥了姜丹一眼,轉身便要走。
「欸!」我撐著身子,轉坐為跪,跪在墊子上立起上半身,左手撈了一把自己的裙擺,右手握著蓮子,有些著急,「你吃不吃蓮子?」
美人的動作頓了一頓,看了一眼我手中的蓮子,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我,抬腳便走了。
姜丹見我跪在墊子上,也顧不得元念卿的態度,皺著眉頭,伸手來攙我:「夫人,您不能這樣,膝蓋還傷著呢。」
我拉著姜丹的手站了起來才後知後覺地覺出來膝蓋處火辣辣地疼,我揉了揉膝蓋,再抬眼時元念卿已經走出去很遠了。
等到齊瑄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正趕上飯點兒,我進屋時,齊瑄與元念卿已經都在了。
兩個人坐在那裡,隔得遠不說還沒有絲毫言語交流,有一種極為詭異的氣氛。我抬腳走了兩步,忽然有種想法,真是暴殄天物。
放著美人在側居然置之不理,兩個都是傻蛋。
齊瑄見我進來了,唇角捻起笑意來,松開右手裡把玩的香囊將我拉到身側坐下。雖為少年將軍卻帶著滿身的書卷氣,隻在偶然抬頭時你才能從笑意裡察覺出些許凌厲的光芒,這樣神祇一般的人物,生得眉目綺麗,滿身光華。
就隻是看著,就覺得賞心悅目。
美人還是一副恹恹的樣子,看都不曾看我,玉琢般的手握著一雙象牙筷子,那手很瘦,比象牙還細膩瑩白,指節分明,玉骨修長。
我瞥了一眼美人,美人正盯著桌子上的一盤水晶餚肉出神,眉宇之間滿是陰鸷之色。我歪了歪腦袋,有些疑惑,難道卿姑娘是餓了?
晚膳有我最愛吃的八寶葫蘆鴨,鴨肉酥爛、糯米軟糯,我咽下一口鴨肉,滿嘴的鮮香,幸福地快要流下淚來。齊瑄坐在我的身旁,瞧著我塞得滿嘴鼓囊囊的,端過我的碗給我盛湯,面上一片柔和,滿目溺愛:「翹翹,少吃些,晚上易積食。」
我將嘴裡的東西全部咽下,乖乖地點頭,衝著齊瑄笑了笑。捧著碗啜了幾口喝湯,半斂著眸子偷偷地看美人。
我對這位美人充滿了好奇。
美人吃飯很有規矩,慢條斯理,沒有任何聲音,隻是面上仍舊一片沉寂。吃著吃著便要停下來衝著那盤水晶餚肉發愣。
我將碗放下,在齊瑄的目光裡把那一碟沒有動過的水晶餚肉推到元念卿的面前:「姑娘多吃點。」
許是我的舉動太粗魯了,美人轉頭看向我,秀眉微撇,不再動筷,也一言不發。
我被美人盯得有些發毛,不自覺地坐得離齊瑄近了些,偷偷地拽了拽他的衣角,壓低了聲音:「齊瑄哥哥,卿姑娘似乎不大愛說話?」
齊瑄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唇角的笑壓下一點點,目光從元念卿臉上掠過,不動聲色地動了身影,遮擋住了元念卿投過來的視線,頗為無奈:「翹翹,食不言,寢不語。」
我「唔」了一聲,正要將碗裡剩下的湯喝完,一道聲音便插了進來,冰冷散漫,聲線低沉還帶著些喑啞:「你隻知道吃嗎?」
美人突然出聲,著實是驚到了我,我顫了一下,重新把碗放下,有些茫然地看向美人,但目光卻隻能落在齊瑄的胸口。
唔,這不就說話了。
齊瑄不滿地轉頭瞧了元念卿一眼,拉過我的手放在手心,極為溫和地開口,想要安撫我:「翹翹,不要理她。」
「也不是隻會吃的。」我小聲地抗議,任由齊瑄拉著我的手,指腹傳來的溫度有些灼熱。我動了動指尖,將腦袋從齊瑄身側探了出去,終於看到了美人。
美人嗤笑一聲,摸出來一方帕子,極為矜貴地拭了下唇角,邁著長腿便走了。
唔,美人不大願意理人。
「翹翹。」齊瑄嘆了一口氣,伸手捧住我的臉,將我的臉轉過來,與他四目相對。齊瑄垂著眸子看我,睫毛纖長濃密,一雙桃花眼中柔光溫軟,操著哄孩子的口吻同我講話,「元姑娘脾性不好,可是叫翹翹不悅了?」
我搖頭,美人都是有脾氣的,連齊瑄這般溫潤、細膩的人在某些事上都嚴厲得過分,更不要說卿姑娘看起來就脾性略差。
可以理解。
「那翹翹吃飽了?」齊瑄見我搖頭,唇角含著笑,看不出來是個什麼態度,「膝蓋還疼嗎?」
「吃飽了。」我蹭了蹭齊瑄的手,想到晌午時姜丹給我塗藥,掀開我的裙擺露出膝蓋來,白嫩的皮膚上一大塊兒瘀痕,青紫得有些發黑,看著就害怕,又補充了一句,「真的可疼了。」
齊瑄收回手,唇畔的笑自始至終都沒有消弭,即使知道我隻是在撒嬌,也順著我的話站起身來徑自將我從座上抱起:「那翹翹便少走些路罷。」
我被齊瑄抱回臥房,姜丹在後面跟著一路小跑,時不時地捂著嘴笑一笑,每每我同齊瑄在一處時,姜丹都很開心,整張臉都紅撲撲的。
被姜丹看得有些害羞,我往齊瑄懷裡縮了一縮,伸手環住了他的脖子,齊瑄多年習武,身體強健,臂膀有力,胸口一片溫暖。我忍不住收了一隻手回來,戳了戳他的胸口:「齊瑄哥哥,你今日怎麼回來這麼晚呀?」
「朝中有些事情走不開,明天一定早些回來陪翹翹。」齊瑄沉沉地呼了一口氣,喉結上下滾動,語氣愈發溫柔,「翹翹今日在家都做什麼了?」
「去阿娘那裡吃了點心,在廊下吃了蓮子,我還遇到了卿姑娘!」我一向喜歡美人,說到卿姑娘便來了興致,但一想到美人似乎並不大喜歡我,又有些氣餒,「但是卿姑娘很冷漠,她不同我說話。」想到下人討論的內容,我抬起頭來:「齊瑄哥哥,你要將卿姑娘納進後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