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羅婷啞語:「你不記得我?羅婷,高中我們一個班的。」
「抱歉,我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記得。」
薛延這話說得雲淡風輕,包廂裡卻瞬間炸開鍋。
「誰邀請她來的,不會是碰瓷的吧?」
「笑死,剛聽她說的以為跟薛總多熟,合著別人根本不記得她。」
這東一句西一句的議論,說得羅婷滿臉鐵青。
我內心暗爽,小步挪過去,扯了扯薛延襯衫衣袖,低聲道:「原來你氣人這麼狠?」
薛延視線掃過我的手,喉結滑動一下,聲如悶雷。
「喜歡?」
我點頭:「還行,就是突然覺得,你的嘴賤在這時候還挺好用的。」
「……」
薛延沉默一瞬,也沒計較。
他抬頭瞟了眼看熱鬧的人,沉聲開口。
「我沒想過大家會這麼好奇我跟曲董秘的關系。」
「剛好今天一些老同學也在場,我澄清一下。」
「曲俏俏確實在我公司擔任董秘,但那是我費盡心思高薪挖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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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句話,憑她的學歷才華,離開我公司,外面一片天地,但我躍趣科技,會因失去這樣一位優秀人才而抱憾!」
擲地有聲的一番話,現場不少人看向我的目光多了幾分敬意。
羅婷鐵青著臉,卻隻能忍氣吞聲。
這一場插曲最終在攢局人的圓場下散場。
7
當晚酒過三巡,場子也漸漸活絡開。
羅婷端起一杯酒走過來:「俏俏,剛才是我說話不好聽,你別見怪。」
「怎麼會。」
我敷衍地答,心裡卻門清。
羅婷向來攀高踩底,當年對小團體裡的大姐大鄒敏就是這樣。
現在的道歉,也不過是不想開罪薛延這個科技新貴。
隻是一杯下肚後,她借著酒勁,憤憤不平又開了口。
「其實我剛才的話也並非全錯,你敢說,你從來沒喜歡過薛延嗎?」
問題太過猝不及防,我蒙圈一瞬。
眼見我不說話,她眼底嘲諷更甚:「不敢是嗎?」
「恰好考上一樣的大學,參加同一個社團,如今又進同一家公司?世界上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你跟狗皮膏藥一樣粘著薛延,不就是想近水樓臺先得月嗎?」
「你以為我們當初為什麼不喜歡你,那是因為,我親眼看到,你因為嫉妒,把鄒敏給薛延的情書扔了!」
話落,周遭頓時噤若寒蟬。
那些面面相覷的目光,像是要把我扒個底朝天。
我記得丟情書的事。
那是高二分班後的第一次模擬考,常年第一的我淪為第二。
路過薛延身邊時,見他恰好在拆情書,我沒忍住酸了一句:「不愧是學神,會學又會玩。」
薛延拆信的手一頓,漫不經心瞧我一眼。
「不玩。」
說完,他將好幾封情書塞給我:「昨天打籃球腳扭傷,勞駕曲同學幫我處理一下?」
那天,我望著懷裡的情書手足無措。
想著丟垃圾桶不禮貌,我便把它們放到教學樓一樓的時光囊裡,算是青春Ṫū́₍的記憶。
可我沒想到,裡面有鄒敏的。
我更沒想到,這種隻需要詢問一句就能解開的矛盾,讓她們排擠我整整兩年。
果然,有人拼勁全力追求鵬程萬裡,就有人在最該奮鬥年紀拘泥於小情小愛。
人與人的視角,終究是不同的。
想到這,我譏笑地搖頭:「原來是這樣,是我高估你們。」
「沒什麼不敢說的,我確實沒——」
「是我!」
突如起來的一聲厲呵,讓我把「沒喜歡過他」幾個字哽在喉間。
隻見薛延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人群邊上,臉上看不清情緒。
「信是我讓她幫我處理的,同一所大學是因為我偷看了她的志願,參加一個社團是我私底下找師兄打聽的——」
他頓了下,望向我的目光隱約帶著猩紅。
喉結滑動中,他像是褪去天之驕子的傲氣,姿態謹慎卑微。
嘴裡每個字卻如滾石般砸落。
「不是她粘著我,而是我追著她。」
「想近水樓臺先得月的,由始至終都是我。」
8
那晚,由於薛延出色的「表演」。
他追我 10 年的謠言不ṭü₅脛而走。
整場酒局,我的視線也有意無意地從他身上掃過。
我留意到一些我從未留意過的細節。
比如,薛延的手指很好看,旁人遞給他煙,他從來不抽,隻是虛夾著,但恰恰便是這種慢條斯理的雅痞,讓人看得喉嚨發澀。
又比如,他有健身習慣,肩寬腰窄,穿黑色襯衫時領口微敞,起伏的曲線讓人遐想非非。
每次腦海裡滑過這種「大不敬」念頭,我都要灌一杯冰鎮紅酒醒醒腦。
以致於酒局結束時,我醉醺醺地被薛延扛上車。
他言簡意赅地吩咐司機送我回家。
想起上次我喝酒回家後我媽的崩潰大哭,我當即一個醒神。
「不要,我不回家,要是給我媽看到我喝成這樣,會氣到心髒病發的!」
大概以為我在耍酒瘋,薛延也沒細問。
隻是皺眉無奈道:「那你想去哪兒?」
「幫我隨便找家酒店就行,謝謝!」
說完我就閉目養神。
但十幾分鍾後,當我站在五星級國際酒店的套房門口,我徹底愣住。
我抓住他手扭頭就跑。
「你有病吧,咱家啥條件,就住這?」
薛延揉了揉眉心,按住我:「咱家有條件,房錢我報銷,這裡比其他酒店安全。」
「確定你報銷哦?」我不放心地再度確認。
見他點頭,我咧開八顆小白牙,刷開房門,一個猛虎撲食般衝向大床,連滾幾圈。
好柔軟,果然五星級酒店就是不一樣,連空氣裡都是人民幣的味道。
薛延倚在門口,望向我的目光越發幽深。
好半晌後,他才自嘲道。
「曲俏俏,你對我還真是,不設防啊……」
9
對他不設防,不正說明我信任我們的革命友誼嘛!
