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明婳隻覺她做了個很沉很長的夢。
夢裡狐狸化作了人形,還變成了裴璉的模樣。
他抱著她,帶她沐浴,又捧著她的臉一次次的深吻。
簡直太像人了,無論是那些繾綣悱惻的吻,還是後來的敦倫,都太過真實。
唯一叫她覺得不同的,大抵是夢裡的狐狸格外的溫柔,他吻著她時,會啞聲喚她婳婳。
每一聲婳婳都無比溫柔,叫她產生一種被他深深愛著的錯覺。
可裴璉怎麼會愛她呢?
那個冷漠無情的小氣鬼,連書信都不願多寫兩筆。
他根本就不愛她。
她在那清醒又糊塗的夢境裡沉淪著,享受著狐狸帶來的溫柔撫慰與陪伴。
也不知多久,窗外隱隱約約傳來一陣噼裡啪啦的喧鬧聲。
帷帳中,覆在身上的颀長身軀也稍緩了下來,而後一抹溫熱的唇落在她的眉心,他道:“新歲來了。”
新歲來了嗎。
明婳紅腫的唇微張,輕輕喘著,想睜開眼,卻又困又累的,餘下的力氣好似隻能維持攀住男人的背。
呼吸凌亂間,耳畔又傳來一聲詢問:“你可有什麼新年願望?”
“新年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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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喃喃道,饧眼望著帳中面容模糊的“狐狸”:“告訴你,能實現嗎?”
狐狸道:“盡力而為。”
明婳道:“那我……我想讓他愛上我。”
狐狸呼吸好似重了些,嗓音也愈發喑啞:“他是誰?”
“是殿下……”
“殿下是誰?”
他的吻又落下來,熾熱氣息拂過她細嫩的肌膚,像是誘哄般地問:“婳婳,告訴我。”
“是…是裴璉。”
她仰著臉,聲音很輕很輕:“裴子玉……子玉哥哥……唔!”
話音未落,原本搭在腰間的大掌陡然握得更緊。
男人俯身,再度吻住她的唇。
浪潮滂湃到極致的剎那,明婳好似聽到一聲仿若來自雲頂的,縹緲如梵音——
“好。”
……
好?好什麼。
翌日一早醒來的明婳,頂著昏沉沉的腦袋,望著煙粉色纏枝蓮花的幔帳頂時,整個人都是懵的。
看來天璣說得對,酒喝多了果然頭疼。
不過她昨日不是坐在庭前搖椅上守歲嗎,怎麼跑到床上來了?
她握拳錘了錘腦袋,剛要坐起身,陡然記起昨夜那個荒誕又不正經的夢。
她竟然夢見和一個狐狸精敦倫了?
這個認知讓她雙頰迅速漲紅,腦瓜子也嗡嗡的,她知道寒夜漫漫寂寞難耐,卻也不至於難耐到夢到一個妖怪!
哪怕那狐狸精變成了裴璉的模樣,那也是狐狸精啊!
明婳羞恥地想打滾,才將翻身,就被身上襲來的那陣熟悉的酸疼感給驚住了。
她屏住呼吸,忙不迭坐起身,撩開衣襟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傻了眼。
那嬌嫩雪膚上的紅痕,斑斑點點,不堪入目。
明婳徹底懵了,難道這世間當真有狐狸精?
她隻在話本裡看過女鬼和女狐狸精半夜會勾搭書生,吸食陽氣,從未聽說過男狐狸精會糾纏良家婦人啊。
就在她震驚於除夕夜竟然和個男狐狸精幽姘了,並思考起這大過年的道士還可會接驅邪的活兒時,幔帳外忽的傳來一陣腳步聲。
明婳一驚,以為是天璣來了,忙不迭掩好衣襟。
哪知那腳步聲卻一直行至床邊,沒等明婳反應過來,一隻修長的手掀開幔帳。
當看到床邊一襲玉色長袍的男人,明婳倏地瞪圓了眼。
這是狐狸精,還是........真人?
看著呆坐在床上的小太子妃,裴璉濃眉輕抬:“怎麼,一覺醒來又不認識孤了?”
明婳長睫顫動:“你…你,你是人是妖?這青天白日的,我勸你速速離去,莫再糾纏!”
裴璉:“……”
須臾,他薄唇輕扯,勾出個鬼森森的弧度:“若孤不走,非要糾纏呢?”
明婳霎時抱緊了懷中的被子:“那你別逼我找道士除了你!”
“哦,那你找吧。”
裴璉嗤笑一聲,高大身軀邊朝她傾去:“在道士來之前,孤先吃了你。”
見他真的撲過來,明婳嚇了一跳,大聲“啊”了下,忙扯過被子蒙住腦袋,縮成個烏龜殼。
裴璉看著那個瑟瑟發抖的小山包,啞然失笑。
這傻子,竟當真以為這世上有鬼神?
隻笑著笑著,想到她昨夜在身下乖巧又黏人的模樣,眼底笑意一時微凝。
倘若昨夜真是個狐狸精,她也會那般熱情配合?
