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正坐在沙發上,神情專注地盯著電腦,屏幕上的白光打在他的臉上,越發添了幾分柔和。
室內的溫度適宜,他隻穿了一件白襯衫,袖口微微翻折起,露出一大截手腕來。那手骨分明,越發襯得他的手修長白皙。此刻那十指正快速地在鍵盤上跳躍著,發出輕微的敲擊聲,賞心悅目。
隨安然走到另一側距離她最近的沙發上坐下,把手裡的保溫杯輕輕地放在桌上。
這輕微的聲響引起他的注意,他側目看過來,那敲打鍵盤的聲音也因為他轉移的注意力而停止。
他沒說話,隻那雙深邃沉斂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她。
隨安然立刻說出自己早就想好的說辭:“那個……謝謝你,我的感冒已經好了。”
“感冒好了?”他輕聲重復了一遍,語氣淺淡,倒聽不出什麼情緒來。
隨安然怕他不信,點了點頭,語氣更加誠懇:“真的好了。”
“那正好喝點辛姨剛做的雞湯補補身子。”他把保溫杯拿過來,熟練地擰開蓋,瓶口對著瓶口往裡倒。
那蓋子一旋開,雞湯濃鬱鮮美的香味就四溢而出,保溫杯的保溫效果好,加上剛送來不久,正熱氣騰騰,一層嫋嫋而起的白霧。饒是隨安然剛吃過午飯,此刻也覺得那香味溢入鼻端實在勾人食欲。
但她看見那香噴噴的雞湯正往保溫杯裡灌時,心尖像是浸了黃連的汁水,苦得她眉頭微皺:“溫景梵……”
這三個字的話音剛落,隨安然就隱隱看見一道影子飛快地往她這裡飛來。她被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往後避了避。
而同一時間,溫景梵也注意到了,眉頭一皺,沉聲喝道:“梵希,回來。”
隨安然心神剛定,聽到他這句話,這才凝神看向因為她的閃避正落在她剛才坐過位置上的……那隻貓。
是一隻美短,身姿輕盈地落在沙發墊上,它此刻還保持著剛才落下來時的姿勢,身子略微後仰,留有一條退路。腦袋微微揚起,一雙碧綠色的眼睛正直直地盯著她,帶著幾分警覺的審視,眼神明亮又清晰。
那碧色,濃鬱又純淨,就像是上好的寶石,燦然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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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安然驚訝的不止是這隻貓就是梵希,更驚訝的是這隻貓……它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
溫景梵在一人一貓僵持間已經繞過茶幾走了過來,他抬手拎住梵希的後脖頸,順手抱進了懷裡。手指落在它的身上,輕輕地順著毛。
“它有些不舒服,被送到了我這裡來。剛換了陌生的環境,會很警惕,對陌生人的防心也有些重,但並沒有惡意。”
隨安然看著在他懷裡格外溫順的貓還有些出神:“……它怎麼進來的?”
“辛姨帶進來的。”他低頭看了眼貓,神色柔和了幾許,原本順毛的手勢也改為輕捏,手指勾住它的下巴輕輕抬起。
