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管我是誰的媽?」林婉轉頭和顏悅色地握住我的手,「朝朝,如果你想離婚我會幫你的。」
他咬牙切齒:「不可能!」
林婉一個眼刀飛過去:「這裡輪得到你說話嗎?」
周懷之轉向我,表情前所未有的堅定:「陳向朝,我不會同意的!」
我學著他媽媽的語氣:「這裡輪得到你說話嗎?」
他表情緊繃,可眼角微微泛紅,嘴角下撇,散發難過的訊息。
我合上勞什子計劃書,溫聲細語地同林婉道謝:「我沒有離婚的打算,謝謝您。」
林婉一臉「這你都不離」的震驚。
不過她不勸了,太後起駕一般朝裡走:「那我跟你們一起住,監督我這個狼心狗肺的兒子!」
周懷之悶聲跟在我後頭進去。
20
林婉在客廳盯著,周懷之跟著我進主臥。
我們兩人面面相覷,他主動開口打破沉默:「我爸,上一年被我媽發現包養情人,而且,情人懷孕了。」
商業聯姻的鐵律,你在外頭玩玩可以,可千萬別搞出小人。
他媽殺過去,拿幾百萬打發情人打胎,又在他爸晚上喝的牛奶裡下安眠藥,揍他一頓。
所以,他爸現在在他們家的一處海島上休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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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媽實在惡心不守契約的男人,鬧離婚,卻遭到林家的阻止,讓她顧全大局。
她哪是忍氣吞聲的人,工作之餘特地學泰拳,一生氣就去找周群切磋,次次讓他鼻青臉腫。
周群氣得想報警,周家的人反過來勸他顧全大局,別把夫妻之間的打打鬧鬧宣揚出去。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啊,這麼厭男。」
周懷之摸摸鼻子。
我拍拍那一沓紙。「所以,這計劃書,我能問問是怎麼一回事?」
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接著肉眼可見得慌了,色厲內荏地說:「怎麼了?你是不是怕了?」
我一頁頁翻過去:「你說不給我錢,讓我體驗一下飢寒交迫,為什麼領證第二天早上,我在房門口撿到一張貼著密碼的銀行卡?」
他別扭地撇開臉:「我不小心掉的,不行嗎?」
「行,你一向很粗心。」
他瞪我,氣鼓鼓的,比他平日裡時不時冷笑、輕蔑的模樣,生動不少。
「你說什麼都不給我,我在書房不小心看到過婚內財產契約,你明明什麼都分了我一半。
「還有你跟喬願的緋聞,我不急,你倒是火急火燎地澄清。
「你還寫了要給我買假包,讓我丟臉?」
我臉色變了。
那天拎的是假包?
好在喬願沒認出來,不然我丟臉丟大發了!
他好像看透我的心思,不情不願地說:「都是真的,衣服、包、鞋子,都是我讓人從店裡送過來的。」
我挑眉。
周懷之盯著空氣:「我很生氣你拋下我,可我還是覺得,你應該用最好的。你嘲笑我吧,我知道你很得意。」
我愣住幾秒,突然有些難過。
他就算以為我是拿了他爸的五百萬將他丟下,也不曾真的傷害我。
反倒是我,警惕他、戒備他。
「對不起。」
我眼眶發熱,將藏在心裡的歉意託出:「我不該在那個晚上丟下你離開,我其實很擔心你,很想陪在你身邊。」
周懷之眼底有什麼情緒在松動:「那你為什麼要走?為什麼讓他們騙我?我去了他們說的學校,找不到你。是不是像我媽說的那樣,我們有誤會?」
他眼睛忽地亮起光,很期待我的點頭。
我被他眼裡的光灼到,低下頭:「我隻是,覺得對不起你,我害你出車禍,還傷到右手。」
他難以置信:「你怎麼會這麼想?我沒有一刻覺得這是你的責任,這不是你的錯。」
