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她小小地縮了一下身體。
旁邊柳謙修察覺到,抬頭看了過來。床上女人雙眸緊閉,黑發下的小臉已經變白,她閉著眼,嫣紅的雙唇緊抿。被子下的身體輪廓,蜷縮成了一小團。
柳謙修起身,走到門口將中央空調關掉了。
房間裡冷氣漸漸消失,落地窗外吹來一陣暖風,帶著湿漉漉的潮氣。天下午就陰了,好像要下雨了。
慕晚心灰意冷,縮在被子裡,意識漸漸放空,就真那麼睡了過去。
房間內,淺淺的呼吸聲漸漸深了,伴隨著窗外樹枝亂動的風聲。
視線從電腦屏幕上離開,落在了床上的女人身上。她睡熟了,但睡得不太開心,雙手搭在外面抓住被子,眉心小小的蹙著。
柳謙修看了一會兒,風聲漸大,帶來了雨水湿漉漉的味道。他回神,看向了窗外。
從椅子上起身,他動作很小,房間內的安靜和靜謐沒有一絲一毫地打破。柳謙修走到陽臺上,細小的雨點伴隨著風刮了過來。
下雨了。
把落地窗關上,柳謙修重新回到房間內,他掃了一眼床上的女人,沒有睡醒的跡象。收回視線,柳謙修起身出了房間。
慕晚醒來的時候,是早上六點。
宿醉帶來的頭疼,讓她醒來時,帶了些起床氣,她小臉皺在一起,哼了一聲後,身體一翻。
她住單人床住慣了,翻身時腿會搭到床沿,而今天沒有。
慕晚睜開眼,她像是還沒有醒酒,腦海裡竟然還在回放昨天的記憶。記憶回閃,慕晚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外面下雨了,陰沉沉的,窗簾都照不透。房間內空空如也,隻有一盞小臺燈,一臺已經關機的筆記本,沒有柳謙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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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一瞬間,慕晚就腦補出了昨天她睡著以後的事情。她色誘失敗,鳩佔鵲巢,柳道長為了避嫌,另外開了一套房間。
慕晚被拒絕了,她的心情像今天的天氣一樣糟糕。她昨天是喝醉了,但今天是清醒的。慕晚並沒有糟糕很久,她拿出手機,給柳謙修發了條短信。意思大概是昨天喝醉了,謝謝他收留她,給他造成這樣的麻煩抱歉了。
發完短信後,慕晚沒有逗留,回了自己的房間。房間裡,高美已經不在了,隻在桌子上留了一張早餐券。
今天早上要七點開工,現在已經六點多,吃飯的時間不多。慕晚去餐廳,隨便吃了點東西,然後讓服務員給她拿了杯豆漿。
豆漿是紙杯裝著,有封口,慕晚插著吸管,邊喝邊上了電梯。電梯下行,很快到了一樓,慕晚走出電梯時,看到了門口的人流。
有記者有工作人員還有黑衣保鏢,一群人在外面繞成一圈,眾星拱月一般將中間那人圍住了。
那是一個短發女人。
女人上半身穿了一件黑色背心,下半身是淺咖色絲綢長裙,露出半截纖腰,身材曼妙。她微低著頭,眼尾上揚,右眼眼角點了一顆淚痣。
她站在人群中央,神色沒什麼變化,似乎早就習慣了這種被追捧圍繞的感覺。唇上塗著淡淡的紅色,唇角禮貌上揚,優雅知性。
慕晚收回視線,與人群擦身而過。
眼角閃過一個女人的身影,太過耀眼,慕青眸光微抬,視線簡短地往旁邊一掃,剛好看著吸著豆漿的女人的側臉。
她直視著前方,神色淡然,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富麗堂皇的大廳,兩人像平行線一樣交叉而過,以前沒有相交,以後也不會相交。
“慕小姐~”慕晚還未走出大廳,就被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
牙齒咬住吸管,慕晚回頭,待看清隻有蕭檀自己後,她松開了牙齒,衝他一笑。
“蕭院長。”
蕭檀今年三十七歲,但看著不像,他有成功人士特有的儒雅和溫和,看上去也就三十歲出頭。
“叫我蕭醫生就好。”蕭檀笑起來,看著她手裡拿著的豆漿,笑著說道:“沒來得及吃飯?”吸管裡一口豆漿,慕晚剛要喝下後回答,蕭檀隨即說了一句:“啊,對,你昨天在謙修的房間睡的。”
慕晚一口豆漿嗆在了嘴裡。她小小的咳嗽了一下,抬眼看著蕭檀眼角的笑意,臉都被嗆紅了。將吸管放開,慕晚道:“我昨天喝醉了,柳醫生照顧了我一下。”
蕭檀靜靜地看著她,眼神隨和又溫暖,他十分禮貌,聽慕晚說話時也不打斷,並且表情像是十分相信她的解釋,和這樣的人相處很舒服。
待慕晚說完,蕭檀笑起來說:“我知道,謙修昨天沒在房裡睡,他去開房間的時候我剛好看到了。謙修是君子。”
他的一番話,似乎將拐進死角的慕晚一下給帶出來了。
