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任媽媽變得越來越世俗,在沒有以前溫柔天真的樣子,經常跟丈夫為了賭博的錢爭吵,打罵任夏瑾,小小年紀的任夏瑾,要負責家中所有的家務,否則就要接受母親的毒打,母親將自己受到的不公全部發泄在任夏瑾身上,要不是為了任夏瑾,她也不會繼續忍下去,她覺得一切都是任夏瑾的錯,當初要不是生了任夏瑾,要不是放不下這個孩子,她還可以跑掉重嫁的,可現在,她臉老了,身材走樣了,丈夫無能嗜賭,她自己又不是女強人類型的,想走又怕養不活自己,也拱不起任夏瑾上學的學費,所以無能為力的她怨氣漸重,不斷虐待年幼無辜的任夏瑾。
又後來,任媽媽病倒了,任夏瑾無時無刻地守著她,畢竟她也覺得是自己拖累了母親,要不是因為她,母親可以選擇更好的生活的。因為她是女孩兒,奶奶很討厭她,不讓她踏進她的屋子,奶奶也是個軟弱無能的,害完了任母,就天天在屋裡大哭,說是她害得任家斷子絕孫,沒有男孩兒,任家斷了香火,是她做下的孽,讓自己兒子取了這麼個空有樣貌沒有才能女人,身子嬌貴得什麼家務事都幹不好,而且他們沒有錢交二胎的罰款,所以成日在屋子裡哭泣,怨天尤人。
任夏瑾什麼都不怨,生不是自己能選的,既然她注定是這樣的人,也就隻能這麼苟且。
她把藥端給任媽媽喝。
隔壁的屋子又在鬼哭狼嚎,奶奶又在大喊:“是我害了老任家啊,我無顏面去地下見列祖列宗了。”
路過的人都啐她神經病。
任媽媽躺在屋裡劇烈咳嗽。
任夏瑾將任媽媽扶了起來,將藥端到她嘴邊,慢慢喂她喝了下去。
自從任母病後,她倒是比以前和善了很多,她乖乖地喝下任夏瑾手中的藥,抬起渾濁的眼看她。
“夏瑾……”任媽媽這樣喚她,聲音蒼老。
任夏瑾給她掖好被角,“媽媽,你不舒服就少說一點話吧,好好休息。”
她在躲避任母的視線。
任母枯槁的手緊緊握住任夏瑾的手,聲音哽咽,“夏瑾,媽媽好難受,媽媽想去看醫生。”
任夏瑾低著頭沉默。
“求求你了,夏瑾,媽媽真的好難受,我們去醫院掛號好不好?不貴的,掛一個號很便宜。”
任夏瑾目光不忍,哭出了聲音,“媽媽,不是我不想去,是我們沒有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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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有,夏瑾,我們有,隻是你不願意拿而已。”任母吃力地將枕頭下的巫術譜抽出來,昏暗的豆燈下,那本巫術譜散發著一股詭異的氣息,“夏瑾,隻要你開光,學曾奶奶的巫術,選擇你本人這一生錦繡繁華,你就有錢了,夏瑾,帶媽媽去看醫生吧,媽媽真的好難受,我不想死……”
任夏瑾聲音顫抖,“媽媽,學巫術是要反噬後代的,我不想學。”
“那你就別生孩子,隻要不生孩子,就不會被反噬了。”
任夏瑾還是劇烈搖頭,“媽媽,我不想學,我現在的成績很好,我以後可以考個很好的大學,我會努力工作,我會治好你的病的,好不好?我們不要學巫術,這個是要遭天譴的。”
“沒用的,等你上大學,我就已經死了。你看看我跟你奶奶,我們任家一脈,若不傳承於巫術,世代都會是一個悲劇。夏瑾啊,我當初是怎麼嫁到任家的,你心裡是清楚的啊,我那麼委屈求全為你,可是我病成這樣,你爸爸都沒來照顧我一下,天天在外面賭錢,贏錢了就跟外面那些當小姐的老女人吃喝玩樂,你奶奶天天罵我,說我斷了任家的後代……夏瑾啊,媽媽不甘心啊,你為媽媽報仇好不好?把你爸爸外面的女人除掉,還有隔壁的老妖婆,我要她死……”
越是病得久,心裡越是脆弱,任母心裡的怨氣就像一團注了水的棉花,堵在心頭處,讓她無論如何都咽不下,她的這一生,都是被姓任的拖垮的,她要她的女兒繼承巫術,錦繡繁榮,至於任家的後後世世,她巴不得斷幹淨了,免得害人害己。
