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2

就在這時，一個宮女匆匆跑來，朝我行禮後說：「啟稟娘娘，人已經到了。」

杏兒不知所以，「娘娘，她在說什麼呀？奴婢怎麼不明白呢。」

我神色平淡：「咱們這就去看場好戲吧。」

我顧自朝前走去，杏兒緊隨其後，很快就到了太極殿的偏閣。

但我沒立刻過去，而是站在陰暗裡。

前殿正在設宴，觥籌交錯之聲一直傳到這裡，反倒襯得這裡寂靜無比。

此時，門口正守著好幾個太監，其餘什麼侍衛都沒有。

帶頭的警惕地查看四周，生怕有什麼人過來，厲聲吩咐。

「你們幾個給我仔細著點，要是出事，咱們幾個就都要沒命！」

我這才走出來。

幾個太監見到我後，臉色都白了，支支吾吾就要攔住我，怎料我身後的宮女以一敵五，很快就倒地一片。

杏兒驚得睜大雙眼，方要開口，我卻輕輕地說了聲「噓——」。

她隻得把話咽下去。

我朝裡面走去，很快，屬於男女之間特有的纏綿歡愛聲傳來。

嘖嘖水聲，呼吸交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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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人面紅耳赤。

許久之後，一切歸於平靜。

緊接著，女子嬌滴滴地開口，語氣莫名嗔怨。

「阿川，她怎麼還不死啊，我可真是一天都等不及了！要不是讓你能做太子，我才舍不得將你讓給她！」

「三年了，整整三年，你知道我是如何熬過來的嗎？」

「莫不是你真喜歡上她了？你可別忘了，當初你母妃走後，是我經常去宮中探望照顧你，也是我用計廢了姐夫的太子之位，你難道要拋棄我嗎？」

我聽得出，這是劉丞相的庶女，劉新柔的聲音。

相比她姐姐，劉新柔更為嬌豔動人，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兒。

「柔兒，朕的心意難道你還不知嗎？在這世上，沒有人能比得上你。若不是你，朕也不會活到現在。」

「她沈玉婉算什麼東西，從前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清冷模樣，從未正眼瞧朕，真以為朕喜歡她嗎？要不是朕沒有母族支撐，朕又怎會對她笑臉相迎？」

「朕演了喜歡她三年，她能風光如此已是朕給她的回報，她應該對朕感恩戴德。不過快了，不超過兩個月，她就會死了，到時候柔兒你，才是朕真正的皇後。」

我就在門外聽著，神色如常。

反倒是杏兒，她比我還要震驚，訝異與憤恨之色堆滿整張臉。

我在心裡流過一絲冷笑，而後將門推開。

殿內兩人皆嚇得魂飛魄散，瞬間坐起。

宋頤川瞪著我的雙眼似要將我吃了，哪裡還是之前溫柔似水的深情模樣。

再看劉新柔，一雙眼睛水汪汪的，眼尾泛紅，雙頰豔若桃花，白皙肩膀分外誘人。

此時正極力用被子遮住身軀。

宋頤川迅速整理衣著，走到我面前，再不屑於偽裝，對我怒吼。

「誰讓你進來的？沈玉婉，你這是在找死！」

我完全無視他眼中的殺機，徑自在殿中央坐下，唇角微勾，儼然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態。

「陛下這話當真是好笑。陛下在這裡，臣妾又為何不能來呢？」

「倒是陛下最好小聲一點，若是讓前殿的人聽見，這可是一出讓人難忘的戲啊！」

他氣得不行，眼眸通紅，如同兇猛異獸般要狠狠撕碎了我。

但他還是放低聲音。

「那又如何，朕哪個女人不能睡，他們就算瞧見了，反而更開心才是，這正是他們想看到的。」

我旁若無人地理了理鬢上的珠釵，闲闲開口。

「是嗎？那陛下為何不敢讓他們看見呢？」

「不錯，他們是希望陛下你雨露均沾，可劉小姐的名譽怕是毀了吧？」

「就像當初的我一樣，未出閣卻與人有染，女子的清白名譽於一夕間盡毀，哪怕陛下再次堵悠悠眾口，也難免不會有人大做文章。劉小姐一個庶女，隻怕更當不上皇後了。」

「再者，陛下這些年演愛我演了這麼久，無非是想借我爹在前朝的威望和勢力，若是發現你對我都是假的，你這皇帝還能做得穩當嗎？」

他顯然沒有想到我會拆穿他，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沈玉婉，你倒是聰慧。但那又如何，你已經活不久了，朕這兩年一直在給你下毒，本想讓你死得體面，可你太不聽話了，那就別怪朕了！」