但奇怪的是,當晚薛延離開時臉上卻明顯帶著怒氣。
以致於我第二天拿著報銷單站在他辦公室門口,一時竟不知該不該進去。
徘徊好一會兒,虛掩的門內傳來低沉的嗓音。
「在門口晃悠什麼,新一年打算給我 cos 門神?」
我推門而入,嬉皮笑臉道。
「cos 門神給工資嗎?我大學時在路邊做過兼職人偶。」
薛延沒好氣瞟我一眼,麻利接過我手裡報銷單,唰唰唰在上面籤字。
「小財迷!」
把報銷單遞回給我後,他起身拎起外套:「走吧!」
我愣住:「去哪兒?」
「吃午飯。」
見我呆在原地不動,他傾身微微湊近,勾唇:「這麼快就忘記自己籤過合同了?」
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
「兩天至少吃一次飯嘛,記得記得!」
我火速跟上。
經過他身邊,突然,一個滾燙的掌心握住我手腕。
我下意識抽回,那手卻握得更緊。
「放心,按合同給你付款。」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薛延牽著,堂而皇之地穿越一整層辦公區。
所到之處,敲鍵盤的同事們驚了!
前臺的行政小姐姐張著烈焰紅唇大嘴,擺出大大的「O」!
就連掃廁所阿姨,都握不穩拖把,「噗通」一聲掉進水桶裡!
我下意識用報銷單擋住臉。
不是,合同上也沒寫公開辦公室戀情啊?
那頓午飯吃得我如坐針毡。
公司匿名貼吧裡,薛延牽著我的照片,取代了一直掛在首頁的健身照。
隻是底下的評論畫風卻有點詭異。
【曲董秘終於下手了!也算為民除害吧!】
【你們猜他倆誰在上?】
【難說,每次曲董秘摔薛總董事會決議的時候,他都受氣小媳婦一樣,跟平時的魔王嘴臉判若兩人。我懷疑薛總是被強迫那一個。】
???
老鐵你別太離譜哦!
就連一向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總助李楠,也給我發來消息。
【姐,你終於開竅了?】
我盯著屏幕,臉上大寫黑人問號。
由於消息提示音太吵,薛延沒忍住看過來。
「誰的消息?」
我放下手機,拿起刀叉狡辯:「沒誰,工作消息。」
付款時,我習慣性打開手機買單,畢竟以前酒局也都是我幫薛延去籤單。
可這一次,他卻搶在我前面遞上黑卡。
我笑笑,悻悻剛要收回手機。
「等下!」
薛延喊住我,望向我手機的目光,透露著耐人尋味。
隻見屏幕裡,付款界面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我誤切到貼吧界面。
更糟糕的是,薛延那張讓人血脈噴張的腹肌照,此時就明晃晃掛在那兒。
空氣尷尬得寂靜。
薛延一動不動盯著我,冷笑。
「曲俏俏,這就是你說的工作消息?」
10
我感覺我好像桶了個大窟窿。
此時會議室裡,技術部跟行政部的負責人正襟危坐地坐在我對面。
每個人面前的手機裡,都是那個匿名貼吧。
薛延坐在上位者的位置,冷著聲開口:「公司這幾年嚴抓企業文化,這就是你們給我弄的文化?」
行政部總監妹子大聲喊冤:「薛總,這貼吧嚴格來說不是官方的,我不知道啊!」
呵!群裡嚷嚷把年會禮品設置成坐薛延大腿的人,不是你?
薛延臉色一沉:「不是官方的就不管?」
技術部「禿頭陳」附和:「要管要管,我們技術部可以從源頭關閉代碼,您看怎麼樣?」
一聽到這,我心都揪起來。
我是千古罪人啊!
公司最後一片淨土要沒了!
想到這,我插嘴道:「其實貼吧內容我看過,都是同事放松的話題。很多外企都有宣泄文化,據說有利於提振員工工作熱情。」
說完,薛延目光剜向我:「看過?所以你一早就知道?」
「……我就注冊個賬號。」
眼見他目露疑光,我義正言辭道:
「但我保證,我主要是為了臥底進去,絕對沒說大逆不道的話!」
話落,氣氛又變得安靜如雞。
半晌後,「禿頭陳」才小心翼翼詢問:「薛總,您看怎麼處理?」
薛延視線從我臉上一帶而過,嘆了口氣。
「算了,貼吧保留!技術部核查發帖 IP,每個人的 ID 可以不公開,但高層要掌握實名信息,防止泄密事件發生。」
實名?
想到我曾經口出的狂言,汗水浸湿我的後背。
會議結束,我馬不停蹄地回工位刪帖子,可無奈數據在會前就被技術部提前拷貝一份。
於是就在兩天後,IP 被破解的那個下午。
我收到薛延消息。
——【俏俏,過來!】
11
薛延很少喊我俏俏,以前喊全名,工作後喊「曲董秘」「曲秘書」。
唯一喊我俏俏,是高三畢業典禮那天。
他一身白襯衫在臺上捧回優秀畢業生的獎杯,耀眼奪目。
下臺他被人簇擁去拍照,經過我身邊時,他匆忙留下一句:
「俏俏,一會兒能不能在教室等我,有事跟你說。」
那天我最終沒去教室,因為我中途接到我媽暈厥送醫院的消息。