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開封府美食探案錄 3493 2024-12-16 14:36:16

  馬冰聽罷,聯想起在大牢內等待秋後殺頭的曹青,一時心情極為復雜。


  取消保銀一事關乎千千萬萬底層百姓,若果然能成,那麼他們的子孫後代就能多一條出路,由不得他們不拼。


  當這些被門閥視為蝼蟻的存在聯合在一起,爆發出的能量超乎所有人想象。


  想必就在一個月之前,誰也想不到區區一兩半銀子竟會如一粒火種,在整個都城燃起熊熊大火,又如燎原之勢瘋狂席卷整片疆土。


  世家大族固然勢大,也曾在最初嘲笑他們蚍蜉撼樹、以卵擊石,但面對此情此景,恐怕一時間也想不出來徹底打壓的辦法。


  民意如潮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馬冰看向謝鈺,“謝大人亦是世家子,對此有何感想?”


  “無甚感想,”謝鈺淡淡道,“寒門若就此崛起,朝中必多治國棟梁,於民於國都是好事。”


  至於世家子,此刻惶恐的多是無能之輩,就此湮滅也無所謂。


  待眾人行至開封府門前時,就聽“咚~咚~咚~”的沉悶鼓聲自皇城方向傳來。


  那鼓聲低沉有力,好似初夏天邊炸響的悶雷,滾滾而來,綿延不絕。


  謝鈺沉聲道:“有人敲登聞鼓了。”


  根據大祿律法,凡有人於宮門敲登聞鼓,陛下必須給予回應。


  但若要求無理,擊鼓者則視為挑釁律法、藐視皇權,輕則下獄,重者流放。


  這是寒門的背水一戰。


  馬冰望著皇城所在的方位,分明看不見那裡的情形,卻覺得血脈偾張全身發熱,心髒也隨著那鼓點“咚~咚~咚~”地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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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人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可這些人一旦認起死理來,便是千斤巨石也能頂得開!


  眾人剛進開封府大門,就見塗爻身著官袍快步而來。


  他向來注重禮儀,這次卻走得袍角都飛起來了,可見情勢緊迫。


  謝鈺帶頭行禮,“大人,您要進宮嗎?是否需要下官陪同?”


  皇城那邊鬧出這麼大的事,開封府尹絕無可能置身事外。


  “不必,”塗爻擺手,“屍體帶回來了?”


  謝鈺道:“是,正準備請仵作驗屍,順便描摹畫像張貼尋人公告。”


  最怕的就是這種沒有可證身份的文書,又無親朋在身邊的獨屍,光核查身份就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不錯,”塗爻略一沉吟,“隻是還要加緊辦,另外子質你取我的調令,在城內外加強巡防,嚴防有心人借機鬧事。”


  謝鈺迅速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是!”


  士子們此舉無非兩個目的,一是減輕寒門壓力,二來想借機打破世族封鎖,最多也就是宮門口靜坐、敲敲登聞鼓,應該不會有什麼過激舉動。


  怕隻怕民間某些勢力伺機而動,攪和大局。


  塗爻緩緩吐了口氣,“成敗在此一舉,你們守好家,本官去了。”


  寒門學子走上科場殊為不易,此行若能順利推動取消保銀自然好,即便不能,他也要竭盡全力保下那些學生。


  思及此處,塗爻的眼神越發堅定,撩起官袍彎腰邁入轎中。


  “走吧!”


  眾人彎腰行禮,默默目送他的轎輦遠去。


  待轎子徹底消失在街角,謝鈺才帶頭起身,“去請宋推官,盡快破案!”


  今日情勢非比尋常,塗爻一走,整個開封府上下都彌漫著緊張的氣氛,連宋推官都顧不上罵人了。


  塗爻畢竟是“取消保銀”這一舉措的發起人,若最後陛下恩準倒也罷了,若真的鬧大,他又想力保今日靜坐的士子,少不得要受牽連。


  眾人先去畫像,又等仵作驗屍,金烏西墜時,仵作便跑來道:“大人推斷的沒錯,周巡確實是被燭臺刺破心髒而死,卑職在他衣服破口內側和傷口內部發現了細小的蠟片。”


  眾人的精神都為之一振。


  很好!


