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明婳自然也感受到他投到臉上的目光,不禁納悶,這人就這麼想把她喂胖嗎?
萬一真胖得圓滾滾的,他沒準要嫌她醜了。
想到下午還要逛城西,明婳便也沒多留,扶著吃飽的肚子起身,和裴璉一道下樓。
剛走到樓梯處,忽的兩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明婳腳步一頓。
裴璉站在她身側:“怎麼了?”
明婳沒說話,隻隔簾看著樓梯間緩緩走上來的一對年輕夫婦。
那郎君一襲靛藍袍子,模樣清秀,正小心扶著身側的年輕婦人:“娘子慢些走。”
那婦人瞧著與明婳差不多的年齡,綠雲堆鬢,容色嬌麗,隻身懷六甲,挺著個高高的肚子,冬日厚重的袄裙都遮不住。
聽到自家郎君的貼心叮囑,那婦人滿臉甜蜜地笑道:“知道啦,又不是瓷做的,哪有這般緊張。”
那郎君道:“你如今身懷有孕,是我們趙家最金貴的寶貝了,可不得仔細仔細再仔細。”
這話又惹得婦人一陣嬌笑。
夫婦倆緩緩上了樓,又在小二的招呼下,走向另一處雅間。
似是察覺到這邊注視的目光,那年輕夫婦抬眼看來。
因著明婳戴著帷帽,遮掩面容,於是他們的目光齊刷刷落向一襲青袍的裴璉,臉上皆是掩不住的驚豔。
人皆有愛美之心,哪怕夫君就在身旁,那年輕婦人也往裴璉身上看了好幾眼。
明婳都能猜到他們在想什麼,定是驚嘆“庭州何時有這等風姿卓然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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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萍水相逢,也不好多看,夫婦倆很快就收了目光,進了雅間。
而明婳的目光也一直追隨著他們,直到木門掩上。
裴璉實在瞧不出那對夫婦有何特殊之處,唯一要說特別的地方,大概是那個與明婳年齡相仿的婦人有了身孕。
難道她……
裴璉抿了抿薄唇,看向明婳,似有期待:“你也想要小娃娃了?”
明婳稍愣:“啊?”
裴璉:“不然你盯著他們作甚?”
待明白他的意思,明婳又好氣又好笑,“因為我認識他們啊!”
真是服了,他怎麼能想到那上面去。
“認識?”
裴璉擰眉:“那男子,還是女子?”
“都認識。”
明婳也沒想到時隔近兩年再見,竟是這幅場景:“那趙敬宇是趙副都護家的小兒子,那位小娘子,唔,瞧著好似是吳將軍家的五娘子,閨名喚作媛媛,還是嫣嫣……哎呀,她家太多姊妹了,我與她也就宴上碰過兩回,記不太清了。”
“不過印象裡,她很是清瘦,未曾想兩年過去,豐腴不少,我方才都險些沒認出來。”
明婳點著下颌:“嗯,應當是有孕的緣故。”
裴璉聽她話音,狀似無意地問:“既然不熟,為何一直盯著看?”
“就挺驚訝的,他們兩個竟然湊成一對了,且吳娘子的肚子都那麼大了。”
明婳說著,提著裙擺緩緩下樓:“我出嫁才兩年……”
她頓了下,兩年,也不短了。
直到上了馬車,摘下帷帽,明婳安安靜靜靠坐在窗邊,若有所思。
裴璉見她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似是猜到什麼,沉吟片刻,他道:“還在想方才那對夫婦?”
明婳微怔,鴉黑長睫緩緩垂下:“沒有。”
裴璉一眼看出她在撒謊,男人的直覺叫他心頭微沉,面龐也不禁繃起:“你與那姓趙的郎君很熟?”