任母就想不通了,任夏瑾隻要繼承了巫術,至少這一生是錦繡富貴的啊,不過就是用後代換富貴而已,為什麼她就是想不通呢?如果她不繼承家族的巫術,就算她在怎麼努力,也是衰運纏身,注定坎坷,沒有用的。
“媽媽,你放下吧,不要在執著這些。”
任母眼睛一瞪,一掌摑在她臉上,“你不是我,你當然說得輕松了,當初奶奶要是學了巫術,我們家不至於這麼潦倒貧困,為什麼你跟她一模一樣呢,就不能為了我想一想呢?你以為這個巫術反噬隻是反噬一代嗎?你錯了,如果你不學,你愛的永遠不會愛你,你成績再好上大學的名額總會被頂替,找到好公司要從低做起,升職永遠沒有你,你懂不懂?你就寧願勞勞碌碌的過一生,就為了幫隔壁那個老妖婆傳宗接代?你是不是傻啊?隻要你學了巫術,你就可以變成巫術大師,誰要是惹你你就可以強行改變她的命格,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有什麼不好的?得到所有人的尊重,得到財富,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我承認,這個巫術是比較惡毒,可是隻要沒有孩子,不結婚,就不會反噬到下一代的,你自己想想,就算你勉勉強強過完自己這一生,還是會拖累下一代,既然注定要拖累,你為什麼不把後代斷掉?你難道不知道自己過得多苦,你還想生一個孩子下來,像你這麼苦地長大然後一直熬到死去嗎?”
“媽媽,我知道你這一生過得很苦,我也知道你心裡的不甘心,可是,我不能答應你,對不起,媽媽,我求你諒解我。”任夏瑾面容痛苦,她掩住自己的臉,淚水不斷滾落。
就算她的命運被天譴反噬,她也要試一試,萬一成功了呢,如果她考入了好的大學,好的公司,她就可以擺脫貧困了,也可以救活母親,改變下一代的運勢。
“呵呵,說到底,你就是不願意,算了,就讓我病死吧,反正我活著也沒有意義了……”任母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任夏瑾背痛地低下頭,沉默哭泣。
等媽媽睡下後,任夏瑾也止住了眼淚,她抱起媽媽的身體給她換了衣服,然後將床單扯下來,拿到院子裡清洗,洗完,她又轉進髒亂的廚房裡去做晚飯。
家裡什麼菜都沒有。
隻有土豆,她拿刀將土豆的表皮削去,因為心裡背痛,她用力地砍著土豆發泄,一不小心,菜刀削到了她的尾指,鮮血從指頭處不斷湧出來,她心裡一刺,捂著指頭拿紙巾把血止住,家裡沒有創可貼,她用紙包在指上,纏上了一些膠布,繼續做飯。
用柴生了火。
她蹲在灶臺前,抱著自己的身體看火堆發呆。
很快。
水煮開了。
她慌忙站起來,將土豆放進水裡,放完土豆,她發現指頭上包著的指不見了。
低頭一看。
原來那團紙巾隨著土豆一起落進水裡了。
她突然哭了起來。
緊緊抱著自己的身體,蹲在黑油油的牆壁上失聲痛哭,人的情緒一不好,就容易做錯事情,做了錯事,就更容易牽動自己的消極。她蹲在地上,想起自己過去悲慘的生活,又想起了同學們的謾罵與諷刺,還有——
韓洛宵。
一想到他,任夏瑾的心就刺痛得不行。
這些日子,她一直在逼迫自己不去想他,他已經有女朋友了啊,可是她就是放不下,人生第一個喜歡的人,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就放下呢,越是叫自己不去在意,就越是在意得不得了,想忘不能忘的人,每天每夜都在折磨自己的腦神經。
生在這樣的家庭裡,她要忍耐的事情太多了,從小到大就一直忍耐,她心知她唯一的出路就是成績,所以她拼了命學習,就算每天要幹大量的家務和農活,她也堅持著將作業寫完,可是最近,她開始發現自己越來越力不從心了。
