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拋開身材顏值,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
我將杯子重重放下:「抱歉,我拋不開~」
一旁的領導看氣氛越來越不對,趕忙來勸和:
「祖宗,你收收你那脾氣。」又忙端起酒杯,「李總,我跟您喝,這個明姝啊,是池總的朋友,看在池總的面子上,您宰相肚子能撐船,別跟她一般見識。」
老男人聽完馬上揚起滿臉嘲弄:
「呦,我說怎麼眼睛長在頭頂上,看不上咱,敢情是賣得貴~」
「我還說一個外地來的,幹個普普通通的小職員,天天背香奈兒、LV,原來早就攀上高枝了。」
我想忍的,但是沒忍住,就突然不想掙那點窩囊費了。
與其委屈自己,不如指責他人。
我直接一杯酒潑在了地上:
「沒錯,我就是賣得貴,你這種窮逼一輩子都買不起,這杯酒敬你。」我抬腳拎包就往外走,頓了一下,又對他說道,「沒錯,我是外地人,但我老家在北京。」
17
剛出門口,就看見池宴的車停在了一側,加長林肯,很是扎眼。
他從車裡下來,帶著微微酒氣。
「走吧,送你回家。」他虛掩著我坐進後座,隨即吩咐副駕的助理,「方原集團的項目全部停掉,違約金照付,他們李總的黑料不少,多挖一挖送給媒體。」
「池宴,沒必要,我也沒吃虧……」我攔住池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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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覬覦我的人,該死。」池宴面色冷漠,目光沉著。
他緩了緩神色,又柔聲道:
「明姝,有沒有想過回北京?」
「沒有,回去幹嗎,看我爸媽每天因為小三小四沒完沒了地吵架,還是對我不停地催婚?」
池宴揉了揉太陽穴,似是有些許不適,酒精的氣息氤氲不散:
「明姝,跟我回去吧,我會給你一個幸福的家的。」
「池宴你喝多了,有些話,別再說了,我不想聽。」
我挪向一側,躲避著他的目光。
他苦澀笑了笑,許久沒有說話。
「明姝,我承認,我是個混蛋,我仗著你的喜歡為所欲為,年輕時貪玩,讓你受了很多委屈。」
「從小我就知道紀明姝長大後會是我媳婦,也不知道哪來的自信,覺得再怎麼作你也不會走,甚至有時候看你因為別的女生吃醋,我心裡還挺開心。直到你逃婚了,我開始慌了……」
「明姝,這麼多年,我也隻愛過你一個人而已,我不過後知後覺了些,我們,就不能重新開始嗎?」
這些話,如果三年前池宴對我說,我可能會感動到哭。
畢竟,他是我從小喜歡到大的人,我們一起經歷過人生各個階段的酸甜苦辣。
而如今,時過境遷,對於浪子回頭這種戲碼,我的心竟也能堅如磐石般不為所動。
「池宴,還記得大四那年,外語系的那個系花經常圍在你身邊,我一氣之下,就去找她撕。後來她哭哭啼啼地去找你,我記得你那時候跟我說,『明姝,她跟你不一樣,她很單純善良』,呵……原來我這麼多年來在你心裡,一直都是惹人嫌的女二角色。」
「明姝。對不起……我從沒那麼想過。」池宴呢喃。
「池宴,一直以來,我一直是非你不可的,但從那一刻起,那股勁突然就沒了。池宴,我真的不愛你了。」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呼出,似是將這些年的委屈與壓抑一一排空。
車緩緩停在樓下,我打開門下車,池宴也隨著我下了車。
「明姝,我們……真的回不去了嗎?」
他的聲音蕩在我身後。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紀池兩家多年的交情,注定我們也不可能老死不相往來,再說我也不恨你,除了男朋友,其他的都回得去。」我朝他笑了笑,「池宴,第二快樂的人,是從不回頭看的人。我會大步向前走的。」