話落,果見明婳神色僵了下。
裴璉面色愈沉。
他就知道,一個是大都護之女,一個是副都護之子,年紀相仿,她又生得這般姝麗貌美。
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兒,自然會招來一堆蜜蜂蝴蝶。
想來那姓趙的,也是其中一隻。
“算熟吧。”
明婳也不否認,道:“我們年紀差不多,從小都是一塊兒玩的,他阿娘……我喚作嬸娘的,是蘇州人士,做的一手好菜,每回我們去他家玩,嬸娘就會做一堆好吃的江南糕點給我們吃。”
是以在十三四歲,明婳物色未來夫婿時,便將這趙敬宇歸為第一人選。
除了趙敬宇模樣斯文,白白淨淨,不像武將之子,反而更像個滿腹經綸的讀書人,便是看中了趙夫人那一手好糕點。
裴璉一聽明婳這話音,心下冷笑。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難怪了。
“你心儀那個姓趙的?”
他問的直接,明婳的思緒也從趙夫人做的桂花糖藕拉了回來,略作思索,她眨了眨眼:“不算心儀吧。”
裴璉擰起的眉心剛要舒展,又聽她道:“不過若非陛下賜婚,我應當會與他成婚吧。”
裴璉的臉色驟然一黑。
“就那樣的?”他眯了眯眼,試圖回想那趙敬宇的模樣。
一個鼻子兩隻眼,勉勉強強算是清秀,這般泯然眾人,她也看得上?
明婳聽出他語氣裡的輕慢,心底有些不服:“你別小瞧人,趙三哥哥雖容色不如你,可他性情最是溫柔和氣,與我說話從來溫聲細語,有吃的玩的都緊著我,對我可好了。”
一時之間,裴璉也不知該氣她那句親昵的“趙三哥哥”,還是該氣那句“對我可好了”。
“對你好又如何,還不是另娶他人,與旁的女人溫聲細語,噓寒問暖?”
壓著胸臆間那股竄動的悶意,裴璉睇著她,嗤道:“孤瞧那婦人的肚子,少說也有七八月,算上兩家議親過六禮的時日,怕是你才出閣,他便迎娶新婦,將你拋之腦後了。”
明婳豈會聽不出這話中譏諷,她蹙著柳眉,本想懟回去“那又關你什麼事”,話到嘴邊,又覺得沒必要——
因她方才也在思索此事。
怎麼就那麼快成婚了呢。
明明她出嫁那日,他還特地騎馬來送她,依依不舍,一直在城門站了許久許久……
裴璉見她上一刻還紅著臉氣勢洶洶,陡然就像泄了氣的皮球般耷下腦袋,眸色不禁暗了暗。
是戳中了她的傷心事?還是他方才的語氣太重?
應當是兩者皆有。
可一聽到她嘴裡誇其他男人,且那男人還是她的青梅竹馬,陪在她身邊渡過了一整個童年,他就克制不住心底泛濫的酸澀。
她的過去,他都未曾參與,那個姓趙的憑什麼能陪在她身邊。
妒,猶如毒藥,在心尖熬煎著,不知不覺叫人變得刻薄。
搭在膝頭的長指漸漸攏緊,裴璉深深吐了兩口氣,才看向明婳,嗓音低沉:“方才是孤不對,不該對你那麼重的語氣。”
見明婳仍垂著眼不出聲,他默了兩息,而後坐了過去,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明婳錯愕抬眸:“你做什麼?”
“你若是生氣,便打孤出出氣,別不理孤。”
說著,便牽著明婳的手往他臉上招呼。
明婳瞪大了眼,及時收住:“你瘋了啊!”
裴璉看著她,漆黑狹眸幽深如潭:“是,孤瘋了。”
“你不理孤,孤會瘋。”
“你心裡記掛其他男人,孤也會瘋。”
明婳啞然,好半晌,才偏過臉,一邊掙脫他的手,一邊咕哝:“莫名其妙的,你給我松開……”
裴璉不松,颀長身軀反而朝她傾去,目光幽幽地看著她:“除非你答應孤,別再想那個姓趙的。”
明婳擰著眉:“他都與吳娘子成婚了,我還想他作甚?”
裴璉:“那你方才為何那般失魂落魄?”