隻見杏兒突然拔下銀簪，猛地朝我衝過來。

原來她早就是他的人。

可我從容自若，唇邊的笑容不變。

正當宋頤川不明白時，杏兒已奔向劉新柔，銀簪直直刺入她胸口。

宋頤川驚得一腳將她踢開，抱住劉新柔，一個勁地大喊。

「柔兒！柔兒！」

我這才慢悠悠站起身，語似貼心地問：

「陛下還不傳太醫嗎？再拖下去，她可就會死了！」

劉新柔嘴裡早已湧出大口鮮血，床褥也被完全染紅，她的氣息逐漸微弱，若是再不搶救，必死無疑。

我在賭，他不敢。

果然宋頤川終究是眼睜睜看著她閉眼，不曾開口一句。

劉新柔死後，他目眦欲裂，青筋暴突，死死盯著地上的杏兒，而後一腳又一腳揣在她肚子上。

「賤人，是誰讓你殺了柔兒，朕要讓你死無葬生之地！」

杏兒冷冷地看著他，抹掉嘴角的鮮血後，狠狠啐了一口。

「陛下，奴婢是賤人，那她又是什麼！」

「是陛下您親口跟奴婢說的，您心裡隻有奴婢，隻要娘娘死了，您就會封奴婢為後。可怎麼又多出個她！」

「這些年，奴婢為您付出多少，難道您忘了嗎？」

「當初是奴婢將娘娘扶進偏殿，好讓娘娘能嫁給您；也是奴婢在娘娘碗中下了助孕藥，讓她很快懷孕，使你們重歸於好；更是您想讓奴婢掐死公主，因為您根本不想讓她生出來。」

「至於娘娘的身子，也是奴婢每日在她茶水中下毒，隻因您說過，一旦她死了，就讓奴婢接替她的位子。」

「奴婢為了您不惜背叛主子，明明什麼都按您的吩咐做了，可到頭來，您卻想將奴婢一腳踢開，奴婢恨啊！」

「憑什麼那個女人能輕而易舉得到我想要的，所以我要她死，我得不到的她也別想得到！」

宋頤川再也忍不住怒火，舉過一旁的琉璃花瓶重重砸在她臉上。

「賤人，就你還配做皇後？給朕去死！」

沒過多久，杏兒就斷了氣。

13

「是你對不對！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以才篤定她會對柔兒下手？」

宋頤川睜著一雙通紅發怒的眼睛，撲過來想要掐我。

怎知突然身形巨顫，臉色慘白，痛苦萬分地跌倒在地。

「朕……朕這是怎麼了？」

我瞧著他，悠悠開口。

「聽說過子母蠱嗎？我在杏兒體內種下母蠱，當她同你纏綿時，子蠱爬入你體內，你們命運從此相連，一旦母蠱死了，子蠱也就活不了了。」

「你！你個毒婦！朕……朕要殺了你！」

然而他根本無法動彈，隻能惡狠狠地盯著我，恨不得要將我萬箭穿心。

我笑得譏諷。

「宋頤川，你表面裝作對我用情至深，背地裡和杏兒翻雲覆雨時候的樣子，當真讓我覺得惡心。」

「你真以為我發現不了她嗎？是，起初我是沒料到扶我進入偏殿的是她，可後來她總是莫名不見，鬼鬼祟祟，我猜她是去見你了吧。而她身上又沾染你的氣味，所以我很快就想明白一切，原來你一直都在利用我。」

「你雖是三皇子，但早有野心，你認為宋承合根本沒資格做太子，隻有你才能成為儲君。可你毫無勢力根基，隻得另闢蹊徑。」

「放眼朝堂，唯有劉丞相和我爹勢力相當，但劉丞相根本瞧不上你，他一直想讓嫡女做太子妃，所以你才盯上我，不惜铤而走險，也要放手一搏。我說得對嗎？」

他這次是徹底愣住了。

「你——」

我冷凝了笑意，恨意如同滔天巨浪般，一重接一重瘋狂湧出來。

「為了讓我對你感動傾心，你又故意散布流言，再還我清白名譽，裝作整日黏著我的模樣，好似真地對我一往情深。我爹被你的假象欺騙，在朝堂上對你贊不絕口，你的目的達到了。」