  折騰到現在,大家都是又累又餓,也顧不上在討論屍體,便讓廚房做幾碗湯面。


  廚房那頭知道他們辛苦,忙使出渾身解數,又額外多做了辣瓜旋兒、梅子姜等幾樣小菜,並將午間蒸的幾隻肥雞、嫩鴨結結實實切了兩大託盤。


  因近來悶熱,衙門內常備清熱解暑的砂糖綠豆甘草冰雪涼水兒,也一起送了一盆過來。


  原本覺得雞鴨油膩吃不得,誰承想提前澆了酸甜可口的杏子酪,晶瑩剔透的膏體順著油脂塗抹,便覺十分誘人。


  再一碗冰冰涼涼的涼水兒下肚,腸胃瞬間舒展,飢餓感滾滾襲來,便都大快朵頤起來。


  等吃完飯,外面去打聽果盤的衙役也回來復命。


  “那些果品都是城西黃婆鋪子裡賣的,唯有一樣鮮桑椹難得,是老板娘幫忙另外叫的。那人也確實叫周巡,曾去黃婆那裡買過許多回,都是認得的。


  今天一大早周巡去買了果品,卻不曾說是做什麼用,因是熟客,黃婆便允他借用食盒,隻晚間回來時還了便罷……”


  誰料一去不回。


  那幾樣果品隨處可見,幸虧食盒內側有店鋪標識,不然真要大海撈針了。


  謝鈺追問:“可知周巡家住何處,平時操什麼營生?”


  那衙役搖頭,“據黃婆說,周巡原非本地人,竟是個浪蕩子,好像還是個秀才,卻總愛出沒花街柳巷,因填得一手好詞曲,總有許多窯姐兒重金請他過去,便是個居無定所。”


  眾人都覺開眼,這小子很會玩嘛。


  “那他沒有繼續再考嗎?”


  京中最不缺的就是讀書人,區區一個秀才,實在算不得什麼。但聽他這樣墮落,總覺得惋惜。


  衙役道:“這就不曉得了。”


  也許考過,但是沒考上。


  馬冰問道:“難不成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日日都住在青樓?就沒個親朋好友?”


  這樣的人往來必然復雜,愛恨糾葛也定然極多,卻從何處查起?


  衙役還是搖頭,“那黃婆也不過偶然闲聊時問幾句,再者無意中聽誰嚼舌頭時說的隻言片語,再多就不曉得了。”


  謝鈺一錘定音,“既如此,明天拿著周巡的畫像去城內外各大青樓問話。”


  話音未落,巡街歸來的元培就咋咋呼呼跑進來,一邊跑一邊喊:“了不得了不得,你們猜之前是誰敲的登聞鼓?!”


  “是誰?”眾人異口同聲。


  元培狠狠喘了幾口氣,也不拘誰喝過的,抓起桌上剩下的半碗砂糖綠豆水一飲而盡,這才狠狠吐著氣道:“李青禾!”


第32章 荔枝膏兒


  “李青禾?”


  為什麼?


  贖罪?


  鑽營?


  敲登聞鼓的風險極高,此事若成,其他人暫且不提,李青禾必將成為世家的眼中釘肉中刺;若不成,觸怒陛下,流放千裡之外,迄今為止的努力便要付之東流。


  他已中了進士,隻待選官,子孫後代也不會落魄到連區區一兩半銀子都拿不出……


  但因“舞弊”案影響,李青禾隻是同進士,且家世平平,若按部就班等待選官,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從前幾次他的舉動來看,並非甘於平庸之輩,故而此番主動出擊,也在情理之中。


  他自己就是寒門出身,又是因保銀鬧出的系列慘案受害者之一,振臂一呼,既合情,又合理。


  今日過後,民間“李黨”已成!