池宴嘴角扯起一絲笑:「明姝,你怎麼確定後面的路就是對的?」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抬眸間看到樓下的那個熟悉的身影,「我男朋友在等我,小對象太黏人,沒辦法。」
我向我的過去揮了揮手,說了聲再見。
18
「來這幹嗎?」我沒好氣地對著某個路燈下的弟弟說。
「我哥把我趕出家門了。」他說。
「哦,關我屁事?」
「你說呢?」
我不理他,刷卡,按電梯。
他靈活撿漏,跟了進來。
我開門,他就卡在門口,貌似跟我槓上了。
「怎麼個意思?」我看好戲似的打量著他。
江雲騏眨了眨眼,嘴角含著笑:
「姐姐,你上次給得有點多,一萬一,一次有點虧,可以包月。」
我忍俊不禁,小屁孩,八百個心眼子。
「為什麼喜歡我?」
「一見鍾情。」
呵……他倒坦誠。
「弟弟,一見鍾情翻譯過來叫見色起意。」
他卻不以為意:
「姐姐,敢不敢賭一把?石頭剪刀布,我贏了,你當我女朋友。」
越來越有意思了,我笑笑問他:
「你出什麼?」
「石頭。」
ok,他果然出了石頭,而我出了布,讓他知道什麼叫社會險惡。
我晃著勝利的五指,笑得嘚瑟:
「弟弟這麼誠實?」
他卻笑笑說:「我永遠不會騙你,贏的人總歸都是你。」
「江雲騏,知道賭博的兩個要點是什麼嗎?買定離手,及時止損。」我朝他揚了揚下巴,「我比你大六歲,有可能以後我會離開這個城市,也有可能你相處後發現紀明姝除了有點姿色外一無是處,甚至可以說,我們沒有以後。我承認我對你有一點感覺,甚至不止是一點,我是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沒耐心,還花心,不會哄人,如果都能接受,那敢不敢賭一把,做我的男朋友?不承諾,不糾纏,彼此可以隨時叫停,及時止損。」
像一場買定離手的豪賭,我問他敢不敢,他將籌碼直接推倒梭哈:
「姐姐,我賭上所有,不會讓你輸。」
少年熾熱的吻落了下來,我輕松反客為主。
我承認,這次,有點瘋……
瘋就瘋吧,再不瘋狂就老了,可能我的叛逆期來得比較晚。
19
這天,終於天時地利人和。
「聽說喜歡一個人所分泌的多巴胺最多隻有三個月,也就是對一個人的好感最多持續三個月,你猜我們多久會膩?」我問他。
江雲騏挑眉一笑,
「三個月後再說。現在先把一萬一的包月套餐享用了。」
不好,小狼狗的獠牙露出來了。
不過姐姐還是姐姐,總是能一招制敵:
「談戀愛可以,公開不行,發誓可以,發朋友圈不行,愛你是真的,看手機不行。別多想,姐姐是真喜歡你。」
我說著海王經典語錄將他氣得半死,而我的魚塘卻也漸漸空了。
被江雲正趕出家門後,江雲騏開始學會掙錢了。
比如,我去哪個酒吧蹦迪,他就去哪個酒吧駐唱。
弟弟學播音的,低音炮嗓音真的絕。
看著那些姐姐妹妹纏在他身上的眼神,我很氣。
後來,我不蹦了,他不唱了。
20
在一起的第三個月,正好是跨年,江雲騏騎著他拉風的杜卡迪,帶我來到海邊看跨年煙花。
五顏六色的煙火一朵朵盛開在夜空下,海上碧波蕩漾。
夜空下他深情款款,目光熾熱而坦誠,他笑著問我:
「三個月了,膩了嗎?」
我笑笑:「好像,還沒有。」
神奇的多巴胺好像還不想走。
「那再續三個月的?」
「續上。」
這一年,江雲騏 19 歲,紀明姝 25 歲。
我們在跨年的煙花中相擁,我們開始走進彼此的心。
我們的社交圈裡開始有了彼此的身影。
他會在我吊兒郎當刷手機時,幫我把房間打掃得一塵不染。
當然,我偶爾也會洗手做羹湯展示一下姐姐的魅力,
時不時地撒嬌、耍賤、賣萌也會使他欲罷不能。
我們一起遊戲開黑。他叫「諸葛鋼蛋」,我叫「慕容鐵錘」。
他教我英雄技能,連招,走位,預判。
我幫他用畢生國粹罵坑隊友。
他會排上半小時隊買我喜歡喝的三分糖芋泥啵啵。
我們的三個月續了一次又一次。
這年,江雲騏 20 歲,紀明姝 26 歲。
一切,都很美好。
我的傻白甜妹妹終究是沒躲過江雲正的各種套路。
不過看在他弟的分上,我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我妹也經常把江雲正氣得半死,我很滿意。
21
