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等他的車離開，我輕吐口氣，轉身準備上樓。
沒想到正好碰上林芷。
她的表情不怎麼好，顯然已經看到了剛才的情景。
沒打算和她浪費時間，我徑直往前走。
擦肩而過的時候，林芷卻忽然輕聲嗤笑。
「姐姐，你不會真的以為，他幫你出頭，還接送你上下班，就是喜歡你了吧？」
我不耐煩地看了她一眼，這女的又發什麼神經？
林芷上前一步，笑容諷刺。
「你應該還不知道吧，他有一個白月光，念念不忘，好多年了。」
14
下班後，裴盛的車準時停在了公司樓下。
不少同事紛紛看我，還有人笑著調侃。
「詩寧，你和裴總感情真好！什麼時候舉行婚禮啊？」
我看了眼不遠處的林芷，她顯然也聽到了這話，似乎聽到什麼笑話一般扯了扯唇角。
「還沒定，畢竟他挺忙的，回頭商量好了一定和你們說。」
我笑了笑，拎包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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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完餐，裴盛放下菜單，目光徵詢：「怎麼了，工作不順啊？心不在焉的。」
我抬頭看他。
之前沒覺得，現在才發現，裴盛對我的小情緒都看得很透。
他這人平時看起來懶散，但如果真的毫不在意，又怎麼會問這些？
這是不是證明，他也是有點喜歡我的？
可是……
林芷的話再次回響在耳邊。
「你以為他為什麼這麼多年都沒談戀愛，而是直接選擇了聯姻？得不到最想要的那個，其他的就都一樣。你以為你有什麼特殊的嗎？換個人坐上裴太太這個位置，他也會這樣。」
我不想在意她說的那些話，可是看到裴盛我才意識到，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時候，連他的一舉一動都會格外在乎。
更何況是這種？
我決定問個清楚。
「裴盛，你有喜歡的人嗎？」
四周安靜下來，裴盛看著我，極輕地揚了下眉。
旋即，他點頭：「有。」
心髒一緊。
他承認了？
他居然承認了？！
「那、那你是什麼時候喜歡她的？」
裴盛靠在椅背上，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笑了下：「挺久了。」
他聲調低沉，帶著幾分笑意，是藏不住也不想藏的溫柔寵溺。
挺久了……能從裴盛嘴裡說出這一句，可見是真的如林芷所說——他惦記一個女生，很多年了。
「那你……沒和她在一起嗎？」
裴盛端起水杯，語氣自然而坦誠：「嗯，那時候，我怕她不喜歡我。」
以裴盛的條件，居然也會這樣患得患失嗎？
隻要他想，怎麼會愛而不得？
我像是吃了一顆青梅，胸腔裡酸酸澀澀。
我喜歡的人，原來早就有了仰望的月光。
「那她眼光不怎麼樣啊，居然連你也不喜歡。」
話說出口我就後悔了，這也太酸了！
不想繼續討論這個話題，沒等裴盛回話，我就匆匆拿出了一個黑色絲絨盒子。
「對了，這個送你。」
裴盛眼中劃過一抹訝色，將盒子接過打開。
他看了幾秒，很快認出：「這個好像是上次——」
「對，就是你陪我給蘇姨買禮物那家店，你喜歡嗎？」
裴盛安靜了好一會兒。
「喜歡啊。」
我松了口氣，強壓下心底湧起的波瀾，衝他一笑。
「你喜歡就好。要不然我還真發愁，要怎麼還你的人情呢。」
咔噠。
裴盛修長的手指一動，扣上了盒子，抬眸望來。
「你說什麼？」
他深邃的眉眼黑沉，這瞬間我竟敏銳察覺到了他的情緒似乎不太對。