她想認真學習的,可是韓洛宵的臉一直在腦海裡遊蕩,她發現自己的精神根本就無法集中,要不是小尹不時約她畫重點,一起探討術題程式,她的成績早下滑到不知道哪裡去了。
這一刻。
她突然發現自己的命運阻礙重重,奶奶的輕蔑,父親的爛賭,母親的重病,還有與韓洛宵地位的懸殊,喜歡又怎麼樣?也要配得起才行啊,有時候,她真想聽媽媽的話,開啟巫術之光算了,做一個人人敬畏的大巫師。可是心底裡,總有個小小的聲音在抗拒著,對她說:任夏瑾,不要開啟巫術之光,否則,你這輩子就不能與你最愛的人在一起,因為你無法生兒育女,就算你生了,也會被你泄露天機的天譴反噬。除非你選擇耳聾眼瞎,而如果你耳聾眼瞎了,又有誰看得上你呢?不要將自己的一輩子毀在這個罪孽深重的職業上……
是啊,假如不做巫師,她這輩子的選擇還是很多的,就算沒有富貴錦繡,起碼自己的下一代健康啊,不要輕易向命運低頭,要相信,人定勝天。
*
放假的日子是無聊的,赫連尹每日都坐在書房裡看書,過完年她就16歲了,赫連爸爸見她聰慧知禮,送了她一臺電腦作為新年禮物。她偶爾會上下MSN,與學習小組的人對下作業,偶爾看元熙跟江辰希在討論組裡瞎扯淡,日子倒也過得悠闲飛快。
所以人的一輩子真是不同的,有人每日勞勞碌碌,仍然吃不飽穿不暖。而有的人每日沒事做,吃各種精致的點心,用各種奢侈的東西。
但是最重要的,是要記得那句話。
我一直在為我沒有鞋穿而哀嘆不已,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一個沒有腳的人。
這世上永遠有比你更悲慘的人,所以不要輕易對生活失望。
赫連家今年的改變實在太多了。
林婉言剪短了烏黑的長發,換了一頭利落的短發,遠山眉秀致而溫柔,讓人心生溫柔。
赫連家今年的新年衣服都是黑金色的,熠熠生輝,富貴逼人。
年前三天。
赫連爺爺也從京城回來了,他在當天下午就召開了一個家庭會議,所有姓赫連的皆坐在赫連家的大廳裡,珠光寶氣,卻戰戰兢兢。
赫連尹也坐在大廳裡,眼珠沉靜地等待著爺爺即將要宣布的事情。
她感覺這次的事情,是一個大事件。
下午兩點鍾。
赫連家客廳裡的始終‘咚’一聲響了起來。
赫連爺爺拄著拐杖走進客廳裡,他手上還牽著一個瘦弱的女孩,竟是赫連涵涵。
她鼻青臉腫,跟在赫連爺爺的身邊,沉默不語。
去年在大姑的告饒下,爺爺終於同意將赫連涵涵接回來跟大姑住,大姑那時候已經結婚了,她是真心疼愛這個女兒的,讓涵涵跟她與她的小老公一直住,她的小老公今年不過37歲,還是個年輕氣盛的男人,見到涵涵長到十五六歲了,面容修理,身材豐滿,於是心中邪火崛起,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他打算處理了赫連涵涵,他趁著大姑出去打麻將的空擋,跑進了赫連涵涵的房間,赫連涵涵在家裡一直就跟驕傲的小公主一樣,使喚人習慣了,沒什麼防人之心,門就大喇喇地開著,沒鎖。
那天晚上,要不是大姑剛好回來,赫連涵涵就遭遇毒手了。
事後,那個男的一直跟大姑求饒說不會有下次了,各種下跪哭泣求饒,最後把大姑說得心軟了,就原諒了他。但涵涵跟那個男的就水火不容了,涵涵時常罵他變態,還把這事拿出來說,天天指著他的鼻子罵,說得次數多了,那男的的忍耐也到了極限,他臉色扭曲,衝去廚房拿了一把刀,把涵涵按在地上要砍死她。
大姑買菜回來,看見這一幕,就衝上去跟那個男的扭打了起來,混亂中,那把菜刀被赫連涵涵砍在那個男的心髒上,他當場死亡,大姑為了涵涵可以沒事,就向警方承認是自己誤殺了那個男的,被警署帶走了。
大姑雖然殺了人,但屬於正當防衛,加之赫連爺爺在法院那邊疏通,所以大姑隻判了五年的罪。
可大姑坐牢後,赫連涵涵就沒人照顧了。
