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這種天之驕子、出類拔萃的貴公子，向來隻有他們冷冷清清、高高在上地挑揀選擇，還輪不到別人來挑選甩掉他們。
但她姜茶今天就偏偏甩定了謝微之。
而且，還要甩得他心甘情願，甚至讓他對她心懷愧疚。
“謝微之，我們好好談談吧，就在這。”看了看這裡的方位，隻要一低頭就能看到二樓樓梯口，姜茶叫住謝微之。
沒有哪裡，比這裡更適合跟謝微之攤牌了。
因為她知道，隻要姜雨霏換完禮服出來，就一定會經過二樓樓梯口。
聽到這話，謝微之停下腳步，回眸看她。
狹長冷淡的眸子裡，有一種陌生的情緒。
“你想談什麼。”謝微之聲音很淡，就像忘記了，剛才拉她離開，說要跟她單獨聊聊的人是他。
“如果還是退婚的事，可以不用……”
“但我偏偏就是要談退婚的事呢？”姜茶打斷謝微之。
男人漂亮冷淡的眉眼，瞬間沉冷幾分。
“謝少不必生氣，先耐心聽我說完好嗎？”
她說著，微微仰起頭看他。
露在黑色口罩外那雙晶瑩的眼眸裡，滿是崇拜眷戀又惋惜的情緒。
走廊上的燈光，從她頭頂投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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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睫毛眨動間，晶瑩的光亮，盈滿眼眸，神情真摯而動人。
“我想跟你退婚，除了我的臉傷以外，其實還有別的原因。”
“你可能從不知道，我有多慶幸，自己能和像你這樣優秀的人訂婚。如果當初不是我爺爺堅持，我根本就不可能跟你……但現在，夢醒了，我爺爺年紀大了，常年住院，姜家的事早就是我大伯說了算。”
“我堂姐，你知道吧。我大伯的小女兒，剛被找回來。聽說，當初跟你訂婚的人，其實是她，不是我。如果我還不識趣退出，早點給堂姐騰位置的話，我們一家今後在姜家的日子會不好過的。”
謝微之眯眼，聲音格外低沉：“你急於跟我退婚，就因為這個原因？”
姜茶：“這個原因還不夠嗎？”
她蛾眉輕輕蹙了蹙，一片無辜又遺憾的的語氣。
“我也很想堅持和你的婚約，但我們姜家的情況就是這樣。就算我可以不顧一切，堅決不退婚，但我爸媽怎麼辦？我哥哥又要怎麼辦？”
“我將來可以離開姜家住進謝家，但他們不可以，他們今後還要住在這，跟我大伯一家一個屋檐下。更何況，我爸爸和我哥的事業根基都在姜氏。等我爺爺百年歸老之後，我爸媽和我哥又該怎麼在這個家自處？”
說著，姜茶慢慢垂下眼簾，輕軟的聲音裡多了幾分落寞。
“既然當初你爺爺和我爺爺口頭約定好，跟你訂婚的人是我堂姐。那麼現在她回來了，而我的臉又傷了，不如我們就這樣……”
“姜茶，我謝微之跟你訂婚，從來都不是因為所謂的口頭約定。”
姜茶的話被謝微之打斷。
他看著她，一字一句，聲音清冷卻透著堅定，“我更不會因為一點小傷，就把你拋下。別忘了，你是我謝微之親自選定的合作伙伴。”
對謝微之來說，婚姻就是一場合伙生意，一個穩定合心意的合伙對象，比什麼都重要。
他清楚記得，當初第一眼見到姜茶，他就動了選她的心思。
幾次接觸後，發現姜茶不管外貌，還是理智懂事不折騰的性格，都恰到好處符合他所有的擇偶要求。
他才最終決定，履行與姜家的婚約。
要不然，以謝、姜兩家之間的實力差距，當年祖輩的一句戲言，謝微之如果不想認，還沒人可以逼他認。
謝微之抬手，大掌落在她發頂，壓低嗓音耐心安撫：“姜家大房那邊，不用太放在心上。我會替你跟他們——”
“二哥，我這樣穿會不會太誇張了點？要不然，還是換一件吧……”
