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謀妻 4234 2024-10-01 22:21:43

月色昏暗,我緩了好一會兒,才看見陳鈺端坐一旁,閉目養神。

再掃視一周,我的白蓮花兒呢!

我駭然驚醒,坐起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陳鈺被我吵得睜開眼,穩如泰山道,「慌什麼,不是在你肚子裡。」

話落,氣氛一僵。

「你怎麼知道在我肚子裡?」

「我辦的事兒,我當然知道。」

我和他在逼仄的馬車中,緩緩地,對上了眼兒。

一道電流,將我擊穿。

有什麼東西,在心底,蓬勃升起。

停頓。

下一刻,陳鈺猛地欺身上前,語氣冷靜道:「藥勁又上來了。」

我抬手鉤住了他的脖子,拽住領口一扯,將他拉過來,匆匆開口:「廢話真多……」

「後悔,總之就是非常後悔……」

燈火通明的院子裡,面對四個姨娘的盤問,我低著頭,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薑姨娘不耐煩道,「不就是伺候相爺嗎,有啥對不起我們的?咱們這兒院子裡,誰沒伺候過。要我說,就因為你偷懶,我們才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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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半是感動,半是歉疚,「是啊……挺一個時辰……確實……不容易……」

薑姨娘狐疑地看著我,「一個時辰?他在你那兒一個時辰!」

我一抖,「在你們那兒不、不是嗎?」

薑姨娘露出勝利的微笑,「相爺在我那兒,也就一盞茶的工夫。」

我心想,這是啥值得高興的事兒嗎?

蘭姨娘一臉羨慕,「我兩刻……」

羨慕又是什麼鬼?久一點不好嗎?

玫姨娘道:「我呀,一般留他一炷香的時間。」

敦姨娘嚼著糖酥餅,默默舉起手,「我……我跟主母一樣,是一個時辰……」

原來陳鈺這廝,喜歡忠厚老實型的。

玫姨娘磨著指甲,慢悠悠道,「可是相爺最近也不持久了。」

蘭姨娘歎了口氣,懨懨道,「許是到了年紀,精神頭差。」

 

 

我心中滿是擔憂,就聽薑姨娘抱怨道,「就是,上回我孫子兵法讀了兩頁,錯了兩個字,他也不挑毛病了。」

我【壯*陽】散都掏出來了,就給我聽這個?

合著陳鈺夜宿薑姨娘,是給人挑錯字兒去了。

玫姨娘暴躁道,「以前我一晚上能納十雙鞋底,現在他見到第四個收針,起身就走。」

噢,陳鈺夜深人靜,守著玫姨娘,看人納鞋底。

敦姨娘一臉認真道,「我還好啦……相爺吃飯挺好,也不挑食。」

呵呵,難怪敦姨娘越來越有福氣。喂起來的。

蘭姨娘神情懨懨,「我跟你們不一樣。我想爬床。」

我終於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蘭姨娘道:「可是他讓我背唐詩。」

我的微笑僵在臉上。

夜色中,蘭姨娘的眼神無比冰冷,「還特娘的是三百首。」

我終於明白,不是陳鈺不行,是她們沒腦子。

而陳鈺,恰恰擅長對付沒腦子的。

她們齊齊望向我,「相爺讓你幹什麼?」

月光下,四張期盼又好奇的面孔倒影在我的瞳孔裡。

我突然覺得,人類的悲喜其實並不相通,這一刻,我隻覺得她們聒噪無比。

後來我聽說,白蓮花兒,是被蘇大人的正房娘子扭送回來的。

蘇大娘子蹲踞在門口,對著陳鈺高大的門楣,破口大駡,險些潑一些穢物在地上。蘇大人安靜如雞,縮著腦袋一言不發。

白蓮花兒覺得丟了顏面,閉門數日,連我都不見。

可這樣不成。

萬一她運氣好,生下個漂亮孩子,便能解救我於水火。

我一向擅長討價還價,思來想去,心情忐忑地找到了陳鈺。

此時,距離我們上一次見面,過去了三日。

他今日穿了一身白色衣裳,領妊平整,全身上下連一絲褶皺都沒有,正坐在桌子前,低頭看書。

看見我來,他隻是堪堪抬了下眼皮,冷淡問我,「何事?」

好嘛,虧我還忸怩不安,想好了說辭,人家直接跟失憶了一樣。

我笑了笑,邁進門去,「我聽說,白蓮近來心緒不平,相爺有時間了,多去瞧瞧。」

「噢?為了孩子?」陳鈺淡淡問道。

我一愣,被他戳穿心事,不自然地撓了撓嘴唇,「啊……你的孩子……便也是我的……自然——」

「為什麼是你的?」

我難以置信地抬頭,「怎麼就不是我的?」

「白蓮的。」

我氣急,「我是主母!膝下必須有孩子!」

陳鈺淡淡挑眉,「噢……主母。」

說完他目光緩緩落在我的肚子上,不緊不慢道,「那你等等看。」

什麼叫我等等看?