“醫院的車來了,謙修還在醫院等我,我先走了。”蕭檀和慕晚打過招呼後,起身出了旋轉門。門外,助理將一疊文件遞給了他,他伸手接了過來,舉手投足都文雅。
慕晚看著蕭檀的背影,從他剛剛說話的角度切入,想通了昨天的事情。
柳謙修昨夜離開,未必是拒絕她。隻不過她喝醉了,意識不清,他是君子,不想趁她之危。
咬著吸管,慕晚唇角漸漸笑開。
文城下雨了,雨滴不大,但是細密,刷刷而下,幾分鍾就能把人淋透了。
劇組的拍攝不用完全按照劇本的走向來,比如今天下雨,慕晚拍的就是她最後臨死前的一場戲。
她穿了一身淺灰色的棉裙,腳下穿著白色的襪子和黑色的皮鞋,標準的民國女性打扮。棉裙寬大,小腹凸起,她要在孕期被人謀殺。
雨絲越來越細了,整個醫院都籠罩上了一層陰雲,黑沉沉的。拍攝地在曲湖邊上,周圍清了場,空無一人,隻有雨水落入湖裡的聲音。
慕晚抱著肚子,臉上不知是雨還是淚,滾燙得滑落臉頰,她神色緊張地小跑著,懷裡還拿著一袋文件,黑色的方口皮鞋踩踏著地面,濺起了渾濁的雨水。
她剛跑到湖邊,前面的路被擋住了,慕晚往後一退,摔倒在地。她渾身都被淋透了,裙擺全是泥水,她將手上的文件遞給來人,邊哀求著邊抱著肚子往後退著。
然而那人接了文件,眼中殺意頓起,雙手從後面抱住慕晚。慕晚眼神裡全是驚恐,她死死地護著小腹掙扎,哀求,呼救,求饒……所有的情緒在眼中體現。
腳上的皮鞋蹬掉,“砰”得一聲,慕晚身體沉入水中。她在水中搖擺,溺水的恐懼在臉上淋漓盡顯,最後,掙扎無果,她漸漸落入了水中。
這是分好幾個機位拍攝的戲,柳謙修站在窗前,將前後機位的戲拼接在了一起。她演技不錯,戲幾乎一次過。從湖裡被拉上來,身上湿淋淋的,她站在攝影機後面,聽著導演說了句什麼。像是誇獎,她淡淡地笑了笑。
她喜歡演戲。
這是柳謙修從剛剛那一段戲裡看出來的。
有人遞了毛巾給她,她拿過來擦了兩下,然後撐著傘朝著住院部走去。那邊是劇組的更衣室,她要去換衣服。
雨下個不停,將空氣裡的熱氣都下散了。慕晚渾身湿透,裹著毛巾擋風,雨水噼裡啪啦地打在傘身上,刮過一陣風來,慕晚凍得牙齒一顫。
她連忙進了住院部,這裡沒條件洗澡,她用毛巾擦幹淨以後,換上了自己的衣服。雨天潮湿陰冷,慕晚的衣服也有些潮乎乎的,但比湿漉漉的戲服要好。身體漸漸回溫,她小小的咳嗽了一聲,擦著頭發出了更衣室。
剛走進住院部走廊,慕晚抬頭,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柳謙修,她眸光微微一動,笑起來。
“柳謙修~”帶著鼻音,愈發軟糯。
她剛剛那幕戲哭得厲害,不光眼眶哭紅了,鼻頭也有一點點紅,細膩的皮膚透著淡淡的粉,她拿手揉了揉鼻子。
她早上發了短信給柳謙修後,柳謙修回復了一個不客氣。她本想拍完戲再聯系他,沒想到在這裡偶遇了……
或許不是偶遇。
慕晚想到這裡,抬頭看柳謙修。男人依然垂眸看著她,慕晚身體動了動,她笑起來,紅紅的眼角彎下,說:“我剛剛哭得太厲害,把孩子都哭沒了。”
戲中她的角色是懷著孕,而柳謙修想到的,則是那天夜裡,副駕駛坐上,女人挺起腰肢,小小的圓滾滾的肚子像小山包一樣被他車上的安全帶壓著。女人對他說,那是他打下的江山。
視線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柳謙修雙唇微動,遞了個東西過來。
一個擰好蓋子的玻璃杯,杯身幹淨,反射著走廊裡的燈光,淺褐色的液體裡,兩個透明小氣泡順著杯身爬到了杯口。
“孩子沒了還可以再生,別感冒了。”柳謙修說。
心髒一提,慕晚眼睛裡的笑意濃鬱了起來。
空氣依然是潮冷的,衣服依然是單薄的,但慕晚的身體漸漸溫暖了起來。她心跳得快,血液流通的也快,眨眼間,從腳指甲暖到了頭發梢。
她伸手接了過來,瓶身還是熱的,剛衝的板藍根。
手掌熨帖溫暖,慕晚唇角彎彎,她低頭抱著玻璃杯,細白的手指在杯身撓了撓。慕晚小聲嘟囔了一句。
“那也得你願意跟我生才能生呀~”
她聲音小得自己都聽不到,她以為男人也沒聽到。而在她說完之後,她聽到了身邊男人發出的低沉的聲音。
他個子高,但那聲音像是在她耳邊,順著她的耳垂,一下咬住了她的心。
“嗯?”
作者有話要說: 柳道長:我自然是願意的。
第17章
柳謙修看著她,視線安靜平淡,像藍色的火苗,視覺上冷冰冰的,其實熱得滾燙。慕晚視線別向窗外,她拿著杯子,看著滴落窗沿的雨水,聲音仍舊是糯糯的。
“沒什麼,我要喝藥了。”
手上的杯子比體感溫度高不了多少,喝起來應該很舒服。慕晚擰著杯蓋,手指指節泛了白,三擰兩擰,竟然沒擰開。
看著杯子,慕晚眼睛微睜大了兩下,還未等下次發力,杯子被旁邊的人拿了過去。拿過去的時候,兩人手指相觸,一個冷,一個涼,竟然是柳謙修比她的要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