一道清甜可人屬於少女的聲音，忽然從二樓樓梯口傳來，打斷了謝微之的話。
那少女的聲音實在甜美清亮，讓人忍不住想見見，這道聲音的主人長什麼樣。
謝微之也下意識地偏眸，朝二樓樓梯口瞥去一眼。
然後，姜茶就清楚地看到，謝微之的瞳孔猛地一縮。
本來還清冷淡漠的男人，渾身的肌肉都倏地繃緊。
謝微之淡然的視線，在那一瞬間，突然變得強烈而危險！
第13章
那道身影……
那張臉……
埋藏在記憶深處的某些畫面，在謝微之的腦海裡被喚醒。
“竟然還是被你看見了。沒想到躲在這裡，都還是能讓你們撞見。謝微之，我本來不想讓你見到她的……”
就在這時，姜茶帶著深深懊惱的聲音響起。
謝微之從回憶中驚醒，回眸，才發現。
不知什麼時候，那個向來驕傲如孔雀的女孩，已經在他面前垂下了腦袋，就像某種無辜鬥敗的小動物。
“你說什麼？”他狹長的眼眸微眯。
“我說……謝微之，我承認，剛才是我在撒謊。”
姜茶依舊低著腦袋，她聲音喏喏的，沮喪極了。
“害怕得罪大伯父，隻是退婚的一小部分原因。真正讓我做出退出決定的，是我堂姐姜雨霏。”
“你都看到了，剛剛下樓那個女孩就是我堂姐。見到她，你一定感到很意外吧，沒想到她還活在這個世上吧？微之，我知道了，我什麼都知道了。我堂姐才是你真正想娶的人，你需要的人是她，從來不是我……”
姜茶敢保證，這一刻，她的演技已經登峰造極。
發現聯姻對象心中藏了另外一個女孩的沮喪，被對方當作替代品的失望不甘，以及……從此以後將這份愛慕藏起來，自覺退出的包容大度成全。
這些復雜而艱澀的情緒，全都在幾秒內，一一出現在姜茶盈盈閃爍的眼眸裡。
她都做到這個地步了，如果謝微之這個狗男人最後不給她多加幾千萬的分手補償費，她一定看不起他謝家貴公子的身價！
“你……”
謝微之的聲線，在聽到她豁出一切說出的話後，罕見地流露出幾分不穩氣息。
他看著她充滿沮喪的小臉，“誰跟你說，我需要的人不是你。”
“難道不是嗎？”
姜茶抬眸，眼底的酸澀一閃而逝。
“從堂姐回到這個家，我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明白了。謝微之，我不是傻瓜，每一次我們見面的時候，我能感覺到你看我的眼神，好像都在透過我看別人。”
“原本我還能安慰自己，一切不過都是我的錯覺。但當我見到失散多年被找回家的堂姐，我就再也沒辦法欺騙自己。我跟她長得太像了……心底有個聲音告訴我，原來我真的隻是別人的替代品。原來在你每次看過來的時候，都是在透過我看別人……”
姜茶的聲音已經艱澀到哽咽難言，不知什麼時候，那雙總是漂亮靈動的杏眸溢滿淚光。
謝微之下意識皺眉解釋，“不，我對你並不是……”
“不是嗎？如果不是，為什麼你從來沒有對我說過喜歡？要跟你共度一生、要跟你組成家庭的女孩，但你卻從來沒說過喜歡她。”姜茶深吸一口氣，看起來已經到了情緒崩潰的邊緣。
她向來不會這樣失態的，但這一刻眼眶發紅、睫羽顫動、淚眼朦朧，帶著委屈控訴。
眼底卻全是對他的眷戀和不舍。
她哭著說，“所以，我最終也隻不過是個替代品而已……”
替代品三個字，狠狠打在謝微之心上。
他眉心猛地蹙起，下意識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他從不說喜歡，是因為他認為喜歡這種情緒本來就是多餘的。
他跟她聯姻，是因為她各方面都完美契合他挑選結婚對象的標準，和喜不喜歡無關。
但現在姜茶眼底溢出的眷戀不舍，卻讓謝微之第一次意識到。眼前的這個女孩，對他的感情，或許已經不僅僅隻是把他當作聯姻的合作伙伴。
她好像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對他動了心。