平靜的湖面最終被一顆石子掀起了漣漪,我接到我媽的電話:
「明姝,你爸爸突然中風了……」
我匆忙趕回北京,雖然人沒有危險,但需要很長的恢復期。
我媽終於有一天忍不住問我:
「紀明姝,還要在外面浪多久?你跟池宴的事我也看開了,沒有緣分也不能強求。」
「你爸倒下了,公司一大堆事要解決,一群人等著吃飯。還不回家嗎?要任性到什麼時候?」
那天,我想了很多,躺在床上睡了一個極其長的覺。
醒來後,我打開手機,看到了很多未讀和未接電話信息。
我撥了回去,對方很快接通了,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江雲騏的焦急。
「抱歉,我爸爸病了,我回家了。」
他安慰我不要著急,我緩緩走下床。拉開窗簾。
「雲騏,我昨天做了一個夢,夢見北京下雪了,你穿著灰色的毛呢風衣站在我家樓下等我。」
「你見過大雪裡的故宮嗎?有機會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窗外寒風料峭,車流、人流,匆匆忙忙。
中午的時候,不知誰喊了一句「下雪了」。
我循聲望去,窗外白茫茫一片,雪花飄飄灑灑。
手機接到江雲騏的電話,他的聲音像剛跑完 800 米,興奮中帶著喘息:
「姐姐,北京好冷啊,你家住哪,快發給我!」
緊繃的心,突然在這一刻無處安放。
沒多久,江雲騏便出現在了我家樓下,他站在白雪芳菲中,穿著一件灰色毛衣外套,笑著向我敞開雙臂,我開心地奔向我的暖寶寶。
我抬頭,他低頭,從善如流。
「姐姐,我們這也算在一起白頭了。」
22
我們頂著大雪一起去了故宮,朱牆碧瓦,白雪紅梅,美得無以言表。
我帶著江雲騏去了潭柘寺上香,他說他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結果小屁孩卻比誰都虔誠,我忍不住嘲笑他,他卻說「有個秘密跟佛祖說」。
「什麼秘密?」
「不告訴你。」
他好似是感應到了什麼,「姐姐,你還回去嗎?」
我忍著即將決堤的情緒,笑著說:
「回啊,又要跨年了,我還想去看煙火。」
臨行前,我們一起去後海吹了吹風,在燈紅酒綠的酒吧一條街,我們選擇了一個清吧進去,一人一杯雞尾酒對飲。
酒吧歌手唱著那年特別火的一首歌《紙短情長》。
「怎麼會愛上了他,
並決定跟他回家。
放棄了我的所有我的一切無所謂,
紙短情長啊訴不完當時年少,
我的故事都是關於你啊。」
聽著聽著就紅了眼眶,江雲騏深邃的眼眸望著我,我知道他在想什麼,他也知道,我在想什麼。
隻是誰都沒有點破。
「想聽歌嗎?」江雲騏啞著嗓子問我。
「你唱嗎?」
「嗯,唱給你聽。」
「好。」
舞臺的聚光燈打在他的身上,他懷抱吉他,輕撫琴弦,溫柔地說:「這首歌,送給我的女孩,願她一切都好。」
他唱的是《Roses and Gold》 ,一首冷門的歌曲。
他輕緩而帶著磁性的聲音緩緩溢出,猶如清晨的風吹在山間,猶如枝葉的露珠滴落在清泉,猶如山谷的蒲公英吹散在天地。
他穿過擁擠的人群,在我耳邊對我說:
「姐姐,我好像栽你身上了,我想和你有以後。」
我沒有回答他。
23
我跟他返程看了跨年的海上煙火,我們牽手走在海邊,夜色旖旎,不知哪裡響起了一首粵語歌曲,是陳百強的《偏偏喜歡你》,聽著聽著我便紅了眼,想起江雲騏說的那句「我想和你有以後」。
我們還有以後嗎?江雲騏,姐姐好像要跟你說再見了呢。
零點的鍾聲敲響,他依舊問我:
「姐姐,膩了嗎?」
我說:「沒有。」
他照舊問:「那再續三個月的?」
我望著少年清澈的眸子,笑笑說:
「不了,雲騏,該及時止損了。」
以前一直不明白為什麼相愛的人不能夠在一起,後來才知道。
因為,很多人,都是在戴著镣銬起舞。
那天他紅著眼對我說:「我一想到你以後要喊別的男人老公就特別難受,你喊我一聲好不好?」
隱忍了一晚上的情緒終於在此刻崩潰了。
「姐姐,我們不分開好不好?」
「你再等等我,我以後會有很多很多錢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喜歡的人肯定是最好的。