這男人的氣場還是太強了……但長痛不如短痛，還是把話說明白的好！
我咬了咬牙。
「裴盛，既然你有喜歡的人，我想我還是不要耽誤你了。」
15
裴盛眸色極深地看著我。
我不敢和他對視，飛快把剩下的話說完。
「之前你幫了我很多，我很感激。但是我覺得，結婚這種事，還是和自己喜歡的人一起比較好。房子我已經找好了，會盡快搬出去。這段時間以來，真的麻煩你了。但我們的婚約……還是算了吧。」
裴盛沒說話。
我抿了抿唇，強忍著心中酸澀：「你、你既然那麼喜歡她，還是爭取一下吧。不然錯過了，豈不是好可惜。」
過了好久，裴盛才終於開口，聲調清淡，聽不出情緒。
「爸媽那邊怎麼交代？」
這也是我覺得愧疚的地方。
裴叔叔和蘇姨對我很好，婚約已經定了，現在突然要取消，他們那邊肯定很為難。
我說：「你放心，我來說。這件事是我的問題，我來負責——」
「我是說，我該怎麼跟爸媽交代。」裴盛打斷我的話。
我一愣，下意識抬頭：「什麼？」
裴盛看著我，黑眸沉靜，卻又像是藏著暗湧的波瀾。
「這場婚約是我主動和他們求來的，現在忽然告吹，我看我以後，都回不去裴家大門了。」
他這句話蘊含的信息量太大，我整個人都蒙了。
「你、你說……是你……」
不隻我，事實上，所有人都以為這場婚約是蘇姨和裴叔叔的主意。
裴家家大業大，裴盛更是能力出眾。
對這樣的男人而言，一個體面聽話拿得出手的妻子，或許是個更好的選擇。
蘇姨一直喜歡我，把我當半個女兒，會挑中我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可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場婚約，居然是裴盛先提起的！？
我隱約猜到了什麼，卻又不敢繼續探究，怕無法得到想要的那個答案，巨大的期待隻會成為更大的失望。
裴盛按了按眉心，失笑。
「這麼多年了，怎麼還是這麼笨。」
我遲疑著開口：「……你是不是在罵我？」
裴盛看過來，水晶燈璀璨的光芒落在他眼角眉梢，是讓人無法拒絕的心動模樣。
「我在跟我喜歡了很多年的那個人表白，林詩寧，你看不出來嗎？」
……
關於今晚，我做過很多預想。
一刻鍾之前，我還在想，我可能要失去我喜歡的那個人了。
可現在，他說——
「你知道那天為什麼我多看了一眼這個領夾？我不喜歡藍寶石，但那天你穿了一身藍色的裙子，我就想，要是戴這個領夾，一定很配你。」
像是星火燎原，不知從何處燃起，等我意識到，已經是漫天星野的熾烈。
他來到我身前，取出了一個小巧的紅色絲絨盒。
「剛才你不是說，讓我爭取一下她嗎？」
心髒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動起來。
裴盛單膝跪下，盒子裡的方鑽戒格外璀璨閃亮。
「巧了，剛好我也有這個打算。」
他問。
「我已經等了她很多年了，現在，我不想等了。」
「林詩寧，要嫁給裴盛嗎？」
16
「然後呢然後呢！？」周語在電話裡瘋狂尖叫，「有沒有狠狠答應！有！沒！有！」
？？？
這話怎麼問的奇奇怪怪？
我勸道：「你冷靜一點。」
「我不能冷靜！我擦，林詩寧，難道你能冷靜！？」周語嗚嗚嗚，「原來他暗戀你那麼多年！」
我摸了摸發燙的臉，餘光又看到手上的那枚鑽戒。
嗯……好像是很難冷靜。
到現在我也仍然覺得一切像是做夢。
我喜歡的人，原來也喜歡我，而且比我更早。
……
第二天是蘇姨的生日，我請假和裴盛一起回了裴家。
「寧寧，你還記不記得，以前你就住在二樓那個房間？」蘇姨眼睛彎彎。
我當然記得。
我推開門，發現房間的布置居然和我在這住的時候一模一樣。