哪怕那狐狸精是他的模樣。
昨夜隻當是情趣,不覺有什麼,現下意識到這點,裴璉胸口微沉。
他坐在床邊,拍了拍那小山包:“出來。”
小山包:“你走開!走開啊!”
那輕顫嗓音分明是怕的。
裴璉輕嘆,抬手扯開那被子,又拿過她捂住眼睛的手:“你仔細看看,孤是人是鬼。”
明婳怔了下,指縫微張,打量著面前這張熟悉無比的臉龐,還有他倒映在幔帳上的影子。
有影子,不是鬼。
“真的是你?”明婳驚愕出聲。
“不然?”
裴璉淡淡乜她:“難道你真想和一隻狐狸精共度春宵?”
明婳雙頰發燙,咬唇道:“才沒有。”
裴璉瞥過她紅彤彤的小臉:“若沒有,你臉紅作甚?”
明婳:“我熱的,不行麼。”
裴璉:“……”
確定眼前之人不是妖怪,明婳的膽子霎時也大了起來,這兩個月來的積怨和昨夜糊裡糊塗被他佔便宜的羞恥感一道湧上心頭,她抱著被子起身,沒好氣地看他:“你怎麼回來了?”
裴璉看著她刻意板起的小臉:“昨夜除夕。”
明婳:“那又怎樣?”
裴璉薄唇輕抿,道:“闔家團聚的日子。”
明婳怔了怔,而後垂下眼睫,瓮聲道:“你家在長安呢,這又不是你的家。”
裴璉默了兩息,掀眸看向她,“這裡不是家,但你在這。”
明婳微詫,面前的男人並未多說,隻抬手撩過她額前的碎發,道:“看看枕下?”
明婳這會兒還想著他方才那句話,恍恍惚惚掀起枕頭,看到下頭壓著的紅封時,更恍惚了:“這是?”
“聽聞北庭仍有除夕壓祟的風俗,便備了一份。”
迎著她驚詫的目光,裴璉清雋的眉眼稍舒,溫潤嗓音不疾不徐:“願謝氏明婳,新歲安康,福壽綿延。”
稍頓,又添補了句:“莫再貪杯,亂信鬼神。”
明婳上一刻感動得都眼眶都泛紅,陡然聽他補得這句,又氣又好笑,忍不住伸手去錘他:“那還不是都怪你,大過年的還裝神弄鬼嚇我。”
裴璉嘴角輕彎,並未否認。
她錘他,他也受著。
隻想到昨夜她獨自倒在搖椅上醉醺醺的模樣,眉心微動,不禁抬手將人攬在懷中。
明婳沒想到錘著錘著忽然就被抱住了,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她的臉貼在男人胸膛,小聲輕喚,“殿下。”
頭頂傳來男人的聲音:“嗯?”
“你還要抱很久嗎?”
“……”
裴璉道:“怎麼?”
“不抱很久的話,你先松開?”
明婳仰起臉,朝他眨了眨眼,“我想看看紅封裡包了多少錢。”
第053章 【53】
【53】
明婳興衝衝把紅封拆了, 裡頭塞了厚厚一沓銀票,還掉下一枚系著紅繩的金銅錢。
銀票數了數,竟有十七張。
“發達啦。”
她捏著那厚厚一沓紅封, 樂得像是栽進米缸裡的小老鼠:“去年我阿娘也隻給我裝了一千兩呢。”
裴璉睇著她:“就這麼高興?”
“那當然啦。”明婳道:“雖然我不缺銀錢, 但誰會嫌錢多呢。”
說著, 一雙彎彎笑眸帶著好奇,看向床邊的年輕男人:“隻為何是十七張呢?”
裴璉便猜到她會問,道:“新年至, 你便十七了。”
雖然明婳的生辰在八月,時人算虛歲, 他這樣說也沒錯。
而且更重要的是, “照你的意思, 明年我十八,豈不是能收到十八張?那後年就是十九張, 大後年二十張, 大大後年就是……”
明婳越算越歡喜,那雙清澈明眸也喜孜孜發著光:“若我八十歲了,那就能一次收到八千兩!”
八千兩, 紅封都要塞破了吧!
裴璉見她這財迷模樣,扯唇輕笑, “你怎麼不說活到一百歲, 一次能收萬兩?”
卻見明婳一本正經搖搖頭:“活到一百歲難度太高了, 我覺著我攢攢勁活到八十歲就很厲害了。”
裴璉微頓, 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那當然了, 歲數這種東西, 不能對自己太苛刻,我是人, 又不是長壽龜。”
說到這,明婳忽的想到什麼,一臉認真地看向面前的男人:“我沒有給你準備壓祟錢,便給你拜個年吧!”
裴璉:“……?”
下一刻便見面前之人撇開錦被,烏發披散,跽坐在床上,規規矩矩朝他行了一禮,口中也振振有詞:“祝殿下春祺夏安,秋綏冬禧,歲歲無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