「雲騏,別去送我,我討厭離別。」
這場買定離手的豪賭,像一個不心動挑戰。
雖然及時止損,但我知道,我早就輸得一塌糊塗。
24
江雲騏也真的沒有來送我,我等到最後一分鍾進去機場安檢,回頭看依舊都是行色匆匆的陌生人。
飛機起飛了,城市變得越來越小,我刪掉了所有的聯系方式。
失戀真的難受,我暗暗想,這樣的分別,這輩子都不要經歷第二次了。
我去把頭發燙了,我媽說這叫從頭做人。
後來我又去蹦極了,沒錯,一個去遊樂場隻敢坐旋轉木馬的人去蹦極,我一定是瘋了,在從雲端墜入深淵時我哭著大喊著他的名字。
我要開始自己的生活了,不能再叛逆了,工作忙忙碌碌,生活沒有太開心的事,也沒有太難過的事。
28 歲的跨年,我看著電視機裡無聊的晚會,打開窗戶對著天空的月亮說了句「新年快樂」。
我的城市禁燃,好懷念那些年的海邊煙花。
我養了一隻叫鋼蛋的狗和一隻叫鐵錘的貓。
那年,我遇到了一個很好的人,他會陪我哭陪我笑陪我鬧,聽我講我們的故事,和你一樣好,當然,沒有你好看。
北京的第一場雪的時候,他向我求婚了。
江雲騏,姐姐要嫁給別人嘍。
番外
我做了一個夢,夢到我的婚禮,我穿著長紗緩緩入場,主持人問我最想對新郎說的三個字是什麼,我終究是沒有說出口,最後隻是說了句「謝謝你」。
醒來後,我去後海吹了吹風,那家清吧不在了,你穿越人群擁抱我,跟我說我想跟我有以後,仿佛還是昨天。
路邊有個流浪歌手唱著《從前說》。
「後來我身邊有他,身後有家,
但我隻想問你一句,你,愛過嗎?
從前對媽媽說謊,
翻山越嶺隻為能與你擁抱一場,
幻想,披上紅妝。
後來你娶了理想,我嫁給了戶對門當。」
那一瞬間,我有了答案,我掏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抱歉,我不能答應你的求婚。」
紀明兮畢業了,她給我發來她的畢業視頻。
有個女孩紅著臉去和江雲騏表白:「江雲騏,你有喜歡的人嗎?」
他似乎喝得有點多了,臉是紅的,眼睛也是紅的,像個小兔子一樣。
「在我一無所有的年紀,遇見了最想守護一生的人, 她喜歡三分糖芋泥啵啵,脾氣差, 愛懟人,心又軟。」
「你離開那天,我沒有進機場送你, 我怕自己忍不住抱住你不讓你走,我在機場外看著你的飛機起飛,跟你揮手說了再見。」
「20 歲的我能給你什麼?連個結婚證都領不了。留住你和放過去我都做不到,可你那麼好, 值得更好的人。」
「在潭柘寺的時候, 我對佛祖說, 我希望有下輩子,下輩子,我想做哥哥,等你長大。」
「紀明姝, 你怎麼能嫁給別人……」
這個混蛋,我都多久沒哭過了, 此時我蹲在馬路牙子上哭得像個傻缺。
「姐姐,你怎麼哭得這麼傷心, 是丟東西了嗎?」
「沒有, 很多年前, 我弄丟了一個人……」
……
紀明兮畢業了,終究是沒逃過江雲正老狐狸的掌心。
他們要結婚了, 還要請我當伴娘。
「昨天的事,是個意外。」
「「他」誰知這小兔崽子還要拉著我去試婚紗, 不停朝我撒狗糧。
我忍……
「姐,你去幫我試試這款嘛~我試累了,反正咱倆身材差不多。」
我無語嘲笑她:
「誰給你的自信?你確定咱倆身材差不多?」
紀明兮眼珠亂轉,直接給我推進了試衣間。
長紗及地, 很美。
怪不得好多女孩都抵擋不了婚紗的誘惑。
我走出試衣間時,我媽看著我一身白紗,差點哭出了聲:
「真好看……你說你妹妹都結婚了你還單著,也好,要是兩個女兒都嫁出去了,家裡得多冷清。」
一旁的江雲正忙狗腿說道:
「媽, 你缺上門女婿不,隻要你開金口, 我馬上給你送來, 我還有個弟弟。」
在我還沒反應過來時,門口緩緩走來一個人。
他穿著西裝, 手捧鮮花,眉目如畫。
他單膝跪地,對我說:
「紀明姝,你說喜歡一個人分泌的多巴胺最多維持三個月, 可是三年了, 我依然喜歡你,絲毫未減。」
「所以,這次要不要加大賭注,賭我愛你, 無限續期。」
我笑著笑著就哭了:
「你出什麼?」
「還是石頭。」
他再一次出了石頭,我出了布。
「我賭上所有,不會讓你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