  在場眾人都不是傻瓜,且長年累月見多了京中大人們明爭暗鬥,略一琢磨就品出味兒來。


  宋推官嘖了聲,“那小子,當真是一肚子算計。”


  卻聽謝鈺忽道:“那又如何?”


  眾人一愣,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謝鈺還在低頭看著剛才整理出來的周巡一案的線索,口中卻漫不經心道:“大謀謀國,小謀謀利,陰謀陽謀,都是算計,自古以來青史留名者皆是如此。”


  天下之大,真正因公忘私鞠躬盡瘁者又有幾人?


  李青禾喜歡算計,就讓他去,他得到了想要的名望地位,寒門得到躋身的機會,朝廷得到了更多棟梁,而陛下,也得到了賢名……


  百利而無一害,有何不可?


  世人總說“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譏諷的便是讀書人瞻前顧後,有賊心沒賊膽。


  這次的事若沒有李青禾這麼個人挑頭,還真未必能成。


  看著謝鈺輕描淡寫說出這番話,馬冰心中不免感慨萬千。


  哪怕他平日再怎麼隨和,終究是與旁人不同的,別人還在笑話李青禾的小心思時,他想的卻是朝堂和天下……


  自始至終,謝鈺都在以掌權者的身份冷眼旁觀,以上位者知人善用的本能做事。


  想來也是,他有那樣的出身,有在禁軍和開封府歷練的資歷,或許要不了幾年就會正式進入朝堂……


  馬冰正思緒翻飛,就聽謝鈺忽然來了句,“馬姑娘有話要說?”


  她瞬間回神,這才意識到自己盯著人家看了太久,被發現了。


  不過燈下看美人這話說得還真不錯……


  “啊,沒事,就是想大人您真是深謀遠慮,眼光獨到!佩服佩服!”


  她順口胡謅。


  此言一出,屋裡頓時一片死寂。


  眾人都面色古怪地盯著他看,元培更跟霍平竊竊私語,“二兩是不是累傻了,你看都開始說胡話了!”


  霍平深以為然。


  平時你都小鬥雞似的,小嘴兒叭叭扎這個扎那個,突然說這些肉麻的話,肯定有問題嘛!


  馬冰:“……此乃肺腑之言!”


  你們怎麼回事兒,我誇他還有錯了?!


  眾人齊齊露出嫌棄的表情,謝鈺本人更是半張臉都皺起來了。


  誇得很好,以後不許再誇了。


  謝鈺捏了捏眉心,索性收了卷宗,“罷了,都累了,都回去休息吧。”


  馬冰深覺被侮辱,我覺得我馬屁拍得不差啊!


  回去的路上,馬冰絞盡腦汁想著扳回一局,腦中靈光一閃,“謝大人,你去過青樓嗎?”


  謝鈺:“……”


  還沒走遠的眾人:“……”


  不是,二兩,你究竟怎麼回事兒?


  馬冰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話裡的漏洞,啼笑皆非道:“你們想什麼啊,明天不是要去青樓找線索嘛,就……問下嘛。”


  她覺得謝鈺應該很想翻白眼,但出於從小到大的禮儀教導,還是硬生生忍住,改成嘆了口氣。


  “沒去過。”謝鈺認真道。


  眾人:“……”


  哎,您還真就老實回答了?!


  馬冰哈哈大笑,笑中明顯帶了不懷好意。


  像謝鈺這種矜貴又漂亮的公子哥兒,必然極其搶手,而以他的修養,恐怕也不會對女子下狠手……忽然好想看!


  結果就聽謝鈺繼續道:“所以明天我也不會去。”


  他一邊說,一邊看向眾衙役,平靜的眼底翻滾著寒意:


  誰敢再多嘴,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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