周懷之試探性地捧著我的臉,擔心我推開他:「是我要帶你出去散心,是我要保護你,這都是我的選擇。如果你受了傷,我會比斷了右手難過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
他的話徹底戳破我的心理防線,淚水奪眶而出。
這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說,不怪我。
我聽了太多次,他們說,是你害陳茜過了十幾年苦日子。
他說,是你害得我兒子躺在醫院,傷了右手。
是你的錯,是你的錯。
隻有周懷之說,這不怪你,你是自由的。
他坦坦蕩蕩,我卻警惕地審視他的愛。
這次,我不再遵守跟他爸的約定,大不了,讓周懷之把五百萬還給他。
「好,我說。」
我的記憶被拉回四年前那個晚上。
我在手術室外等,周父神情凝重地過來,打著電話:「敢傷害我的兒子,我要讓他們後悔來到這個世界!」
掛斷電話後,他不耐煩地看向我:「你就是懷之的小女友?」
我貼著牆,點頭:「嗯。」
「陳家的假女兒。」
我的臉燒起來,頓時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你準備出國留學?」
「還在考慮。」
「你知道周懷之是為你留在國內的嗎?」
我震驚地抓緊衣角。
我完全不知道,他沒跟我說過。
「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你害他放棄了更好的前途留在國內,又害他身受重傷生死未卜。」
周父一副商業精英的架勢,壓迫力十足。
我站在他面前連頭都不敢抬,一遍遍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醫生出來,宣布手術成功,同時還帶來一個壞消息——
周懷之右手傷口過深,以後幾乎不能再進行太過精細的活動。
比如,畫畫。
我腿軟了,我知道周懷之對畫畫的熱愛。
周父咬牙切齒:「陳向朝,好樣的,不就是被趕出陳家,想扒著我兒子嗎?你說要多少錢,我給你,以後離我兒子遠一點!」
我猛地抬頭看他,搖搖頭:「我沒有這麼想過。」
「你們這種人我見多了,年紀輕輕,心思一堆。」
「我喜歡他。」
「你的喜歡給他帶來什麼?他活了二十年,一點苦沒吃過,跟你交往才多久,差點沒了命!」
我身體往外一股股冒著寒氣,窒息一般的難受,像有一根細繩一點點纏住我的脖子。
周父的語氣軟下來,帶著懇求:「算我這個當父親的求你,離我兒子遠一點,他遭不起你的拖累。」
「我想等他醒。」
他換上冷臉:「醫生的話你聽到了吧,他的右手不能再畫畫了。如果他知道,你說他會不會恨你?你是罪人。」
罪人。
我是罪人。
我怎麼能想到,片刻自由的代價,是周懷之的手?
如果他醒來知道這個消息,會怎麼看我?
我不敢想,隻要一想他會對我露出一絲埋怨,我就難受得想死。
我寧願他沒有保護我。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是我的手機,一個陌生電話。
電話傳來女人蒼老的聲音:「女兒!」
我下意識要掛斷,她驚慌道:「女兒,救救我,我欠了五百萬,他們說我今天再還不上錢,就要殺了我!」
男人兇神惡煞的威脅聲:「快還錢,今天還不上,把你拆開賣了還債!」
我冷漠地說:「關我什麼事?」
她哭天喊地:「我都是為了你,陳家不要你了,我不得為你賺錢,我沒想到會輸這麼多。你看在我生了你,又讓你過了十幾年榮華富貴的生活,你幫幫我吧!」
虛偽。
我以前聯系過她。
她讓我別找她要錢,當年調換我是因為我出生時瘦巴巴,她擔心我不健康,生病花她的錢,才換了陳茜。
我很累:「多少錢?」
她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大喊:「五百萬!」
我瞥一眼周父,頓了片刻後,說:「這筆錢當我借你的,如果你不再聯系我,我當這五百萬不存在。不然,我會起訴你還錢。」