意識到姜茶可能喜歡自己，謝微之心裡沒有浮現出以往面對這種麻煩事的嫌棄感，反而下意識壓低了嗓音。
謝微之：“我不知道這種事對你來說，這麼重要。如果你需要的話，我也可以……”
“不，我已經什麼都不需要了。”姜茶打斷他，“該聽到的，我都已經從大伯母那兒聽到了。”
姜茶幹脆把後面劇情裡，大伯母會故意跟她說的話，先搬出來當分手理由。
反正大伯母說沒說過，謝微之又不可能專門去找大房的人求證。
“我知道的，你和我堂姐才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她小的時候，就很粘你，你也很喜歡她，每次爺爺帶她去謝家，你都會專門抽時間陪她。甚至，那麼多年以前，你就已經抱著堂姐說過喜歡，還說長大以後要娶她為妻。從一開始，你隻是把我當成替身……”
姜茶說著，仰起頭，想要阻止眼淚溢出。
但她根本阻止不了，洶湧的熱淚還是不停從湿糯的眼眶裡湧出。
看到她哭紅的雙眼，謝微之眉頭緊緊蹙起，鋒利的下颌線繃得死緊。
他知道這時候該說些什麼。
但有的事，他不知該如何跟姜茶說起。
或許姜茶說得沒錯，他第一次見她，之所以會注意到她並留下印象。
全是因為她這張臉，和姜雨霏那張烙在他記憶深處，鮮明深刻的臉，有幾分相似。
‘替代品’這三個字，讓謝微之心底泛起愧意。
他無法用商場上冷淡強勢的態度，去要求姜茶理智。
就像是被謝微之繃緊了薄唇，卻一言不發、無法解釋的態度傷到。
姜茶眼底最後的一點光亮，都熄滅了。
她終於明白他的心。
姜茶突然哭著笑了出來，帶著淚的笑，又酸楚又讓人感到心疼。
她就像用盡了渾身力氣一樣，笑著對他說：“所以，我們的婚約取消吧……謝微之，我不想再做誰的替代品了，你給我最後一點尊嚴好不好。”
寂靜的沉默。
謝微之沒有開口。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聽到他用比平時低沉幹啞許多的聲音說。
“好，我們的婚約取消。”
“稍晚一點，我會讓助理聯絡你賠償事宜。”
*
姜茶回過神來的時候，謝微之已經不在走廊上了。
她這才發現，自己的腿，早已軟到不行。
“呼……”好險。
姜茶撐著牆面，才沒讓自己丟臉的跌坐在走廊上。
剛才在謝微之面前演戲時，她整個人的神經緊繃到極致，生怕漏出一點破綻，功虧一簣。
畢竟，謝微之是書中的三個男主之一，也是這本書裡的氣運之子，自帶男主光環。
如果稍有不慎，別說不能和平分手，要是被他發現她演戲诓了他，說不定還會被他加倍的打擊報復。
在樓上洗手間裡稍稍平復了一下心情，又重新整理好儀態，姜茶才踩著輕快的步伐，心情頗好地回到樓下大廳。
她剛到一樓，便看到人群都聚集在一塊兒。
而眾星拱月在最中心的人，就是她那個剛剛分手的前未婚夫謝微之。
此刻，她大伯一家都圍在謝微之身旁，穿著一身夢幻藍晚禮服神似電影版灰姑娘的姜雨霏，正被大伯帶著與謝微之認識。
看姜雨霏那桃花拂面、滿是嬌羞的神情，不用過去，姜茶都能猜到大伯一家一定是在撮合謝微之跟姜雨霏。
吳雅珍：“謝少，這是雨霏，你還記得嗎？你小時候可喜歡我們家雨霏了，那時候每次我們家老爺子帶她去找你爺爺下棋，你都要跟在一旁。你還抱著雨霏，說將來長大了要把她娶回家呢。”
吳雅珍的話，引來周圍姜家人的笑聲。
姜勝也附和著說：“是啊，就是因為這樣，兩位老爺子才給雨霏和謝少當場訂了娃娃親……可惜，我們雨霏後來走丟了，要不然現在跟你訂婚的人，就是雨霏了。”
姜勝打趣說的話，就像是一句玩笑，無心之言。
但這句話落在周圍賓客的耳裡，卻有了另一層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