「可你沒料到我會聽到你和王喜的對話，你害怕我會告訴爹，想用孩子將我捆綁。因此你找上杏兒，哄騙她為你做事。」

「我不見你那段時日，是杏兒偷偷迷暈我，又喂我服下助孕藥，讓你同我圓房，否則怎會那麼巧我就有了身孕？」

「當我察覺到杏兒背叛時，已經晚了，我懷孕了。我可以恨你，卻做不到恨這個孩子，這是我的骨血，是我生命的延續，我要生下來，好好護她愛她。為了她，我甚至能放下對你的怨恨。」

「可你不該既然要了她，又要害死她。就因為她不是男孩，無法助你奪嫡，你還怕宋承合對你嘲笑，所以寧願讓她消失。」

「你在所有人面前上演了一出雨中祈求的戲，無人不被你的赤誠感動，實際上你卻讓杏兒找準時機掐死胎兒。要不是我早有防備，我的芷涵就沒了。宋承合說得不錯，我一直都在被你騙得團團轉，你比他更無資格做帝王！」

我居高臨下地望著他，而後用腳狠狠碾踩在他的手背上，痛得他面容扭曲。

「從那日起，我便想要毀去你的一切，不論是你的子嗣，還是帝位！」

「從始至終我都沒有中毒，我將藥王谷的弟子放在身邊，她手段高明，就連太醫都察覺不出。而我又早給你下了絕子散，否則杏兒和劉新柔又怎會遲遲不孕？」

「你那麼想要生兒子，我就非要斷了你的子孫夢！」

「宋頤川，其實你這人可恨又可憐，從小你在冷眼嘲諷中長大, 你渴望有人愛你，可真當有人愛你時, 你卻隻愛你自己。」

「你在乎的永遠是你的名譽和帝位，她們為你付出這麼多，到頭來什麼都沒得到, 你說你愛劉新柔，可她死前，你為了權力不願傳喚太醫，這兩個最愛你的女子, 也不過是你的利益犧牲品！」

我看著他極度憤怒的臉越發猙獰, 笑得肆意而暢快。

「你瞧不起女子, 我卻偏要讓你看到女子成就的榮耀與輝煌！」

「待你死後，芷涵會成為女帝，我會帶領她開創一個不一樣的朝代！」

宋頤川用力抬起手，狠狠指著我。

張了張口, 想說什麼，終究是垂了下去。

14

一炷香後, 太極殿的偏閣意外走水，當眾人發現後, 已經來不及, 早已淹沒在洶湧的火舌之中。

然而待火勢撲滅後, 宮人竟在廢墟中找到兩具燒焦的屍體。

經過仔細辨認，才確定是皇上和劉新柔。

所有人既震驚又惶恐, 方才皇上匆匆離開，竟是在此幽會情人。

定是不小心碰到火燭, 這才導致這場大火。

天子駕崩，一幹人等都嚇得驚作一團，有的驚呼太醫，有的則直接癱坐在地。

直到跟隨皇上的小太監拿出聖旨, 上面正是封公主為皇太女的旨意。

盡管此事實在天方夜譚，但帝王仙逝，又無皇子繼位，大家隻能遵循旨意。

七月十二日，芷涵登基，乃我朝第一女帝。

女帝年幼, 由太後垂簾聽政。

我身穿太後華服，拉著她的小手走上一級一級臺階, 直到坐上金龍寶座。

我面容沉靜, 俯視下面所有人。

隨著太監高聲唱念：「恭迎皇帝陛下！恭迎太後娘娘！」

我顫抖著身子，抬眸看向身旁，隻是第一眼，險些就要暈厥過去。

「我誰」此時, 殿外陽光晴暖，灑下縷縷浮動金光，映在琉璃瓦上，宛如蒙著一層薄薄的碎金。

一個嶄新的朝代, 現在開啟了。

我大聲道：「眾愛卿平身！」

從今日起, 我會設立女子恩科，讓所有女子都能讀書做官。

我還會破除女子守貞陋習，讓全天下女子再也不被世俗所束縛，我要讓她們重新站起來！

再沒有人能看不起女子, 再沒有人能用清白之身來判定女子的生死。

女子當同世間男兒一樣，享盛世科舉，受萬人敬仰。

這就是我要開闢的朝代。

誰說女子不如男？

我沈玉婉偏偏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