最後,我接下周父讓人送來的銀行卡,寄給我的親媽,買斷我們的聯系,隻身去德國。
我說完後,仿若卸下身上的重擔,心裡竟然是前所未有的輕松。
周懷之靜靜地聽完,用大拇指輕柔地摩挲我的眼角,似在幫我擦拭不存在的淚。
他問:「你在德國的四年,還好嗎?」
我認真地問出四年前一直想問的一句:「你的手,還疼嗎?」
我們異口同聲,一起問出了聲。
我笑笑:「還好,我在德國研究所的兩年,差點變成我這三年裡,最難忘的四年,好在是順利畢業。」
他也捂著手,說:「疼。」
我不想掃興,但他的錯誤太明顯了:「你捂錯手了。」
周懷之的表情一僵,換一隻手,委屈巴巴地說:「我沒騙你,我的右手不能畫畫了,我這四年一直在練習左手畫畫。」
他讓我等等,然後拿一幅畫出來。
上面我穿著潔白婚紗,他一身黑西裝,我們依偎在一起,笑得很開心。
他撫摸畫:「這是我畫的婚紗照,我當時沒敢要你跟我拍。」
我的心柔軟如棉花,清晰地感受著他的愛:「真好看,或許我該穿穿婚紗。」
這四年的隔閡一點點軟化,消失。
周懷之表情微動,故作正經地說:「我今晚能進房嗎?」
我點點頭:「可以, 如果你答應給我看腹肌的話,宋傑昆隻剩下肥肉了。」
他不滿地嘟囔:「你高中可喜歡他了, 整天念叨他打球帥得要死。」
我也想起高中我犯花痴的模樣,尷尬, 又覺得好笑:「都過去了,醋王。」
「你又給我起昵稱了, 高中你叫過我少爺、啞巴、悶葫蘆……」
周懷之很喜歡我給他起的任何稱呼, 如數家珍。
晚上, 他讓我好好體驗一把八塊腹肌的威力,如船入港, 耳邊隻剩下水浪聲。
第二天他多了一個昵稱:悶騷狗。
21
林婉在我們家裡住幾天,一聽說周父休養好,她著急忙慌要離開。
她說:「我想他了, 他是我用過最趁手的沙包。」
「不。」她對我溫柔一笑, 換了個說詞, 「應該說是陪練。」
我竟然有點心疼周父。
下一秒, 我想清楚我該是哪個陣營的, 誇道:「媽, 你跟爸爸的感情真好。」
她嬌羞捂嘴:「你也該去練練泰拳和散打,很實用, 周懷之他爹一下子清心寡欲很多。」
坐在我們對面的周懷之莫名打了個寒戰。
然而媽剛走,周懷之給我推薦了一個泰拳老師。
一個女老師, 他說:「強身健體。」
22
三個月後, 周懷之終於籌劃好我們的婚禮。
他親自給我們的高中同學發去邀請函, 想證明陳向朝的老公沒死。
但是,宋傑昆沒來。
周懷之將頭埋在我的脖頸處,哼哼唧唧地說:「他當面騷擾我老婆,怎麼敢在我面前出現?」
那天, 陳家的人不請自來。
周懷之早有準備,讓保鏢將他們攔在門外,一個都沒讓進來。
23
陳家沒了周懷之的幫助後,繼續大手大腳花錢。
坐吃山空,很快把最後的房子賣了。
我也不知道他們搬去哪裡,這不重要。
24
結婚的幾年裡,我背靠周懷之的資源, 創立自己的服裝品牌。
明星效應下,很快打響名聲。
有人說我靠老公。
我不以為意,有能用的資源不用, 那我不是清高, 是缺心眼。
某影後身穿我為她定制的禮服, 在國際電影節大殺四方後,我的品牌真正走進大眾視野。
不再有人說我靠老公。
他們說他是陳向朝的伯樂, 讓這一匹千裡馬能自由奔騰。
我躋身頂尖設計師行列,無數人以穿我的品牌服裝為榮。
我實現了年少時的夢想。
25
番外:周懷之
「你放心吧,我問過班長,你老公沒空去。」
「【我」陳向朝是一個奇奇怪怪的女生。
高二:
陳向朝是話痨小太陽, 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 散發不完的能量。
令我驚訝的是, 她遠比任何人更了解我。
她知道我畫的每一幅畫的意思,知道我在想什麼。
這讓我感到害怕,她太了解我了, 我感覺自己在她面前是赤裸的。
而且,我實在不想每天聽她念叨宋傑昆的肌肉!
高三:
我喜歡她,她喜歡宋傑昆。
我討厭肌肉男。
我也要成為肌肉男!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