而梵希也順著這個姿勢抬頭看了一眼它的主人,微微眯了眯眼,甜膩膩地“喵”了一聲。
“這裡是不讓寵物進來的吧?”他似乎是想起什麼,勾著它下巴的手指頓了一下。
隨安然看著那隻原本還高冷警覺性非常強的貓就這麼不錯眼珠地看著那修長的手指,微微側頭卷著舌頭舔了他一下,頓時心都柔軟了幾分:“是啊,不準帶進來的。”
溫景梵眉頭微微一皺,白皙的手指落在它的腦袋上輕輕地點了一下,神情裡漾開一抹無奈:“本來是寄放在熠方那裡的,他臨時要出差,加上梵希腸胃有些不舒服。老爺子又對貓毛過敏,隻能讓辛姨先帶到我這裡……”
短暫的停頓後,他又補充道:“等會找家寄放寵物的,我會把它送走。”
“要送走嗎……”她遲疑地看了眼把腦袋枕在他手心裡的梵希,想著它腸胃不適還要被送去寄放,就湧起淡淡的心疼來。
她猶豫著伸出手去,抬手摸了摸它柔軟的毛發。剛一動,梵希就突然揚起了腦袋,那雙碧綠的眸子就這麼凝視著她。
隨安然被它看得不敢動,僵持幾秒後,她先投降,有些緊張地抽回手。不料,手剛抽到一半,就聽它聲音輕軟細膩地叫了一聲,腦袋一揚,自己湊過來,在她掌心裡蹭了一下。
那柔軟的觸感在手心裡摩擦而過,細細軟軟的,卻讓她的心瞬間軟成了一灘水。
大抵是剛才那威風凜凜的下馬威的作用,此刻它主動示好,隨安然還真有了幾分受寵若驚……
溫景梵似乎也是有些詫異,目光落在隨安然的臉上,若有所思。
第二十三章
她還在專心地摸著貓,那原本隻親近他,分外高冷傲嬌的梵希卻微微眯著眼,微側著腦袋蹭她的掌心。
久違的陽光透過厚厚的雲層從窗口透進來,梵希一眨眼,眼底的碧色如琉璃在那陽光下近乎透明。
“安然。”他突然開口喚她的名字。
隨安然“嗯”了一聲,抬頭去看他,唇邊還掛著一抹來不及掩去的笑意,一雙眼睛神採奕奕。
“如果方便的話,梵希能不能在你那住幾天?”
隨安然首先想到的……就是家裡那僅剩下的七天金魚:“……它會吃金魚嗎?”
溫景梵愣了一下,大概也是想到她那一缸的金魚了,彎唇笑了起來:“告訴它那是不能吃的它就不會吃了。”
既然七條魚命能保證,隨安然很爽快地就接手了梵希。約了下午把梵希送過去,隨安然這才離開。
下午上班有闲暇的時候,她便開始惡補如何養貓,那認真程度……倒是跟她每次考試前臨時抱佛腳差不多。
風平浪靜到快要下班時,才聽總臺的張咪說了一個消息——周小燕離職了。
隨安然正站在總臺看一則資料,聞言下意識地“嗯”了一聲,等回過味來,才覺得詫異:“怎麼那麼突然?”
張咪一臉的不忿:“不止這樣呢,聽說是被另一家五星的酒店挖角了,辦完離職直接過去任職大堂經理。平時倒是對誰都親熱黏糊的,這會回來辦離職,趾高氣揚得怕是連自己姓什麼都不記得了。”
隨安然沒見著周小燕自然也不知道這個“趾高氣揚”有多高調,但聽說明天就有一個新來的副經理後,半點不關心地抱著自己要看的資料回了辦公室。
走到門口時,倒是好巧不巧,正好遇上了正收拾好東西要離開的周小燕。
她捧著紙箱站在門口,身後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格外長。她此刻微微眯了眯眼,那雙畫著濃重眼線的眼尾上揚,竟生出一分凜冽的味道來。
隨安然對著她並不友善的表情愣了一下,這才揚起唇角對她笑了笑,客氣地側過身子讓她先行:“來收拾東西?”