我眼底一熱。
雖然隻是在這裡住了三個月，而且已經過去好多年，可是站在這裡，才發現一切鮮明如昨。
「你走以後，媽堅持把房間留著，說以後你什麼時候想來住了，隨時可以回來。」
裴盛靠在門框，淡笑著開口。
我回頭看他，回憶紛至沓來。
裴盛的臥室就在另一頭，我每次上樓回房間，都得經過他門口。
「那時候，你就知道我夢遊了，是不是？」
裴盛很聰明，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過來。
「那天你沒夢遊？」
我湊過去，仰頭看他。
難得在他這找到一點微妙的優越感。
「是啊。要不是這樣，還不知道你私下是那樣的。」
裴盛笑了：「哪樣？」
這人怎麼一點不害羞的？
我轉身要走，卻被他一手攬住。
「林詩寧，當年可是你主動抱的我。」
我驚呆了：「怎麼可能！？」
他低笑起來：「是啊，知道我當初吃了多大的虧嗎？」
聽他這麼說，我還真不確定了，忐忑問道：「……多大？」
他定定看著我，而後忽然俯首，湊到了我耳邊。
微涼的唇吻在耳畔。
他低聲說, 「那你還嗎？」
耳根燒起來。
「不說話，就當你答應了。」
沒等我開口，他的吻已經偏離，落在了唇上。
聲色低沉, 曖昧席卷。
「……那以後可得好好還啊。」
17 裴盛番外
家裡突然多了一個小孩。
聽說她媽車禍去世了, 她爸扭頭又領了女人進門, 還帶了一個比她小不了多少的女兒。
我媽對她很寶貝。
一日三餐，事無巨細，還叮囑我要多多照顧。
我看起來很闲嗎？
不過我很快發現，那小姑娘怯怯的，安靜得不得了，巴掌大的臉上, 一雙烏黑的大眼睛，幹淨得一望到底。
見到我的時候，明明挺怕的，但還是會乖乖喊人。
「裴盛哥哥。」
……好像也還行。
她大多數時間都待在自己的房間，每次經過我門外的時候，腳步格外輕，似乎怕打擾到我。
和朋友合作的項目順利啟動，我忙得不行，晝夜顛倒。
又一次熬了大夜，正打算睡覺，卻又聽到門外傳來了小小的動靜。
我看了眼時間, 凌晨三點。
小姑娘大半夜不睡覺幹嘛呢？
我推開門, 就看見小姑娘穿著睡衣，正站在走廊。
「怎麼不睡？」
她聽到我的聲音，抬頭望了過來。
我這才發現她居然還光著腳, 腳踝纖細白皙。
……雖然是夏天, 這樣也不太行吧？
我走過去：「聽話, 回去睡覺。」
她沒理我。
看不出來, 小孩還挺倔？
但下一刻，她忽然上前一步, 抱住了我。
我的第一反應是……天天仔細養著，怎麼小姑娘還這麼瘦？
正打算把她拉開，胸口忽然一陣溫熱。
我怔住。
怎麼……哭了？
難得生出這種手足無措的感覺, 我一時也沒反應過來。
小姑娘聲音悶悶的，委屈得不得了。
「……媽媽……」
我：「……」
太離譜了。
我有點哭笑不得，把她從懷裡撈起來, 正打算和她說個清楚，卻撞上一雙滿是淚水的眼。
我終於意識到她的不對——她居然在夢遊。
她強忍著哭腔, 滾燙的眼淚就那樣落下, 落在我手背, 卻沒有一點聲音。
「……你不要寧寧了嗎？」
心裡的某個地方好像被輕輕扎了一下。
很陌生的感覺，好像一切都開始失去控制，而我卻隻能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
「怎麼會。」
「不是吧，這些你都看不上？林詩寧，你眼光該不會被你未婚夫養刁了吧？」
「（所」「要的。」
……
後來很多年，這一晚不斷在夢中出現。
小姑娘紅著眼，一次次問，你不要寧寧了嗎？
我聽見我的回答, 也是一次次：要的。
裴盛當然要寧寧的。
……
所以，林詩寧，要對我負責啊。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