赫連爺爺年紀大了,身體不好,帶不了她,所以今天要討論的主題,就是赫連涵涵到底要歸哪家人養,到底是兄弟姐妹一場,幫大姑養五年也不過分,大不了養育她的錢讓老爺子來出,大姑是他的女兒,她的人生如此不幸,他很心痛。而赫連涵涵是他孫女,現在也是如此不幸,涵涵的父母,一個沒用,一個坐牢,眼下,他是更憐惜她了,希望她能在一個好環境下長大,否則,他怕涵涵以後的心理會扭曲。
第114章 強制撫養
對於領養赫連涵涵這事,大家都表現得異常安靜,在部隊的二叔和未婚小四叔當然不可能領養涵涵了,兩人都是單身,照顧不好她的,而是二叔和小四叔兩人都年輕,俊美氣盛,一個36歲,另一個才剛30歲,若是領養涵涵,指不定會出什麼事呢。
赫連家有七個孩子,赫連勝排行第一,第二是大姑,第三是二姑,第四是三姑,第五是二叔,第六是三叔,第七是小四叔,除了赫連勝,其他男孩都排在尾端,三叔今年33歲,也成家了,小四叔之前是在國外生活,直到27歲才回國,不想早婚。
排除二叔和小四叔兩個單身漢,就剩下四個人選了,赫連勝,二姑,三姑和三叔。
照理說,赫連家的人都挺有錢,多撫養一個孩子也沒事,但在座的親戚都深知赫連涵涵的品行,極不願意把她接回家裡去做攪屎棍,給赫連涵涵錢倒是沒問題,問題就出在,如果隻給她錢而不管她,以後她要是變壞誤入歧途,那還不被全族人指著背脊罵啊?說因為不是自己的孩子,就不管不顧,把人家好好的孩子養歪了,比後媽都不如。
總之,別人家的孩子不好帶啊。
嚴格了被罵虐待兒童,寬容了被罵不管不顧,不能打,不能罵,不能管得嚴,又不能不管,著實是一個難題啊。
而且大姑也不是什麼善茬,到時候赫連涵涵有一點閃失,大姑還不得帶著刀上門來討債啊?這種爛攤子,就跟吃飽了沒事幹去當後媽似的,擱誰身上都不願意去收拾啊。
“爸,我這邊不行啊,你也知道我是當校長的,時常忙得後腳跟不著地,家裡還有兩孩子呢,仔仔明年就要中考了,我得全心全意為他策劃未來啊。”二姑急忙為自己開脫,她是個精明的女人,之前曾撫養過赫連涵涵一年,早被她的極品德行給氣死了,可不敢在往家裡帶了,就她那極品德行,現在早歪了,就是在幫著養,也養不好了,一嚴格了就割腕自殺,誰受得了啊?
話音剛落。
赫連涵涵臉色蒼白起來。
二姑這招真狠,居然當著赫連涵涵的面就說出來了,這樣一來,涵涵就是打死都不會去二姑那邊了,因為她心裡知道二姑排斥她。
赫連爺爺亦是面色沉遂,狠狠剐了二姑一眼,嚇得二姑動都不敢動了。
半響之後。
赫連爺爺叫來自己的助理,帶著赫連涵涵去後院休息一下,這些推來推去的事情,也不好當著孩子的面說,否則涵涵會以為沒人要她的,從而走上不歸路。赫連秀已經坐牢了,她唯一的獨苗,赫連爺爺怎麼也要幫她守護下來的。
赫連涵涵被帶走了。
她鐵青著臉,慢吞吞跟在助理身後出了後院,宋姐給她端去了許多點心和冰淇淋,讓她在外面坐一會。
赫連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沒什麼表情。
涵涵走之前,三姑原本是不敢吭聲的,她一直望到涵涵的身影消失在後院處,才湊到赫連爺爺跟前,摸著自己的肚子,聲音輕柔,“爸,我就更不行了,你也知道我最近打算要二胎的,眼下最是要緊的時候,身體好不容易調了一年才調好過來的,可不能在這個時候功虧一簣了啊,爸,我今年都38歲了,在不生二胎,我這輩子就懷不上了,我婆婆一直希望我能在生一個孩子陪大丫頭……”
三叔的老婆雷心蕊聞言,也不依了,這兩姑姑這麼一說,就是要開脫了,那眼下就剩大哥和他們家了,赫連涵涵的品行大家都心照不宣,要是領家裡去,那還得了?他們家的孩子都小,才好幾歲,赫連涵涵去了之後要是欺負她的孩子怎麼辦?她可不想領一尊大佛回去供著啊,之前赫連涵涵對赫連尹做的事情大家可都還記得呢,一個不順她心就要動手打人的孩子,到時候他們如果不在家,孩子又小,不懂反抗,會不會被赫連涵涵打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