周小燕“喏”了一聲,顛了顛自己懷裡抱著的紙箱:“是啊,收拾東西。”
話落,她輕咳了一聲,聲音帶上了幾分笑意:“說起來還要多謝隨姐平日裡的關照。”
隨安然想起平日裡兩個人相處的情景,抿唇笑著,笑意卻淡了幾分。
周小燕見她不接話,也覺得甚為無趣。但大家都是出了社會,還在一個酒店工作過的同事,就算平日裡有些不愉快,如今她離職,各不相幹,也沒必要鬧得不愉快。
這麼一想,她倒是彎了彎眼睛笑道:“隨姐你對誰都好,我離開前倒是也要說上一句,別人都以為我是被挖角,其實我不過是找了個男朋友,他又正好有點那酒店的股份……”
隨安然這才認真地看向她。
周小燕又如以往那般對著她笑,彎著唇,露出潔白的牙齒,很是討人喜歡的樣子:“我很快就要訂婚了,隨姐你也趕緊找個男朋友吧。就算是不直接考慮結婚,你一個人孤身在A市的,有些時候是需要一個男人在身邊的。”
她話音剛落,就偏了腦袋越過隨安然看向她的身後。眸子裡有一瞬的迷茫,隨即想起來人是誰時,眼神略有些復雜:“咦,我還真的是白操心你了。”
隨安然聽得一頭霧水,順著她的目光往後看去。
溫景梵正站在不遠處,微垂著一雙眸子,靜靜地看著這邊。他身上穿著的還是那件白襯衫,袖口卻已經放下來了,就這麼站在燈光下,長身玉立。
見兩個人都看過來,他這才往前走了幾步,邁到燈光下,對著上下打量他的周小燕微點了一下頭,視線很快轉移到隨安然的身上:“我等你下班。”
隨安然這才想起兩個人約了她下班的時間把梵希帶回去,她低頭看了眼時間,正好到她下班的點。
周小燕聞言已經明白兩個人之間怎麼回事了,對著溫景梵頷首,說道:“隨姐動作倒是挺快,下班了趕緊去約會吧,我先走了。”
隨安然剛往前邁了一步,立刻僵住,看了眼面色如常的溫景梵,解釋道:“沒有,我們隻是正好有事……”
“你放心,我會守口如瓶的。”說完這句,她對著隨安然擠了擠眼,抱著紙箱就走了。
隨安然被她這麼堵回來,很是尷尬地對著溫景梵笑了笑:“我晚點打電話再跟她解釋。”
溫景梵“嗯”了一聲,隨口問道:“她離職了?”
“是啊,回來辦了離職手續收拾東西。”她邊說著,邊進去收拾了一下桌子。好在她剛才就已經整理好了,把資料文件歸類一下就能離開。
溫景梵隻站在門口並未進來,目光隨意地掃視了一遍她的辦公環境:“既然離職了也不用刻意解釋,在她眼裡反而更像掩飾。”
隨安然關好抽屜,聽到這句話愣了一下,遲疑地反問道:“……會嗎?”
溫景梵隻是一笑,並未接話。
梵希已經被他提前抱進了車裡,兩個人直接坐電梯到地下停車場。
地下停車場的溫度比酒店低了不少,隨安然邁出電梯時就被迎面而來的風吹得一涼,她邊裹緊外套,邊抬頭看他:“你就穿這麼少,不冷嗎?”
“衣服在車裡。”他回答,旋即想起什麼,淡淡地又補充了一句:“貓也在車裡。”
那聲音放低之後,微微的沉,卻溫柔得不可思議。
隨安然想起很多次看見的,他抱著貓時的樣子,心裡不免柔軟又嫉妒——
他的車就停在不遠處,他解了鎖,替她拉開副駕的車門。她剛抬腿坐上去,原本趴在後座無聲無息的梵希一下子就躍了過來,在她膝頭踱了踱,尋了剛舒適的位置就趴下了。
他從車頭繞到駕駛座時,隨安然微傾了身子在扣安全帶,但礙著腿上趴著的梵希便有些束手束腳。
他看著看著便笑了起來,傾過身子從她手裡接過:“我來。”
隨安然沒及時松開,他的手指就覆在了她之上,溫熱幹燥。她抬頭去看他,恰好他也抬頭看過來,視線相交時,她微微愣了一下。
正想要說些什麼,一直趴在腿上的梵希突然伸了個懶腰,伸出爪子搭在安然的左手上輕輕撓了一下。
隨安然被它這麼一撓,下意識地松開手,低頭去看貓時,它又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輕舔著自己的爪子,微微眯著眼睛看她。
“梵希很安靜也很懂事。”他“咔嗒”一聲扣上她的安全帶,“我帶它回來A市之後,工作很忙,經常顧不上它。它會自己找樂子,這次大概是不舒服很久了,可是我一直沒有發現。”
隨安然輕輕地摸著梵希的腦袋,梵希像是感知了些什麼,咕嚕了一聲,舒展著身子,前爪往前,搭在她的手臂上,把腦袋靠過去,一動不動。
等隨安然許久沒有察覺到它的動靜,湊過去看時,它已經睡著了。
中途去了一趟溫景梵在朝陽名邸的公寓拿梵希的日常用品,等再到隨安然家時,天色已經黑沉得沒有了一絲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