明婳一怔,而後點頭:“是,我方才是在想他,不過……”
話未說完,微張的櫻唇便被一陣溫熱覆住。
與上次不同,這次的吻來勢洶洶,牢牢堵住她的唇瓣,撬開她的唇齒,宛若夏日風暴般席卷而來,將她要解釋的話通通地、不容拒絕地都堵了回去。
“唔唔……”
明婳掙扎著,可這回他也不知搭錯了哪根神經,兇悍而強硬地將她擠入馬車角落。
這都不算吻,更像是堵她的嘴,或者用這種方式掠奪她的呼吸,好叫她在他懷裡窒息昏迷。
如同擱淺的魚兒,明婳渾身漸軟,掙扎幅度也愈小。
見她雙頰緋紅,目光迷離,裴璉也松了手臂的力氣,唇舌變得溫柔,細細勾纏著她的唇瓣與舌尖,宛若沙漠裡缺水多日的旅人遇上綠洲,他貪婪又迷戀地吻著懷中之人,試圖汲取著更多屬於她的氣息與津液,好浸潤那因嫉妒與不安而焦灼幹涸的心。
這溫存卻並未持續太久,車廂裡便響起“啪”得一道響亮巴掌聲。
第092章 【92】
【92】
時隔三月, 又挨一記耳光,又響又亮。
明婳纖薄的肩背緊緊抵著身後的車壁,當仰臉迎上男人幽沉的目光時, 心裡閃過一絲慌亂。
卻也隻是一瞬, 她紅著眼眶, 咬唇罵他:“裴子玉,你混蛋!”
這一巴掌著實打得不輕,那火辣辣的痛意叫裴璉心下“騰”地冒火, 卻在對上她那雙水光潋滟的明眸時,剎那啞火。
“你打了孤, 孤還沒說什麼, 你哭什麼?”
裴璉擰著眉, 面罩寒霜:“別哭了。”
“就哭就哭,你非禮我, 還不讓我哭?天底下哪有這樣蠻橫的道理。”
明婳原本心裡還有些沒底, 因著她也意識到這巴掌打狠了,到這會兒手指還有點發麻。
但見裴璉雖然板著臉,語氣卻還算緩和, 霎時也挺直了腰杆子,繼續噙著淚聲討他:“你總是這樣, 每回都不等我把話說完, 就用這種無賴法子堵我的嘴, 我就沒見過像你這樣卑鄙無恥之人!你好歹也是一國儲君, 這樣與那些地痞流氓有何區別?你…你到底還知不知道羞恥, 要不要臉皮!”
裴璉:“……”
他一直都知道他這位太子妃不太會吵架, 卻沒想到這般不會吵。
這般罵他,他非但不覺慍惱, 甚至覺著……有點可愛?
本就滅了大半的火氣,現下是徹底熄了。
“是,你說的是。”
他朝她伸手,見她要躲,幹脆捧住她的臉,像是給不願沾水的小髒貓洗澡般,長指擦著她眼角的淚:“孤不知羞,孤不要臉,孤卑鄙無恥最愛堵你的嘴,這下你滿意了?”
“你你你!”明婳難以置信,一張臉漲得通紅:“你現下怎麼這般厚顏無恥了?”
“有人曾告訴孤,在心愛之人面前,臉是最無用之物。從前孤不以為然,如今看來,此為真理。”
稍頓,裴璉垂下眼,坦然看向她:“何況,孤本就想對你做許多卑鄙無恥之事,是以你這般罵孤,也不算錯。”
明婳震驚了,也語塞了。
一個人都無賴到這種地步了,她還能說什麼?
怪道有句話叫“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看來你方才那半鍋羊肉當真沒白吃,今日這手勁兒,呵……”
裴璉抬手撫向依舊有些熱意的左臉,眸色晦暗不定地睃著緊縮在角落裡的小娘子,“事不過三,再有下次,就別怪孤……”
明婳被他這目光看得後背發毛,但輸人不輸陣,她硬著頭皮,仰起臉,“你能怎麼樣?我告訴你,這是北庭,才不是長安!”
裴璉看著她抬起下颌,一副有人撐腰的驕傲小孔雀模樣,眉梢輕挑。
下一刻,他一把叩住她兩隻手舉過頭頂,再次俯身欺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