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傳送陣一次能夠容納兩個人通過,先進先出,又不會被評個優等級。
這毫無榮譽意義的儀式感,啾啾沒有與他們矯情,拉著鍾棘的手,先進了去。
金光在陣法邊緣湧動綻放,熟悉的頭暈目眩傳上來。
少年將她攥得很緊。
……
兩息後,小姑娘睜開眼,看著面前的屋子。
眼睛烏黑。
她身邊沒有一個人,也沒有想象中的亭臺樓閣。隻有一鼎未燒的丹爐,冷冰冰的杵在宮殿最中間。
二階丹爐。
這裡不是紫霄仙府。
她心中微動,面無表情抽出背後細劍。
與此同時,進入傳送陣的隊友們,也看見了他們夢寐以求的仙境。
晴朗的天空點綴著一兩抹流雲,青山靈霧,廟宇高塔,白玉長階鋪在他們腳下,引導他們走向那洞天福地。
而長階上,隻站了一個人。
紅衣少年盯著自己空空蕩蕩的手心,表情從困惑變成鬱躁。
最後,眼尾挑出凌厲的弧度。那身鋒芒,讓人覺得他下一秒便會大開殺戒,挑幾個祭品染紅玉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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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師妹呢?”章聞古突然心裡一沉。
鍾棘已經擰著眉,轉過了身。
背後並沒有供他們回去的傳送陣,隻有一列石梯延伸至雲霧深處。
——鍾啾啾不見了。
第75章 你不是恨我,你是嫉妒我……
宮殿寂靜無聲。
灰白色天柱石牆壁上雕刻著巨大的八卦圖, 五行向木,滋養著代表火的丹爐。
風水極佳。
是個煉丹的福地,用來打架可惜了。
啾啾聽見背後輕輕的腳步聲, 緩緩靠近她。
其實平心而論, 看原著時,她大部分時間都能理解棠鵲。
作者從來沒有標榜過這是一本真善美的成長文, 倒反而一直提示, 她想寫一個讓大家感覺到真實的女孩。
作者確實做到了。
褪下清麗絕倫的外表和團寵的瑪麗蘇光環, 棠鵲許多小心思或者小缺點, 都能引起讀者的共鳴。
像是沒考到榜首時, 既希望啾啾能安慰她,又希望啾啾離她遠一點。像是她被昆鷲欺負時, 啾啾揍了昆鷲, 後來啾啾再被欺負, 她卻沒有勇氣站出來幫她。像是偶爾會希望啾啾依然是那個卑怯不合群, 需要她照拂的小女孩。
——雖然這些心思, 棠鵲很快就感到了慚愧懊悔, 並更加努力地朝著溫暖的向陽處生長。
可世界上的誰還能完美無缺到沒有一點小九九呢。
棠鵲已經站到了她身後, 淡淡道:“你在想什麼?”
啾啾凝視著面前的丹爐:“我在揣測你。”
揣測原著中的女主角是出於什麼目的, 與她站在了這仿佛決鬥場一般的地方。
原著裡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女配角真正意義上超過了棠鵲。
要麼泯然眾人, 就像那彈琴的小姐姐一樣,最後成為了普通的凡人。
要麼中途隕落,就像寧溪,當了個小小的外門弟子。
要麼歪門邪道。就像啾啾——原著裡的棠鳩,因為化魔,短暫地超過了棠鵲,激起了少女的勝負欲。結果後來被證實她的“變強”, 是卑鄙的,不擇手段的,不值得放進眼裡的。
那麼當這些人真正且長久地超過棠鵲後,棠鵲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會產生什麼樣的情緒?
原著並沒有說過。
棠鵲無所謂:“你揣測出了什麼?”
啾啾搖搖頭,說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話。
“‘生命冰冷到像是一汪不見邊際的深洋,她可以沉沒下去,或是隨波逐流,怎樣都可以,她已經自由到能隨時拋棄自己的生命。可仇恨,又讓她有了奮力往前遊去的動力。’”
“什麼?”棠鵲微怔,眼眸中的光躍動。
啾啾沉聲:“我隻是在想,如果換做原著的話,會不會這樣描寫你現在的處境。不過我語文不太好,可能模仿不出原著的春秋筆法。”
棠鵲還是沒聽懂,心中卻沉甸甸的。
鍾啾啾有句話說到了她心裡——仇恨才是她的動力。
心灰意冷的冰雪之中,仇恨是唯一照亮前路的火把。
前方。
啾啾轉過了身,直視著她,眼睛裡沒有一絲情緒:“你恨我嗎?”
棠鵲盯著她雙目,想也不想:“恨。”
啾啾:“恨我什麼?”
棠鵲沒吭聲。
多說無益。
她抽出了劍。
她用的不再是那把能生出五把虛影小劍的法器,而是另一柄天藍青的劍,很眼熟,沒記錯的話,應該是明皎的劍。
作用不明。
原著中沒有介紹過,隻知道很厲害。
啾啾看了幾眼,臉色不變,同樣做好了戰鬥準備:“你打不贏我。”
她感覺自己這一刻像極了電影裡的沙雕反派,就是那種如何有自信,如何宣揚自己強大,擊敗了多少對手,結果卻被主角按在地上摩擦的沙雕反派。
對面的少女也確實像極了不屈不撓的主角,大喝一聲:“不試試怎麼知道?”