陳鈺瞇起眼,「雖然我極度自信,可萬一到時候……罷了,不行再說。」

我一個正房夫人,討個孩子都費勁。看看人家隔壁,主母膝下都養了四個了,罵我的時候底氣十足,說我是不會下蛋的雞。

心裡鬱悶,便叫了四位妾室,共商大計。

我問,「相爺平日裡對你們,如何?」

這個問題我以前從不在意,今兒突然就想問了。

敦姨娘難得積極,「還不錯啊,給我買糖餅,和剛出爐的雲片糕。」

玫姨娘低著頭,手裡把著臉大的剪子剪指甲,「相爺挺好,京下時興的料子,定時送到我的屋裡。」

薑姨娘抱著自己的新琵琶,轉了個圈,「好看嗎好看嗎?相爺給我買的!」

蘭姨娘今日難得精神,滿面紅光,「我唐詩還剩最後一首了,相爺為了獎勵我,送了一套精裝版。」

我,「……」

這哪裡是陳鈺,分明是散財童子。

她們問我,「夫人呢?他送你什麼了?」

我緩緩低下頭,盯住自己的肚子,若有所思。

看我一臉不悅,玫姨娘突然問道,「不會是……沒送吧?」

我心裡更堵了,茶一口接一口地灌。

玫姨娘攔住我,「想不開也不能這麼灌啊,又不是酒,這玩意喝多了,除了撐死你,沒別的作用。」

我煩躁地揉亂了頭髮,發現四個人無比同情地看著我。

薑姨娘說,「哪個女人像你一樣,天天跟隔壁主母幹架,還隔著牆扔石頭……」

 

 

「滿腦子都是生孩子,一點情調都不懂。」蘭姨娘不屑道。

玫姨娘挑起我的衣袖,抖了抖,「哪一年的料子,京城都不興了。放在人堆裡,跟泥牛入海似的。得換。」

於是,玫姨娘為我量體裁衣,弄出一件鵝黃色束腰長裙。

「腰真細。」玫姨娘一巴掌拍在我的腰上,「扭一扭。」

我:「?」

她看我愣著,端起架勢,在我面前像個成了精的水蛇,擺了擺,「就這樣,懂不懂?」

我也學著她,像個水蛇,扭了扭。

蘭姨娘點評道,「身段放軟,別像個僵脖子大鵝似的探著腦袋。」

我會跳舞,可放在平常,活學活用,實在太難了。

第八百次,被蘭姨娘喊停。

她一臉無望,「你同手同腳的樣子跟我那半身不遂的繼母一模一樣。」

天色擦黑,敦姨娘端了一盅靜心熬制的藥膳,說讓我給陳鈺進補。

一天的訓練成果,終於有了展示的機會,她們四個人摩拳擦掌,將我按在鏡子前,狠狠打扮一番。

「你別灰心,扭進去,聲音放軟,撒嬌會吧?」

當然會,我乃隱衛衛花兒,成績優異,沒道理栽在陳鈺頭上。

我鄭重點頭,端過敦姨娘的藥膳,帶著父老鄉親的期望,獨自踏進了陳鈺的小院。

在門口站定,捏起嗓子道:「夫君,可歇下了?」

好一會兒,屋裡才傳來窸窣的聲響,門被打開,陳鈺隻著中衣,一臉淡定地站在門裡,「有事?」

我清了清嗓子,「人家……人家燉了一盅湯,特地送過來給你……」

陳鈺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眉頭越皺越緊,「你屬夾子的?把嗓子放開說話。」

我說,「請你喝湯。」

陳鈺這才讓出一條縫,讓我進屋去。

陳鈺的屋子我還是第一次來,屋內乾淨整潔,裝飾典雅,跟他本人一樣,簡潔得可怕。

我將湯放在桌子上,扭動著腰肢,轉過來,「現在喝嗎?」

陳鈺目光落在我的腰上,瞇了瞇眼,「哪來的衣服?」

我轉了轉,喜不自禁,「好看嗎?」

他說,「你一路,就這麼招搖走過來的?」

我眨眨眼,「不走過來,還爬過來的?」

他深吸一口氣,眉頭擰得更緊,「你彆扭了,坐下。」

這跟智囊團說得不一樣啊。

陳鈺現在一臉嫌棄的模樣,很明顯,沒哄到點子上。

是我扭得不好看?

我不信邪,圍著陳鈺轉了一圈,屋中燭火被我的香風拽得搖曳不已,「相爺,繼續咱們之前的話題,孩子能不能給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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