說罷,腰肢一擰,提劍朝她掠來!
……
屋中一點風都沒有。
天藍青的劍柄閃閃發光,像是無數絲線編織成網,又慢慢灰暗下去,最後隻剩下一絲光亮,比之前所有的光都要明亮。
想不透這把劍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
不過棠鵲每一次攻擊,劍柄上的亮光位置就會發生改變。她的攻擊方式也發生了改變。
不像以前那樣追求美麗與力量並存,施展招式時保有一線仁慈。
現在她的攻擊完全沒有花架子,直取要害。
鐺——
啾啾抽劍格擋開,虎口微麻。可見對面那少女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在與她戰鬥,動作間衣袖偶爾滑落下去,能看見白皙手臂上凸起的青筋與血管。
棠鵲將所有的憎恨都押注在這一場戰鬥上了。
身若舞蝶,翩影驚鴻。
剛被格擋開,又是一個旋身,長劍劃破未曾消散的光芒殘影,直取啾啾面門!
啾啾再次擋開她的攻擊,追問:“恨我什麼?”
棠鵲被彈開兩丈遠,足尖一點牆上的八卦圖,像是一尾俯衝而下的乳燕,輕盈動人到賞心悅目,唯獨表情是森冷的,咬牙道:“我母親……”
“你母親?”
啾啾一躍迎上,打斷她:“你母親如何?”
鐺——
交鋒的長劍發出震顫的箏鳴,嗡嗡地擴散在整個宮殿中。
啾啾面無表情:“你母親死在誰手上?”
棠鵲眼睑睜大:“自然是……”
“自然是鍾棘。”啾啾道,“想清楚了,殺你母親的人,是鍾棘。”
棠鵲冷笑:“可……”
啾啾:“你母親是個媚修,是個犯下滔天大罪的媚修!所以,你也是個罪人,活該被爹娘拋棄,被眾人討伐,被同門羞辱。便是我今日將你處死在這裡,也名正言順。”
這句話像是觸到了棠鵲的逆鱗。
少女眉眼一凜,突然舉劍如雷,劍招迅疾狠絕:“憑什麼!”
她仿佛一直以來隱忍的委屈突然爆發,大聲道:“明明……”
“明明你不知情。明明又不是你做的。”啾啾突然笑了,搶過她的話,嘴角清淺地一勾,沒有惡意也沒有善意。
她歪頭:“怎麼?同樣是連坐,別人因為你母親而連坐你,你就感到委屈了。你因為鍾棘而連坐我,你就覺得名正言順了?”
“不是,我……”棠鵲突然錯愕,竟被說得無言以對,“不是……”
“原來你並非不懂道理,你隻雙重標準罷了。”
棠鵲心神大亂。
恍惚中被啾啾逼到了角落,動作一時遲緩。
片刻後,她慘叫一聲,手臂被劃開一道口子,鮮血滲出。
棠鵲眼睛立刻紅了:“你,你還殺了以南!”
“那是因為慕以南要殺我。”啾啾聲音平平。
劍與劍撞擊迸裂的火花後,能看見她毫無起伏的神情:“我為什麼不能反擊?”
她手上猛地一用力。
鐺的一聲!
棠鵲吃痛,倒吸一口冷氣。
虎口痛得差點脫力,她從對方空洞的表情中看出了一個訊號——鍾啾啾準備殺了她。
就像反擊慕以南那樣,殺了她。
她突然心髒被攥緊,豎起戒備。
揮舞細劍的動作都跟著遲滯。
啾啾還在凌厲地逼近:“你母親非我所殺,你朋友咎由自取。你到底恨我什麼?”
小姑娘似乎也憋了很久,聲音幹脆,根本不給棠鵲說話機會。
“恨我搶走了棠師兄的維護,恨我搶走了棠家人遲來的關愛,恨我搶走了書院第一,還是恨我搶走了你進紫霄仙府的機會?”
“……”棠鵲大口喘氣。
都恨——
她繃緊了臉上線條。
她從未細想過究竟恨她什麼,但她都恨。剪不斷理還亂的痛恨。
牆上八卦圖已經被她們的劍光劃出數道深痕。
啾啾搖頭:“我那不叫搶,叫贏得。”
“你那也不叫恨,棠鵲。”
她說。
“——叫嫉妒。”
……
靈氣四散,激起的風撩動了少女的頭發。
一時間,心髒被狠狠撞了一下。
棠鵲臉色一白。
嫉妒?!
她在說什麼?
少女像是聽了個天大的笑話,竟然笑了,笑得怒極,全身發抖:“我嫉妒你?我嫉妒你?明明是你……”
話沒說完,便被啾啾的劍襲上。
她慌忙舉劍應對,與她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